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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张平耳听当今圣上不明缘由一味斥责皇甫桀,护短之心顿起,心一横,豁出去了。
「四殿下冤枉啊!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反而是……呜呜!」张平嘴被人塞住,竟是皇帝身边侍卫。也不知皇帝什麽时候命令他们的,硬是把他剩下的话堵在腹中。
还好还好,众皇子与伴读们脸色大变後又重新变了回来。这小小侍奴疯了吗?幸亏皇上圣明。
皇上当然圣明,当皇上多年,他很清楚有些话能听,有些话则根本不能听。这小侍奴年少不懂事,只图一时口快。他全说出来了,大不了一条贱命。可是造成的後果却是他那一条贱命怎麽赔都赔不来的。
张平哪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嘴被堵住後就死命挣扎。要不要打倒这两名侍卫脱身?张平在犹豫。如果就这样逃出皇宫,那他不是白被阉了?还有他的天下第二怎麽办?
张平没想到不过一趟普通的藏书楼之行,竟然会让他陷入如此困境。从皇上金口玉言说他挑拨皇子关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活不过今天。看来他娘说的没错,这皇宫果然就是吃人的魔窟,进去了就别想囫囵出来。
嗯,以他现在的功力想要逃出皇宫恐怕不只一点难度,而且他逃了,他家人怎麽办?既然要死,那就死得有代价一点。他希望皇上如能知道他儿子被人欺凌的事实,哪怕发挥一点点父爱也好,这样皇甫桀今後也能过的平顺一些。
可惜张平这番想法算白了,别说他现在说不出来。就算他说出来又能如何?胜帝就算明白四皇子被他兄弟欺负,他也不会做任何事情。他的儿子多得很,去掉一个怪物老四,还有五个各有优点的儿子。
他会为一个极为厌恶的丑儿去斥责其他儿子们吗?不,他不会。相反他还认为这个四子不光貌丑,还懦弱无能!
「珲儿。」
「儿臣在。」大皇子听胜帝唤他名字,不知他父皇什麽意思,心中忐忑不安,不由深深恨上多嘴的张平。
「这事儿你看著办吧。那侍奴是杖毙还是交由内侍监,你自己揣摩。」
杖毙?!爹,娘,抱歉,孩儿也没想到进宫才不到一年就把自己给弄死了。我走了,你们可要记得帮我把命根子赎回来啊。
张平听说要被杖毙反而平静下来,也不再反抗,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小孩。
小鬼,以後就靠你自己了。如果能变鬼,我一定变成鬼来保护你。
不怕,我一点都不怕。不过就是杖毙而已,咬咬牙就过去了,没事的。
张平很怕,他才十五岁,不怕才有鬼。他不但怕还怨,明明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相斗,倒楣的却是他这个四皇子的侍奴,你说他能不怨吗?
皇甫桀看张平看他,脸色突然变得那麽平静,甚至像在对他笑,心中有什麽在膨胀,叫嚣著就欲冲出!
「啊?啊!是,儿臣遵旨。」皇甫珲心中狂喜。皇帝在众多兄弟面前把这事儿交给他办,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自是欣喜若狂。
「还有,你身为长皇子,要记得多爱护其他兄弟姐妹。你们也是!」
「是,儿臣谨遵旨意。」众皇子一起躬身。
胜帝似不想再在此多待片刻一般,抱著六子转身就走。
「皇上起驾||」
「父皇!」皇甫桀小手握拳藏於袖中,他明白一旦胜帝离去,张平必无活路。连连跪行几步,软声乞求道:「求求您,饶了儿臣侍奴。」
小孩说完,在地上用劲磕了一个头。他知道杖毙是什麽意思,他看到过他娘杖毙过一个宫女。他不要张平死。张平不能死。
皇甫胜眉头深深皱起。
「父皇,求求您,饶了他。」又是狠狠一下,额头抬起已经见红。
「胡闹!」皇甫胜气得拂袖,转身就要走。
他怀中六皇子咬咬手指,竟然说:「父皇,四哥老是会吓我,您也帮我打他。」
