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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都曾做过建功立业的将军梦。
她喃喃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从前我们四人拿着木剑扮家家酒。”
柏云峰道:“当然记得,不过别的孩子扮家长里短,我们扮的却是带兵打仗。”
姒玉桐回目光,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是啊,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给自己起一个封号。”
柏云峰点头道:“我记得大哥给自己起的封号是‘天上白玉京’”
姒玉桐轻笑道:“而你的封号叫做‘烟岚云岫’。”
柏云峰垂下头,笑道:“那时候我刚好在学诗赋,总是想要附庸风雅。对了,我还记得玉桐的封号最长,‘百战不殆是巾帼’。”
一直沉默的柏秀川插话道:“因为我输给玉桐姐许多次,所以我就叫‘不殆’了。”
望向这个沉默寡言的次子。
实在太不起眼,和小时候一样,总是低垂着头,不论何时都要打量兄长的脸色,虽然一直跟在身边,却时时忘了他的存在。
姒玉桐宽慰他道:“那时候你年纪最小,若是此刻再比,你便不一定会输了。”
柏秀川却摇头道:“现在……现在我不想比了。”
姒玉桐诧道:“为何?”
柏秀川的肩膀不经意地瑟缩,流露出怯意:“因为扮打仗并不有趣,打仗就要流血,要死人。”
姒玉桐沉默了。
她自然明白,真正的鲜血绝不会如桃花这般美艳,它是粘稠而丑陋的,一旦干涸,便会化作漆黑的污迹,泛出腥臭。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渴战的稚孩,她知道辉煌与死亡,从来都是共生的。
柏秀川将她的沉默误解为失望,头垂得更低了:“是我太没用,大哥不用管我。”
姒玉桐在他肩上轻拍:“不,你说得很对。只是你若不愿打仗,为何还要习武,读兵书呢?”
柏秀川终于抬起头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明白。”
姒玉桐更加惊讶,没想到他会在皇子面前坦率地承认自己的无知。
柏秀川接着道:“所以我想要找到师父,师父一定能够解答我的疑问。”
柏云峰叹了一声,望向自己的弟弟:“秀川,我也劝过你许多次了,师父没有音讯,或许已经忘了我们,或许……总之,你还是不要再记挂他了。”
柏秀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将视线投向山下。
山下是江渝城,迎春祭的声音被瀑布的水声盖住,只有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跃入眼帘,仿佛一张徐徐展开的画卷。
崎岖的道路从画中绵延到画外,最终并入重重山峦。
山峦对面是无垠的神州,广袤的江湖。
江湖曾是神明庇佑下的乐土,如今却变作一片衰颓的荒原。
柏兄弟出身官家,却记挂着江湖中人,已是大逆不道之举,所以两人一直避提起师父沈昭云的话题,即便提了,也不敢多言。
然而,柏秀川寻找沈昭云的事由,姒玉桐早已从狄冬青口中听说。她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对兄弟两人敞开心迹的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
她问:“云峰,秀川,你们认为禁武令如何?”
柏云峰率先露出惊色,一只手暗中扯住弟弟的袖子。
他的动作没瞒过姒玉桐的眼睛,后者对他道:“放心吧,你们尽管说出心里的想法,大哥不是外人,不会怪罪的。”
柏云峰仍皱着眉头,柏秀川却轻轻甩开兄长的手,抬起头,一字一句道:“禁武令是错的。”
姒玉桐问:“错在何处?”
柏秀川道:“道理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像沈师父那样的人都无处立足的世道,一定是错了。”
她并未评价,只是转向另一人,问道:“云峰以为呢?”
柏云峰皱着眉头,终于迎上大哥的视线,道:“我也是如此认为。”
姒玉桐点点头,道:“我们的意见一致,不过我在禹国游历得更久,看到的事也比你们更多,这一路上我渐渐明白,禁武并不能够换来安稳,因为纷争从来不会停止,有正便有邪,有善便有恶,你放下武器,便有人拿起,所以禁武非但不能带来太平,只会使禹国倾覆得更快。内有朝纲混沌,外有魔教猖獗,都是这九年种下的恶果。”
两人凝着她,虔诚地听取着她的话。
她虽是女流之辈,却借着皇兄的身份,肩背笔挺,每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
她的力量并非因皇兄的身份而得来,她的身份是假的,知悟却是真的。
凤凰涅,方得新生。
她望着祝融神威武庄严的身躯,将这些年痛苦蛰伏所换来的答案徐徐道出。
“神明不语,天地不仁,却将兵戈放入人之手。这是因为它要人忘记被天地恩泽,被神明拯救的时日,真正站起来,依靠自己的手,去守卫自己的疆土。”
她将视线慢慢移向两人,问道:“云峰,秀川,你们愿不愿意与我共往?”
第131章渊冰三尺(十一)
姒玉桐的问题简单明了,掷地有声,像疾风骤雨一般,敲打两人的耳朵。
两兄弟震惊不已,许久没有开口。
他们从小生长在官家,虽然勤勉孝顺,知书达理,年纪轻轻便初显将相之才,但在面临如此重大的抉择时,依然难退缩。
柏秀川的语气透着慌张:“父亲还没有归来,柏家的前途需由父亲定夺……”
他的话说到一半,柏云峰突然握住他的肩膀,道:“大哥问的不是父亲的意思,而是我们的意思!”
柏秀川肩膀瑟缩:“你,你的意思是……”
兄长放开他,转向姒玉桐,单膝跪了下来,一字一句道:“我愿与皇子同往,风雨共舟,一心无二。”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涧,就连飞瀑声都为止一黯。
柏秀川往身边投去一瞥,很快也学着兄长的样子,跪了下去,道:“我、我也愿意!”
两兄弟一起低着头,以决然的姿势宣告忠诚。
姒玉桐的呼吸一滞,对她而言,这实在是个重要的时刻。是她祈盼许久,等候许久的时刻。
她的畏缩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上前一步,扶着两人的肩膀使他们重新站稳,在他们的肩上拍了拍,道:“兄弟一场,何须多礼。”
而后,她转身走到祝融神像的身旁,将一只手握在金戈上。
柏家兄弟睁大了眼睛。
在两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她手腕发力,将金戈从土中拔了出来。
金戈在这里驻留了很多年,从两兄弟忆事时起,第一次被人拔起。落在表面的灰尘应声震落,露出更加灿烂的锋芒。
柏云峰迈着从容的步子,返回两人身边,将金戈举到两人面前。
“以此为盟,夺回禹国的未来。”
柏云峰率先伸出手,五指缓慢紧,牢牢握住了冰冷的长柄。
柏秀川紧随其后。
三人一齐仰着头,迎上日光,望向金戈尖端的那一抹灼眼的光。
那光虽狭窄,却异常纯粹,好似天地诞生之初,黎明破晓之前,东方天空所泛起的微微白熹,裹在人心惶惶,暮气沉沉的乱世之中,像裹在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