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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柏云峰立刻认出其人,高声唤道:“秀川,你来得正好。”
许是他的吼声太扎实,柏秀川脚底一滑,连带着偌大的布团一起晃了晃,扑倒在地。
布团瘫散在地上,人砸进布团里。
柏秀川原就比柏云峰瘦小一圈,好似燕子一头扎进鸟窝,脸在布团上压出一块凹口。
姒玉桐强忍住没有笑出声,走到近处将他搀扶起:“秀川啊,看来这平地摔的独门功夫,你一直没有忘记。”
柏秀川刚刚从踉跄中站稳脚跟,便慌慌张张地蹲下去,一面归拢地上的狼藉,一面道:“给殿下……大哥准备的衣服,叫我弄脏了,这可如何是好。”
姒玉桐宽慰他道:“这院子打扫得如此干净,弄不脏的。”说完也蹲下来帮他整理,“这些都是给我的?”
“当、当然。”柏秀川偏过头用力点了点。
三人一齐把衣服归拢起来,抱回房间,在床边搁下,柏秀川的脸颊涨得已经彤红,鼻翼随着喘气的动作轻轻翕动,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羞愧。
姒玉桐在他肩上轻拍:“辛苦你了,这些都是你挑选的吗?”
“是、是我……”柏秀川的头仍低垂着,不敢直视对方。
姒玉桐随便提起一件鲜红的锦袍,一面端详,一面道:“如此华贵的衣服,会不会太招摇了?”
“不招摇的也有。”柏秀川俯身一通翻弄,翻出几件纠葛在一起的布衣,有素雅的白衫、有水蓝的长褂,推到对方面前,“你尽管捡喜欢的。”
姒玉桐没有挑捡,反倒停下手中的动作,视线轮流望向兄弟两人。
一大清早,两人都没有闲着,一个为她送来饭食,另一个送来衣物,盛情毋庸置疑。
阔别九载,本来她对重逢还有诸多担忧,但此时此刻,她的心头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的视线越过柏秀川的肩膀,瞧见桌上的肉包子,眼前一亮,拿起一只塞给他:“你一定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我不能抢殿……大哥的饭。”柏秀川连连摆手。
姒玉桐笑道:“大哥已经吃饱了,你趁热尝尝吧。”
柏秀川终于没有推脱,接过包子咬了一口。
姒玉桐心下一阵轻松这位旧时的小弟不仅为她送来衣服,还解决了她吃不下的东西,实在是雪中送炭。
柏秀川的两腮鼓起,一面咀嚼,一面露出笑意。
他的容貌没有大哥那般俊朗,还带着几分稚气,笑起来的时候,颊上挤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姒玉桐问道:“怎地笑得如此开心,喜欢吃吗?”
“没有,”柏秀川摇头道:“只是这些年我时常会想,大哥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如今终于见到了。”
姒玉桐道:“可惜我生得没有云峰那般挺拔,怕是让你们失望了。”
柏云峰立刻摇头道:“哪里的话,只是因为大哥受了太多苦,只恨我不能分担。”
话毕,三人一起陷入沉默,各自露出黯容。
昔日的兄弟相逢不过一日,除了寒暄之外,还未曾谈及国事。
此刻的他们已不是乳臭未干的孩童,而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对于时局,他们都有一分考量。
姒玉桐道:“我受的苦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至少我看遍了禹国的样子。”
柏云峰严肃道:“禹国现在是什么样子?”
姒玉桐长叹一声:“曾经的禹国,皇天后土,安泰富饶,如今的禹国,却只能用‘衰颓’两字形容。”
衰,是因为前有北伐,后有禁武,大量国力消耗在攘外安内的斗争中,流民四处游窜,百姓不得安宁。
颓,是因建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神更是一蹶不振,终于沉湎于修道长生之术,导致政事落入太子长兄禹昌王之手,后者的昏碌举动,加剧了禹国的颓败。
姒玉桐徐徐说完,最后道:“也只有你们还在孜孜不倦地操练兵士,关慰民生了。”
柏云峰道:“柏家世代为皇氏效力,就算一时失势,也绝不会忘记祖训。”
柏秀川也跟着点头,顿了片刻,又道:“若是轮到大哥管天下,哪里还会有如今的祸乱。”
柏云峰一惊,立刻喝止他道:“秀川,莫要失言!”
柏秀川肩膀一缩,低声道:“大哥不算……不算是外人,再说,既然他安然无恙,皇城里的位置,本来就该是他的。”
他怀着胆怯说完了这番话,随后便抿紧嘴唇,像是在与看不见的敌人较劲似的,磕磕绊绊的声音之中透着难以撼动的坚决。
姒玉桐听在耳中,心下大为宽慰,这正是她所期许的景象。
她反倒不再着急,只是轻抚柏秀川的肩膀,宽慰他道:“你方才的话不假,但也的确非同小可,我们还是等待侯爷归来再做定夺吧。”
柏云峰也从旁附和道:“是啊,爹娘回来之前,不妨让大哥好好休息几日。”
姒玉桐道:“这倒不必,我还年轻得很,比起休息,更想与你们多多相聚。”
柏云峰眼前一亮,道:“其实这几日城中在举办迎春祭,虽说排场比不上安邑,但也是我们江渝每年一度的大事了,大哥想不想去游玩一番?”
她微微惊讶,曾经的百里华灯、歌舞笙箫渐次浮上心头,化作几分隐隐约约的期许。
柏云峰说完便望着她,一如往昔般,耐心地等候她的答案。
四目相对,她竟感到一阵心驰神漾。
她也是女子,也有着花前月下的憧憬,而佳人就在眼前,容颜已换,心意未改,令她如何能够不动心。
姒玉桐一定不会拒绝柏云峰的提议。
然而,姒玉京却摇头道:“游玩还是罢了,其实我有一处想去。”
柏云峰道:“大哥尽管吩咐。”
她答道:“带我去你们练兵的校场看一看吧。”
第128章渊冰三尺(八)
迎春祭。
这是江渝城独有的祭典,历史只有短短九年。九年前,柏侯爷入驻江渝,发现当地百姓不仅穷困,而且缺乏生机,城中一片暮气沉沉。于是他便想了个法子,联合城中的商号,在每年冬末春初举办集市。这个节日受到当地人的欢迎,并且逐年沿袭下来。
梁州一带地广人稀,城中的街市大都宽敞空旷,到了节日,道路上突然聚集了许多商贩和游人,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师徒两人并不清楚当地的习俗,刚一来到街市上,便被泱泱人群淹没。
两人在小村落里躲了九年,自然没有经历过如此喧嚣气派的场面。而上一次在岳阳城郊遇到放河灯的队伍,竟然是魔教从中作假,令狄冬青一直耿耿于怀。
卢正秋看出他的疑虑,抬手在他肩上一拍,而后问道:“你听到那边的曲子了吗?”
狄冬青顺着师父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群身披艳袍的男男女女正吹奏唢呐,敲击锣鼓,奏出的乐声粗犷,不拘小节,旋律行至高处,时时破音,听上去实在有些刺耳。
卢正秋接着道:“这小曲一路都在走调,想来一定是真的了。”
狄冬青先是一怔,随后便扬起嘴角,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