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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疑问,使她始终不敢细思,甚至想要抛开,可是,却被这样一封司空见惯的信函重新勾了出来,狠狠地抛在她的面前。
倘若她赢下禹国江山,倘若她对身边的人开诚布公,到那时候,云峰真的会接纳她么?
倘若她为了维持治世,不得不长久地假借姒玉京的身份,到那时候,云峰又当何去何从呢?
倘若她只是寻常女子,大可以投入心上人的怀抱,履行旧日婚约,从此远离朝堂纷争,安心享受心上人的庇护。
可是,从借用兄长的名姓时起,她便已骑虎难下,已没有退路。
她曾问过柏云峰:“事成之后,你有何心愿,想要怎样的封赏?”
柏云峰答得很笃定:“父母年事已高,希望他们能够在都城安享天年,而我愿意留在大哥席侧,永远做大哥的左膀右臂。”
柏家遭到贬黜后,受尽屈辱而不折,理应得到她的重偿。而柏云峰也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将军的席位。
只是,倘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做了大将军,是不是也要去娶别人家的女子……
姒玉桐不敢再想。
她历经多年辗转,征服无数磨难,可却没有一刻感到如此怅然与无助。
那一夜将生命扼杀时所受过的苦楚,重新在她的身体里苏醒。她甚至憎恨起自己的女儿身来。或许那一日应当幸存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她的兄长,她不过是个残次不齐的替代品罢了……
她攥紧拳头,用无形的利刃将脆弱的念头斩断,转身往门外走去。
院门边的树影中,还有人在等待她。
“云峰。”她出声唤道。
树下的人回过头,脸上带着几分惧意,支支吾吾道:“大、大哥。”
姒玉桐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等她的人不是柏云峰,而是柏秀川。
第175章天无霜雪(六)
姒玉桐诧道:“秀川,你怎么在这儿?”
柏秀川答道:“我是从兵营来的,副将说有关于明日布阵的疑问要与我哥商量,所以我喊他去兵营了,我代替他在这里等着。”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姒玉桐对他颔首示意。
她的语气虽然和煦,心中却隐隐有些失落,因为没能看到柏云峰的脸,她心下的阴霾更深了一层。
柏秀川和他的兄长实在相差许多,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不似亲生兄弟。秀川的长相大约应了他的名字,脸庞带着几分稚气,清秀得像个女孩,就连姒玉桐见了他,也难自惭形秽。
可惜清秀的样貌实在算不上优点,柏侯爷希望将两个儿子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将领,柏秀川却屡屡让父亲失望。他的性情羞涩,不善言辞,在兵士中的威信远远不及柏云峰,与他才学过人的兄长相比,他实在太过平凡。
就连面对姒玉桐时,他仍表现得十分拘谨,肩膀僵硬地挺着,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剑递给对方。
这是姒玉桐的霜雪剑,方才进屋之前交给云峰保管,云峰又交给秀川。
姒玉桐凝着那剑,再度忆起柏云峰的面容,不禁陷入沉思。
柏秀川见她不语,神情更加局促,迟疑着搭话道:“大哥,这真是一柄好剑。”
姒玉桐如梦初醒,道:“是啊,这剑是云峰赠予我的,名曰霜雪。”
“霜雪?”柏秀川喃喃道,目光停留在剑口的云纹上,眼中似浮上几分忧虑,目光左顾右盼,却没有说多余的话。
姒玉桐打量他的神情,以为他是临阵畏缩,便在他肩上拍了拍,道:“秀川,你年纪还小,不如明日先留在城中……”
柏秀川立刻摇头道:“那怎么行,我是一定要去的,”语塞片刻,又迫不及待地补充道,“大哥是不是嫌弃我没用,其实我也可以领兵的,我……”
姒玉桐见他的脸急得发红,便宽慰他道:“放心吧,你的武艺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丝毫不逊于我,我怎么会嫌你。”
“那……那就好。”柏秀川终于舒了一口气。
姒玉桐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还没有问过你,待我们顺利夺回安邑城,你想要什么封赏?”
“封赏?”柏秀川诧异地望着对方。
姒玉桐点头道:“是啊,你不用顾忌,想要什么尽管告诉大哥。”
柏秀川却摇了摇头,道:“……我想要的早已不在了,所以,我什么都不要。”
他的神色似有些阴霾,头埋在阴影中,若有所思。
姒玉桐实在瞧不出他的心思,只好作罢,转而道:“今晚早点歇息吧,养蓄锐,明日可是一场鏖战。”
*
次日是个阴霾的日子。
江渝地界春季多雨,十日之中有九日都是阴天,只是这一日,就连云层也压得格外低,六龙桥下的江水也格外汹涌。
六龙桥上铁锁连横,木板铺就的桥面甚是宽阔,就算暴露在风中,仍旧不晃不摇,岿稳如平地。这是禹国最宽阔的一座桥梁,桥面横跨百尺寒江,仿佛六龙并驾,气势浩瀚,巧夺天工。
然而,这桥并没有天工助力,而是数百名工匠历经寒暑,挥洒汗水,才终于修筑出的奇迹。
现在,它宽敞的桥面第一次迎接千军万马。
护驾的队伍已行至桥边,浩浩荡荡两万余人,在牛角军号低沉的鸣声中,缓缓越过寒江,殷红色的令旗在风中猎猎鼓动。
这条寒江也是江渝的边界,界碑矗立在桥头,只要越过桥,便跨出了柏家治辖的范围。
尽管如此,领兵的柏云峰仍旧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向前行进。
江对面,已经有人在等待。同样的令旗飘扬,同样的号角低鸣。
山路由狭转宽,好似漏斗的细口,接驾的队伍便在山口处集结,将柏云峰的去路牢牢封堵。
远山之上,影影绰绰,五万人马沿着山势集结,形成一道“卧虎阵”。此阵前薄后实,弱点在两翼,但两翼都是高耸的山势,足以弥补其不足。
对手早有深思熟虑,有备而来。
姒玉桐驭马走在柏云峰旁侧,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一声令下,百旗同挥,使身后的队伍停下脚步。
两军相逢于狭路,前锋隔着十丈有余的距离,脚步声止住后,寂静显得分外肃穆。
领兵的便是宋骧将军,他的面容颇为沧桑,两鬓微白,骑在一匹漆黑的骏马背上,神情泰然自若。
柏云峰与宋骧相比,实在像是初生的牛犊遇见虎。他还是第一次领兵面对如此庞大的阵仗,但身边同行的人似乎给了他无尽的勇气,他策马上前,独自面对宋骧的审视,提声道:“臣子柏云峰,奉命护送皇子入都,事关重大,还望将军让开去路。”
宋骧当然不会让,只是停在原地,答道:“皇子由我们护送,诸位到此便可以退兵了。”
柏云峰道:“除非亲眼看到圣旨,否则恕在下无法轻信旁人口谕。”
那宋骧脸色一沉:“年轻人,你若不退兵,便是抗旨不尊,你心里应当清楚后果。”
柏云峰并无惧色,答道:“在下无意抗旨,只是履行护驾之职。”
宋骧道:“你们如此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