「你啊,不饶人的小东西。好了,父皇已经让人去教训他的侍仆。让他替你四哥受罚。至於……」皇甫胜看了四子一眼,转过头来对小儿子道:「以後朕让你四哥把脸遮起来,这样就不会吓到你了,你说好不好?」
「好,父皇真好,谢谢父皇。」小孩子的炫耀心得到满足,六皇子皇甫珏当即给了他父皇一个甜甜微笑。却不知他身後不远的五皇子恨得把旁边随侍太监的手都给抓烂。
皇甫胜抱著小儿子刚想走,袍角被人拉住。
皇甫桀跪行到皇甫胜面前,拽著他的衣袍,苦苦哀求:「父皇,求求您,不要杖毙他。」
「滚开!」
「父皇,求求您……」皇甫桀又磕头,他只会磕头。小小的饱满的额头生生磕出血迹。
「呜呜!」不要求他!死就死,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条好汉!张平看得心疼万分,死小孩总算没有白疼他。他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满足。谁说皇宫无真情?没有情也是给人磨完的。
困住他的两名侍卫互看一看,这小子劲怎麽这麽大?挣得他们手臂都发麻。
「四弟,别这样。你这样做不是让父皇为难吗?这样吧,等会儿二哥给你送个听话乖巧的侍仆过去好不好?」二皇子笑咪咪地去伸手搀扶皇甫桀。
皇甫桀摇摇头,竟大胆抱住胜帝腿脚不放。
「父皇,求求您,求求您……」
「四弟!」
「放开!这成何体统!」这麽多儿子和大臣的儿子们在面前,皇甫胜也不能一脚踹开这个可恶的逆子。
「你们把四皇子给朕拉开!胡荣,传朕旨意,让贤妃带领四子闭门思过半月。」
「奴婢遵旨。」
皇甫桀被侍卫们强行剥离皇甫胜。
「父皇,儿臣丑陋,没人愿意侍候我,只有他不会嫌我丑,不会欺负我……」小孩流下眼泪。
胜帝脚一顿,随即头也未回走出了藏书楼。倒是趴在他身上的六皇子探头对跪在地上的皇甫桀做了个鬼脸。
「送皇上。」
众人一起躬腰,俯首送胜帝离去。
父皇,为什麽你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如果你真像张平所说对我有所期待,为何不能像抱六弟一样抱抱我?为何您看我的眼中全是厌恶和拒绝?
「四弟,你装这可怜样给谁看?」皇甫珲冷笑,昂首挺胸摆足姿态踱到张平面前。
「好你个大胆贱奴,身为皇子侍奴,不知道悉心服侍皇子,却只会搬弄口舌、狐假虎威,甚至居心叵测意图挑拨皇子间兄弟亲情。著实可恨!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以後这宫中侍奴岂不都要爬到皇子头上!你们给本殿把他拖出去,杖毙他!」
「是。」听到大皇子吩咐,压住张平的两名侍卫拖起张平就走。
如果我杀了这大皇子,我们家会不会被株连九族?张平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蔫了。
在皇甫桀眼里就看到张平头一低,就像是放弃了所有希望等死一样。
「大皇兄!」皇甫桀心中有什麽炸开。厉声尖叫,一下子冲到侍卫面前拦住二人。
「不要杖毙他!不要杖毙他!」
「你疯了?大叫大喊的像什麽话!」被皇甫桀从没有过的脸色与叫声吓住,皇甫珲大为不悦。
「你们愣著干嘛?本殿的命令没听到吗?」
侍卫二人互看一眼,不管四皇子皇甫桀拦阻,绕过他就往外走。
忽然,皇甫桀扑了上来。一扑上来就举起拳头对著张平头脸打来。
「我打死你!打死你!让你再胡说八道,让你再说皇兄坏话!打死你打死你!」
不光是被打的张平,留在藏书楼中看戏的诸位皇子和伴读也被皇甫桀突然的举动吓住。
皇甫桀用拳头打还不够,还用上了脚,又打又踢,打得张平口鼻鲜血直流。
皇甫珲小眉头一皱,就待喝止,韦问心手一伸,拉住了他。
「嗯?」皇甫珲回头。
韦问心似乎在做什麽决定,思索一番,在皇甫珲背上写道:恩威并施。
皇甫珲也不是笨蛋,稍稍一想,就明白韦问心意在何处。想要喝止的声音变成质问:「四弟,你现在教训他是不是迟了一点?」
皇甫桀抬起头,喘著粗气道:「大皇兄,我会好好教训他。请您不要生气了。」
「哦?你要怎麽教训他?就这麽打他几巴掌?难道他侮辱本殿、挑拨皇子间关系的大罪就这麽算了?」
