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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骨看的清清楚楚,道:“韩风。”
“咦,眼力不错。”韩风夸奖他。
韩风仍然一身白衣,按理说,年岁该比那次幻境中大了不少才对,但是这么看起来根本毫无变化,依然年轻。
他走来的时候,轻轻笑着,嘴角微弯,有种风雅闲儒之感。尤其那一身白,不染尘埃。
单看他个人,绝对不像个一国之君,怕是个远山世外而来的翩翩君子。误闯人间,笑看一遭。
没有皇帝的架子,没有皇帝的仪表。
时时笑若乘风去,闲庭看花我自来。
若清风拂面一般,沁人心脾。只可惜,知道了他过去的执骨,再看他时,目光复杂。韩风嘴角的笑与韩栈衣如出一辙,若是韩栈衣执骨吃不透,韩风他,自己却是了解的。毕竟他最脆弱的时候,都被自己看见了。
那个幻境的记忆,将一切都说明。
年少时纯真盎然,眼中没有谋算,没有天下,只有与一人欢好,守一人心。但事与愿违,现实狠狠地抽打他,将炙热的感情生生的剥离开。当痛心过,绝望过之后,什么爱啊,情啊,统统都没有了。
韩风示意一旁的座椅,对执骨道:“坐。”又对韩栈衣道:“栈衣,你先避一避。”
韩栈衣将执骨拦在身后,神情严肃。韩风无奈的笑笑:“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放心,就说几句话。”
执骨推了推栈衣:“你先出去。”
栈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韩风一眼,对执骨说:“我就在门外。”
执骨没回答,很快,屋内就剩下韩风与执骨。
执骨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说一说,感情。”韩风笑笑,砌了杯茶给执骨。他面上的肤色清透光滑,丝毫看不出年岁。但是当他将茶递给执骨时执骨接茶的手一顿,疑惑的瞧着他。
韩风自己也端了杯茶,小啜一口:“是不是很丑。”
非疑问,而是肯定。执骨没说话,只是盯着韩风的那双手。
面如冠玉,却手如枯槁。一层层耷拉的皮皱在一起,早没有光滑明亮,就如枯萎的树皮一般,丑陋不堪。
执骨并没隐藏惊讶和探究。韩风感觉到了,他说:“我这具身体,只有脸是好的,身上就和这双手一样,早已残破不堪。”
他笑了笑,对执骨道:“所以与你打的那一架,真不容易啊。”
执骨面带疑惑,回想有没有和韩风相见过,他们何时打过架了?
韩风笑道:“你不用去回忆,你不知道的。只有我见过你,你未见过我。”
“你不是要谈感情,就别废话了。”执骨不客气的将茶一饮而尽,催道:“说。”
“你喜欢栈衣吗。”清新茶香在半空盘旋,氤氲在韩风的面前,遮挡了他的面容。
执骨猛地站起,只觉笑话:“韩栈衣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莫名其妙,他怎么会喜欢韩栈衣!
“呵呵。”韩风摇摇头:“真是固执。你不喜欢他,栈衣那小子,却是喜欢你。”
身体一抖,执骨的心跳慢了一拍,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承认道:“这个玩笑不好笑。他是你儿子。”
“栈衣对你有情,你却对他无情。”不知想到了什么,韩风的眼中逐渐泛着浊光,望着虚空也不知看见何人,他道:“这天下,谁付的情多了,谁注定狼狈。”
“也幸好,你对他无情。这倒叫我好办多了。”韩风伸出双手,望着那枯黄干瘪的手指,眼中温情浓浓,细细爱抚,缓缓说起过去。
“九年前,我将栈衣放去了麟国,让他成为质子,待在你们国家。他受着最严苛的教育,因为他是我韩风选的人,是无邪未来的天下。你们的那位皇上,真是傲昵自若,觉得他小,就关在高阁之上敷衍了事,只在塔下有寥寥数人看守。这给了我绝佳的机会,我潜人从无邪去麟国,日夜不辍的叫他所有技艺,将他培养的趋于完美。”
“我要他待在麟国的京城,趁着黑夜去盗取一切机密。每隔三个月,我都会到栈衣的来信。可是就在三年后的某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起了一个人。”韩风摇了摇头,不可置信:“他居然跟我说,他有朋友了。后来每一次来信,他都会跟我分享一段他和朋友的趣事。在他看来,是孩子给父亲分享他的喜悦,而在我看来,却是韩栈衣走的路越来越偏,一切都开始脱离我的掌控。”
“夜晚,他不再为我做事,而是跑出去不知去向。从此,信来的不再规律,有时四个月,五个月,甚至半年。我感觉到他的心散了,不知散去了麟国的哪个角落。直到有一天,我威胁他,若他不听我的吩咐,我便将那个不知名的人挖出来,挫骨扬灰。”
执骨听着韩风说,又不知他说这些话为何意。可听到韩风说起韩栈衣童年与别人的事,总觉得心底堵得厉害,不舒坦。
他的面上渐渐浮起不耐,这时,韩风又开口了。
“感情,从来都是毁灭人的利器。韩栈衣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他和我一样毁灭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下。因为人,从来都不是为自己所活,现实会教你选择,而一旦错误,就会落入无间地狱。索性皇天不负,终有一次,被我找到了他的那个朋友。”
说到这里,韩风停住了。执骨微微蹙眉,问道:“然后呢?”
“然后?”韩风笑着,眼中浑浊的光,形如少年,神如年迈,他道:“然后,我就告诉栈衣,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再有多余的感情。有些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你再等,也等不来了。”
“因为有的人,生来就带着使命。这是他脱不掉,挣不开的枷锁,会伴随着他一辈子。他如此。”韩风看着执骨:“你又有何不同。”
执骨望着韩风,五指下意识的捏紧,面上却迥然不变。
“他是我们无邪的皇子,你是你们麟国的将军。你们生来就有各自的使命,规避不得,退缩不得。这些都不会因为你们的避之不见而消失,相反,它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越生越大,直至吞灭你。”
心里的秘密被一瓣一瓣的掰开,挖了出来。执骨只觉得心里都在颤抖,却哑口无言。
韩风说的何尝不对,他就是在退缩,就是在躲避。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愿意和栈衣对立,不愿意回到麟国。
“执骨将军。”韩风靠在椅背上,望着他,“你是我麟国的敌人,你一人杀我军将士三千,更夺我城池,灭我族人,将我无邪的太子凌迟而死……”韩风说的淡淡的,就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这罪证落在执骨的耳中,却如雷声咚咚。
“你对我无邪所做的一切,是否该偿还。”
韩风的笑容里,那浑浊之后隐藏的是什么,执骨一开始不懂。而现在,他似乎看清了。
那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