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7
却腾起一阵激烈的心绪,卷着遥远而沉破的记忆,从血泊和黑夜中昂扬而起。
井三郎举起了剑。
“住手!今晚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卢冬青忽然大吼一声,向他扑去。
少年人的行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手无寸铁,只有半截木棍,却径直迎上对方凌厉的剑锋。
连卢正秋也不禁高呼出声:“冬青,当心!”
卢冬青并非有勇无谋,在他纵身起步的那一刻,他便已将每个动作在心中划好,他刺出手中的半截扁担,直取对方的小臂。
可井三郎却避开了他的迅击,持剑者的速度与方才判若两人,与他错身之后,翻腕势,从容地荡出一记横斩。
卢冬青根本来不及后退,然而剑锋并没有触到他,只是卷起一股剑气,将他推出几步开外。
“小鬼,别以为能用同样的法子赢我两次。我若是想杀你,你方才已经死了。”
卢冬青惊讶地望着他,剑气自井三郎的脚边腾起,沾在剑上的粘稠血水被吹飞,如同花瓣一般四散,渐渐亮起的青光如同一汪倒涌的泉水,汇集在他的背后,凝成一条明亮的影子,隐约呈现出双翼,向两侧舒展。
“这是……元神!”卢冬青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元神,武学修为的至臻境界,与天地灵韵同调,以气息仿出瑞兽化形。
井三郎背后的元神,是一只亮翅的白鹤,虽然只有隐约雏形,却已是他的师父和大哥都未曾达到的境地。
卢冬青被这份澎湃磅礴的力量所撼动,惊得说不出话来。
井三郎也面带惊讶,垂下视线望着自己的手:“原来如此,这还是第一遭,原来不用扶摇清风我也做得到,哈哈哈哈,师父,看来我这辈子没白活,我不比大哥差。陈斗升,你都看见了吗!”
他的剑尖一凛,指向陈捕头。
陈捕头也望着他,越过茫茫的夜色,艰难启口:“师父若是看到,会为你骄傲的。”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一柄利剑,划过井三郎的喉咙,牙齿,舌头,嘴唇,又将那歇斯底里的男人往悬崖边推近一截。
井三郎却笑了。
“如此便够了。”走上穷途末路的男人终于缓缓闭上眼,露出满足的笑容,“我是柳叶雌雄剑最后的传人,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剑下。”
他将那柄重焕银辉的剑,抵上自己的脖子。
伴随着鲜红、灼热的血,青色的羽翼如烟花一般炸开,短暂地照亮了夜空,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死一般的沉寂。
污泥潭中,最后一根枯木倾倒。
“三郎……”靠在石柱边的霓夫人终于两腿一软,彻底昏倒过去。
第16章青锋初试(七)
很久以前,三坪村有一双要好的兄弟。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手足至亲,他们甚至有着不同的姓氏,一个是倪家的长子,一个是井家的三郎,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天天呆在一起。
他们望着天边的云,相约一道闯荡江湖,他们在泉水边的草丛里用以树枝作剑,做出一些惹人发笑的傻事。总有一个女孩陪在他们身边,她是林家的独女,名叫珊珊,每当他们犯傻的时候,珊珊便在一旁看着,咯咯地笑,纤细的肩膀和长长的睫毛一起颤动,像是早春萌芽的花枝。
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夏天的蝉鸣仿佛长得永远不会止息。
终于,两兄弟到了长大的年纪,身子骨像竹节一般拔长,声线也越来越沉,他们不再满足于溪水边的比试,便拜入武林世家,学习剑术。渐渐地,井三郎的天赋落在大哥之后,大哥仿佛是天生为了舞剑而生的,柳叶雌雄剑在他的手里,如金蛇出洞一般,迅敏而致命。
最终,他的大哥赢得了师父亲授的剑谱,也赢得了林珊珊的芳心。
井三郎心有不甘,但无计可施,也只能黯然离开,远走他乡。
九年前,太子的死讯震动禹国上下,禁武令如同凛风一般席卷神州,就连偏院的闽越之地也难以幸。
井三郎在异乡得到消息,他的大哥因为窝藏柳叶雌雄剑的剑谱,被官府发觉,整整受了三年的牢狱之灾。
根据禁武令的法条,破戒的武人一律关入冰窖,以极寒之刑攻其血脉,漫长的酷寒中,纵然再深厚的修为也将日渐耗尽,受刑者非死即残。霓大哥受了三年的苦,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内功修为已全然丧失,出狱后已形同废人。
井三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的妻子颠沛流离中早逝,只留下他和唯一的女儿。
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武人也和他一样,被夺去了剑,毁去了家,只能如浮萍一般漂泊。
两年前,井三郎听到大哥去世消息,终于回到故乡,见到已是倪家未亡人的林珊珊。
昔年的旧情,令他急不可耐地献上殷勤,不管不顾地再娶倪夫人为妻。
但倪夫人却并未对他心怀感激,仍是郁郁寡欢,日渐消瘦,自从大哥去世后,她便常常呆坐在河畔的山坡上,一坐便是一整天,夕阳落山时井三郎去寻人,她便对他说:“三郎,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你们两个最喜欢在这里舞剑,大哥的一举一动,我只要闭上眼睛便能想起来。”
“三郎,若是我们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然而脚下的河水永远不会倒流,一如从前逝去的时光。剑谱已被官府毁掉,再无现世的可能,井三郎渐渐相信,自己无论如何也唤不回珊珊的心。
直到他听到那个名字扶摇清风。
那是一种丹药,供习武之人服用,只要服下去,便能引出四肢百骸间全部的气息,够绕过漫长的修行,在一朝一夕之内大获进,如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乘奔御风。
同时那药也极其危险,倘若不能够成功修出元神,便会遭受反噬,七窍出血,暴毙而亡,如同从九天跌落人世,摔得五脏俱裂,粉身碎骨。
那是魔教以北疆巫蛊之术炼制的邪药,离经叛道,被朝廷严令禁止。
那本是长在泥沼中的罂粟,可在井三郎的眼里,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没有钱财,便将倪家仅有的家产投进赌场,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只想换取一个飘渺的希望。
终于,他抓住了药贩的行踪,那是个蒙面的男人,脸盖在灰色的面具下,身上的气息如同黑夜一般阴冷。
男人嘲笑他说:“你莫不是个傻子,你的大哥曾买过扶摇清风,为了将宝贝留给自己的儿子,他还买了一只世上最牢固的匣子。”
他如梦初醒地回到倪家的宅院,终于在厚厚的尘灰中翻出那只匣子。
……
“这就是我查到的全部经过。”陈捕头对师徒二人交代,“在禁武令颁布之前,倪老爷也曾将倪燕视作继承人,传授其剑术,那瓶扶摇清风怕是为他而准备的,所以才瞒着倪夫人。”
卢冬青皱眉道:“可燕儿从没想过要当什么大侠,他只不过想要和家人一起,过平淡的生活罢了。”
陈捕头叹了口气:“他的愿望又有什么用呢,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