皇甫桀连喘数喘,深吸一口气平息体内翻腾的气血道:「愚弟我会给大皇兄您一个交代。」
「你要给本殿什麽交代?」皇甫珲似乎很惊奇。要知平时这老四向来都是任他们揉圆搓扁,嘴中就算说什麽,也是求饶为多。今天倒是奇了,还晓得要给他交代。
皇甫桀看向压住张平的侍卫。
皇甫珲对侍卫示意:「放开他。」
侍卫手一松,张平趴在地上。
张平一获得自由就扯去塞在口中的布巾,「殿下,您……」
皇甫桀一脚踢过去,把张平头踢得一偏。
皇甫桀上前抓住张平发结,拖著他往皇甫珲那儿走。
张平不知他要干什麽,知他拖不动,只能委屈自己双肘撑地往前爬。看起来就像皇甫桀拖著他走一样。
把张平拖到皇甫珲面前,皇甫桀对他大皇兄道:「皇兄,愚弟这就给您交代。」
其他皇子、伴读不知他要干什麽,一起围上来看。就连一直跪趴在地上的书墨司太监邵昀也偷偷抬起头来偷看。
「砰!」
肉体与地面硬磕的声音响起。听著就让人肉疼。
「砰!砰!」皇甫桀抓住张平发结,一下又一下拿他脑袋往地上撞击,一边撞一边骂:「我让你胡说八道!看你还敢侮辱皇兄!看你还敢仗势欺人!看你还敢挑拨离间!你这个贱奴,还不给大殿下赔礼道歉!」
张平懵了。这小鬼在发什麽疯?他真当自己脑袋是铁打的?
一下,两下……张平开口求饶:「奴婢错了,奴婢该死,求大殿下饶命,求殿下们饶了贱奴一条狗命。」
张平的哀求声由强转弱,渐不可闻。
铺地青石上出现深色血迹,渐渐,血水横流了开来。
每次皇甫桀抓起张平的脸,就能看到张平额头早已血肉模糊,流淌出来的鲜血染了整张脸面,瞧去就如厉鬼一般。
皇甫桀手上不停,一脸凄厉,表情疯狂。那态度、那样貌,就似在对待自己最恨的仇人一般,血珠溅起,一些也溅到了他的腿上、鞋上。他就像没有感觉一样,抓著张平的头颅死命往地上磕打。
五皇子人小,早就吓得躲进身边侍奴怀中。
就连其他二、三皇子,也不敢拿眼正视。他们惩罚人虽多,但在自己面前被罚则从没有过。而且皇甫桀的样子,也过於怕人了一些。
大皇子则从始至终瞧著。看著皇甫桀的眼中有惊讶,也有狠厉。
二皇子抬起头,往前略进半步。
韦问心一直在注意他的动向,见之,立刻拉了拉皇甫珲的袖子。
「好了。四弟。」
「皇兄……」
大皇子、二皇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等二皇子多言,大皇子皇甫珲大声对皇甫桀道:「四弟,你可以放开他了。」
皇甫桀松手。
张平趴在血泊中,人已陷入昏迷。
「既然四弟懂事,也晓得以後要好好管教侍奴,这事便这样算了,得伤了我们兄弟间和气。四弟,你说可是?」皇甫珲笑道。当今圣上可就在刚才明言要他爱护兄弟,他再讨厌皇甫桀,此时也不得不硬生生做出兄弟情。
「是。大皇兄说得极是。」皇甫桀似已脱力,声音嘶哑微弱,表情有些朦胧,身体也在发抖。
见皇甫桀如此,皇甫珲总算满意。还好这老四就是个软柿子,刚才大概是兔子急了的表现。这不势头过了就又变得软不啦叽。
「不过……虽然本殿想要放过你这侍奴,但刚才父皇也开了金口,说不是杖毙就要送往内侍监处置。四弟莫怪本殿让人处置他才好。」
「皇兄说的这是什麽话,皇兄仁慈,放过这侍奴狗命就已经是顾念兄弟情谊、宽大至极的处置。四弟怎麽会责怪皇兄把人送到内侍监呢?四弟你说可是?」老二皇甫瑾微笑插话。
「是。愚弟感激大皇兄的仁慈。」皇甫桀呆呆地道。
「不光是要感激皇兄的宽厚,你还得记著皇兄这份厚厚的恩情才是。」皇甫瑾又钉了一句。
「是,是。」
大皇子微含恼怒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回了一个微笑。
这次因为父皇偏心,让老大先赢了一场。二皇子在心中不满,但脸上一点没有表现出来。在听到胜帝说要把这事交给皇甫珲处置,而且特意给出两个选择时,皇甫瑾就明白这是父皇在指点老大笼络老四。
如果皇甫珲不懂胜帝意思,执意报复灭口,他自然喜闻乐见。偏偏皇甫珲也是个有心计的人,而且他身边还有个宰相之子韦问心。
不过,他不会输的。论学识、论心计,自己并不比大皇子差,也许自己武艺不行,但他还有叶詹,对他忠心耿耿且身怀绝学的叶詹。
不到最後,谁知道谁才是最後的赢家呢?
