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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之看得着急,直接弯下身,揽住他的肩背还有膝弯,将他从床上抱起。
一点都不劲,因为裴澜之将人从床上抱起的那一刻,就僵住了。
他的荆雨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了,像是一捆干枯的柴火,他甚至能轻轻松松用一只手就把怀中人举起来。
他心惊不已,强作镇定地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轮椅上,担心荆雨着凉,又细心地给荆雨盖上了薄被。
他知道荆雨因病消瘦,却没想到瘦了这么多,连一双素白的手也变得骨节嶙峋。
他忍住心惊,强笑道:“荆雨哥哥,我带你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吧,很乖巧,身上的黑气也褪了大半,乳娘逗一逗,就会笑了。”
陵珑说抱养这两个娃娃,会对他和荆雨的关系有很大帮助,他深信不疑,所以哪怕小娃们看起来总是阴郁着眉眼,身上缠着魔气,他也没有嫌弃,亲自去看过几回,还叮嘱宫人一定要小心照顾。
这两个娃娃在娘胎里睡了三年,出生时就是胖娃娃了,现在除了不会说话,和普通人家一岁的娃娃没什么不同,眼睛圆溜溜,小手小脚似藕节,踢动起来有力得很,日常穿着红色锦鲤肚兜,会爬了。
裴澜之猜想荆雨一定会很喜欢,果不其然,当他慢慢地推着荆雨,带他到娃娃们住的暖阁,荆雨苍白的脸色明显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他伸出颤巍巍的指尖,对着奶娘道:“……抱过来我看看。”
两个乳娘分别抱着怀中的小奶娃放到荆雨面前的床榻上。
女娃娃大睁着眼,男娃娃则睡着了,一对金童玉女,玉雪可爱,只是那眉宇间缠着一股淡淡的黑气因为出世时生父杀母的遭遇,影响了他们的修炼的心境。
荆雨捏了捏小娃娃们的胳膊,沉吟片刻,“可以送他们到剑谷去吗?”
“剑谷?”裴澜之从未听荆雨提起过这个地方,“为什么?”
“是我的家乡。”荆雨说起剑谷的时候,眼中满是美好和渴望,“那里会有很多剑灵,生铁制剑,五行属金。”与两个娃娃相得益彰,并且兵器驱邪,于他们往正道修炼会非常有益。
裴澜之愣住,“你不愿照顾他们吗?”
荆雨回了温柔抚摸小娃娃脸颊的手,没有回答裴澜之的问题,而是陷入了一段回忆,“从我记事起,我就跟在丽娘身边了……从未去过剑谷,让他们代替我去看一眼,多好……”
裴澜之沉默,丽娘是他的母亲,而梧吹剑荆雨是一把被转入他手的剑,裴澜之一直觉得荆雨对于自己娘亲有一种盲目的好感,而他呢?大概比娘亲差得很远吧……他顿时说不出心中是何种复杂之感。
荆雨向往道:“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魂归故里,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葬在那里。”
“荆雨哥哥!”裴澜之听得一怔,随后暴怒,他把哥哥两个字压得很重,全无尊敬可言,反倒像是威胁,威胁荆雨不准说出这样的丧气话。
第53章等着我
荆雨便没有再说下去,目光恍惚没有焦点,原本他还在想,听闻剑谷有深谷断桥,有落霞雪山,有冷枫暖泉,有皑皑树林……他期盼他的尸身能够葬进尚未覆盖新雪的山岩,能看到朝夕和日落,能够远离痛苦和疾病,那里,会是他的家吗?
然而裴澜之不爱听他说这个死字,死不死的一点都不吉利!
裴澜之甚至没发现自己被气得连指尖都在抖,他赌气道:“荆雨哥哥你会好起来的,如果你还生我的气,我……我……我会补偿你,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这几日,你先回剑里好好睡上一觉,等你醒过来,想要到剑谷走走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我们一家人,一起去看雪,看夕阳。”
他会反思自己做过的错事,会对荆雨好一点,再好一点。
一家人?荆雨怔愣住,他心中摇头,没有看裴澜之泫然欲泣的脸,轻声道:“我会好起来的,剑鞘里太黑,我害怕……”
裴澜之紧紧抱住了他,“别怕,我在这里。”
他还小的时候,荆雨也是这样抱着他细语安慰,等到他长大了,就该是他为荆雨遮风挡雨的时候了,可是他竟然忘记了……忘记了……
荆雨闭眼小憩。
剑心碎裂以后,死亡对于剑灵不过是迟早的事,以他身体目前的情况,大限就是这几日了,这也是为什么他拒绝了裴澜之回到梧吹剑本体内休养,且不说没有了意义,若是让裴澜之看到梧吹剑几欲碎裂的本体,那就一切都明了了那有什么好?让裴澜之带着他四处寻找铸剑师重铸梧吹剑,不如安安静静地在死亡来临之前,再看一看湛蓝的天空。
带着解脱一般的愉悦感,他十分享受自己的状态,无欲无求,无畏无惧,很快,他将不再受这尘世的苦痛。
裴澜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怀中的身躯越来越冰凉了,他压下心底的不安,赶忙问道:“荆雨哥哥,你还好吗?”
荆雨缓缓推开他的怀抱,低头把玩榻上小娃娃的嫩手,女娃娃裂开嘴笑了,只不过笑得有些人,他蹙眉,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不许这么笑。”
女娃娃瘪了嘴,眼泪汪汪,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荆雨觉得她的身世实在可怜,又摸了摸她的头道:“好乖好乖,你们都要平安长大啊。”
“唔呀。”女娃娃高兴得依依呀呀地自说自话起来,珠圆玉润,小脸扑红,伸出小手向着荆雨抓去,荆雨微微笑着,握住她的小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
裴澜之坐在一旁,见他喜欢小娃娃们,心中高兴,一时手痒捏住男娃娃的睫毛这么长的!他像发现了宝藏一样让荆雨来看,“荆雨哥哥,你说我们认他们做义子义女怎么样?”
我们?荆雨望着裴澜之明显兴奋的脸,摇了摇头,“主人,不合适。”
裴澜之笑容顿时僵住,讪讪地低下了头,那张本该倨傲地扬起的眉眼此时看起来既委屈又失落,他想让荆雨唤他澜之,又抹不开面子,毕竟主人这个称呼是他自己曾经要求的,是他犯下的蠢事。
他不再多言,哪怕荆雨不赞同他的提议,实际上,他已然将两个小娃娃视如己出,否则他完全可以把小娃娃送到宫外养育,没有必要和他们住在一起。他还请了邺城最有名望的算命先生为两个小娃娃算过命,先生说,虽然小娃娃父母缘淡,但命理太平康健,一定长命百岁,还斟酌了几个好字给他参考着取名。
裴澜之不愿自己做主,拿着那几个好字让荆雨拿主意,他想和荆雨多说一说话。
这些日子,荆雨昏睡的时间渐渐长了。
晨分日落,裴澜之每次来看望,都只能坐在床沿忐忑不安,哪怕请了不少名医,都说荆雨恢复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