「你们把他送到内侍监,就说本殿说的,让内宫司的人好好教教这贱奴如何做好一个侍奴的本分,之後再送回瑞华宫。」
「是。」
昏倒在地的张平像死狗一样被拖走。
皇子等一行也一起离去。
皇甫桀眼看张平被拖走,在袖中紧紧握住他的小拳头。他什麽都不能做,什麽也做不成。
这个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就这样被人拖走了。
他还会回来吗?
他是皇子又有什麽用?连自己都保不住,更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奴。
偌大的藏书楼入口从刚才的拥挤,又变得空空荡荡。
阴冷的空气再次充斥整座书楼。
除了青石板上的一滩血迹,就好像什麽也没发生过一样。
「殿下,时候不早,奴婢也得到瑞华宫宣旨去了。请!」在皇帝身边侍候的大太监胡荣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
皇甫桀抬起头,无声看向胡荣。
胡荣心中一悚,竟不敢与皇甫桀对视。
第七章
张平浑浑噩噩间,感觉到似乎有谁在给他灌水。
失血过多的他,连忙张嘴狂饮。
水入气管,咳得他头疼欲裂。不,不是欲裂,他脑袋是真裂开来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奴,刚进宫大半年就被送进内宫司,还是大殿下指名要送的。你呀,就等著脱层皮吧!」有谁在他耳边恶意嘲笑。
随後的一个月,张平在内宫司刑房真正脱了一层皮。
一句奴婢还没有出口,就被掌嘴,说是不够虔诚。
剥了裤子让他在青石板上练习下跪,跪得他双膝红肿,皮破肉绽。
「这小子是不是被四皇子给磕傻了?怎麽一抽他就死命嚎?听过哭得惨的,也不至於像他这样嚎得人耳朵都疼!」
「谁知道?可能脑子磕坏了,越打他嚎得越厉害。送来的时候说是脑门上血流个不停,满脸血污看起来跟鬼似的。能救回来就算不错。」
「你知道他犯了什麽事吗?」
「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听说,这小子狗胆包天,说了大皇子的坏话。」
「真的假的?他不想活了?」
「就是啊,蠢,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不蠢他会被送到这儿吗?」
「也是。喂!跪趴好!再让爷看见你把腰落下去,爷扇不死你。」
内宫司刑房的主事太监为教会他要谨言慎行管住自己的口舌,让人扒开他的嘴,用针刺他的舌头;还用开水浇他的嘴,说这叫「洗嘴」。
为让他学会奴颜卑膝,让他一边喊著「谢爷赏赐」一边像狗一样的取食。
为怕他记不住教训,让他指甲里插著竹签跪趴在地上擦洗地面。
张平在这种时候从来不会逞英雄,他哭得比任何受刑的人都凄惨,叫得比谁都大声。心中则拼命发誓将来一定要把这些都讨回来。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跟这些心理不正常的人硬顶,他又不是真愣。
他一边哭叫还能一边求饶,你让他说什麽他就说什麽。弄得对他行刑的太监都忍不住说:你当初要是这麽听话,不就是没有这麽多罪受了吗?别哭了!他娘的真刺耳!
内宫司折磨人的刑罚花样百出,没有後台、没有靠山、没有孝敬的张平只有把主事太监的教导一一生受。
那麽张平变了吗?变成一个大皇子所期望的听话奴仆了吗?
张平确实变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内里,张平也认为自己变了。他觉得自己在这次藏书楼事件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他知道话不能乱说,说也要说的有凭有据,还千万不能给人抓住把柄;再比如,千万别跟有皇字开头的人对上,就算他有绝世武功也只有吃瘪的分。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学。
也许他不应该做太监。张平想。他发觉做皇帝才叫真的伟大。如果能做一个身怀绝世武功、且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那才叫人生!
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太监做成皇帝的?
嗯,不管他能不能当成天下第一个太监皇帝,这内侍监的刑房倒真是个磨练高手的好地方啊。张平每天都会在做思想总结的最後感叹这麽一句。
不管张平怎麽自我感觉,变了就是变了。这个充满正义感与英雄主义、不知天高地厚、青涩又冲动的少年在进入皇宫近一年後终於被狠狠磨去了一些棱角。
这本来应该花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做到的事情,在隶属内宫司执下的内侍监刑房内一个月就办到了。从这里进来又出去的太监,就算他本来再桀骜不驯、再冥顽不灵,出去後总会变得非常听话非常老实。
张平出去的时候就显得非常老实、非常听话。
皇甫桀又开始饿肚子。因为闭门思过一事,贤妃差点没用金钗把他的背戳烂。对了,贤妃很早以前就不再戳他的眉骨,因为红袖提醒她,皇甫桀已经在太学院读书,不宜在脸上留下伤口。
十五天过去。
深夜,内宫司刑房外出现一条小小的身影,他瞅了瞅刑房外的大树,哧溜哧溜就爬了上去。
里面传来人的哀哭声。
这里和冷宫被称为宫内两大阴森地,不分白天黑夜总是充斥著惨叫和哭嚎,正常人没有人会跑到这里。
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想到有人会特地跑到太监受罚的地方,也许宫卫们注意到了,但也并没有特别留意。毕竟皇子晚上不睡觉在宫中逛,只要不进入敏感区域,谁会多那个事?
黑影趴在树上努力伸头向里面望去。
屋子里有灯,里面似乎有谁在受刑,不时传出叫骂嘲笑抽打的声音,还有凄惨的哭求声。
哭得很凄惨的是一个年近中年的太监,他就被吊著。
被打得很凄惨的是一名年约十五、六的少年太监,他也被吊著。这少年太监似失去了知觉,闭著眼睛低著头任刑官打骂。
树上的黑影消失。
之後黑影每晚都来,每次就这样趴在树上看刑罚太监或者内宫司的首领太监处罚、教导那个少年太监。
每天晚上的花样都不一样,每天晚上对少年的「教育」都会进行到深夜。
黑影一直看著、听著。
夜深了,皇甫桀穿著一身黑衣站在他的院子里,看著地上一只小鸟。
鸟儿的翅膀已经被折断,眼睛被戳瞎,尖嘴被敲碎,身上的羽毛被拔了一半,肚子上还有一个洞,洞里面的内脏已经全部消失。
看了一会儿,皇甫桀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很熟练地用石头把小鸟的头一下一下砸烂,然後是小鸟的翅膀、身子、两只腿,直到砸得看不出是什麽东西为止。
皇甫桀再次站起,伸脚把地上的屑末揉进土壤里、踏平。
看著脚下的泥土,男孩发出咕咕的奇怪笑声。
闭门思过後的皇甫桀再次出现在太学院,他看起来还是跟从前一样,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当三皇子手下一名侍奴在三皇子授意下,「无意间」打翻了他的砚台,结果向来忍气吞声的皇甫桀竟然站起来就给了那侍奴一脚,还狠狠骂了他一句:瞎了你的狗眼!
三皇子惊诧之下大怒,却听皇甫桀阴沉沉地跟他道:「三皇兄,愚弟蠢笨,皇兄们怎麽教训都可以。可不能让这帮贱奴也骑到我的头上,丢了皇家的面子和威严。」
二皇子鼓掌大笑,直道甚是甚是。
大皇子也道:「老四说得不错。老三,你这侍奴是要好好重新教教规矩了。」
三皇子也是个明的主儿,一拍桌子,「瞎眼的狗东西!出去给本殿跪著!」
那侍奴连忙跪拜磕头,出去到院子里跪著了。
三个月後,变得非常老实非常听话的张平被送回瑞华宫。据说其中有将近两个月他都在养伤,因为大皇子不想让他死,说要把这个贱奴教好了送给老四做礼物。
贤妃看到这小太监本想责罚,看他趴在地上哆哆嗦嗦一脸呆痴的样子,也没了兴致,挥挥手让红袖送他去四皇子院落。
张平缩著身子战战兢兢地跟在红袖身後。
「张平。」
「奴婢在。」张平条件反射一样立刻答道。
红袖看了看他,三个月不见,这名十五岁的少年太监已经只剩下一层皮,原本的老实乖巧、还有那份纯朴的天真不见了,换了一张满是惊恐和害怕的卑微的脸。
「唉,说你老实,你怎麽就这麽傻呢?里面那人值得你付出这样的代价吗?」红袖叹息,兔死狐悲。好好的孩子,就这麽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