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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称六龙桥畔的忤逆之举是宋骧个人所为。”
“我想也是,”姒玉桐点头道,“尤其是禹昌军的先锋被我们查出有服用扶摇清风的迹象,宋骧与魔教勾结一事已是板上钉钉,只可惜他不肯说背后由何人授意,我想皇叔也一定不会承认。”
狄冬青道:“他不仅不会承认,还会佯装友善,恭迎你入城。”
姒玉桐叹了一声:“尽管如此,我也不得不接受他的善意。”
狄冬青沉默了片刻,道:“往好处想,至少他也不得不接受你的条件。”
姒玉桐道:“不错,我已在奏书中请明,六龙桥一役,江湖义军战功显赫,必须一同入城,他若是不应,我便决不入城。这一次,我一定会洗清狄将军的冤屈,还武林一个公道。”
狄冬青见她神色诚挚,心下备受震动,一时竟不知如何感谢,只是呆愣在原地。
姒玉桐看出他的局促,在他肩上轻拍道:“有义军在身边,我也会安心许多。到时由你来领导他们,以应对城中变数。”
狄冬青却摇头道:“阿桐,我正要与你商议此事,我已将领导义军的使命托付给梁先生。”
姒玉桐诧道:“你呢?”
狄冬青道:“我想要在暗中行动。我想要去找一个人,世上只有他还知道息壤的下落。”
“所寻何人?”
“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狄冬青将那人的名字付诸于口,姒玉桐难掩脸上的惊色:“原来是他,我竟没想到会是他。”
狄冬青道:“他被五溪人救下一命,后又承下五溪人的嘱托,暗中带走息壤,所以他一定十分警惕。若是能在赶在魔教之前找到他,便能够保证息壤不落入魔教之手。这也是师父被俘之前托付给我的事。”
“好,”姒玉桐点头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181章梧桐栖凤(二)
次日,都城的大门终于向皇子敞开。
安邑城分为内外两部分,内城是皇宫重地,外城又以中线为界,划分为东西两厢,近年战事连连,西厢被屯兵的驻所占据半壁,而东厢是街市店铺,居民大都是富商和工匠。
内外城门之间,相隔十里长街,今日,街道被浩浩荡荡的大军填满,声势之大,多年未见。
狄冬青也在行军的队伍里。
他混入普通士兵之中,与大军一同入城。他用盔甲遮住大半容貌,又由姒玉桐为他稍作粉饰,便无人能认出他的脸。
外城的城门巍峨耸立,竖起时像一座塔,放下时又像一架桥。任凭两侧旭日高照,门洞常年笼罩在城墙的阴翕中,疾风穿堂,森冷异常。
城墙厚重,砖瓦上间或有斑斑驳驳的深色印渍,像是残留的血迹。九年前的禁武令,羽山族前一任族长岳长松便死在这里,尸身被悬挂在城楼上,直至肉躯腐朽,腥臭半月不散。
若不是岳长松的死,风廷坚也不会堕入邪道,协助魔教炼制扶摇清风为祸江湖,岳百羽更不会被幽荧残魂蛊惑,落入长眠不醒、生死未卜的境地。
血迹可以粉饰,伤痕却无法抹去。禹国的河山已被看不见的伤痕划得支离破碎,好似虫蚁蛀蚀的朽木,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现在,狄冬青终于回到这座城池中,这次他一定要揭开这一层伪装,将败絮连根斩除。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要找到一个人。
由于城中大祭将至,守城的大军便集中驻扎在西厢,姒玉桐带来的大军入城后,同样进驻西厢兵营之中。
一日之内,数万人马竞相拥入营中,亟待安顿,一车车粮草从四面八方排队运来,从早到晚,兵营都笼罩在一片忙乱中,马蹄声和人声不绝于耳,空气里弥漫着马粪和汗臭交织的污浊味道,使人燥热难当。
但对于此刻的狄冬青而言,乱象却是最好的掩护。
他早早便溜进屯粮的仓库,在无人处迅速换上粗布衣衫,用斗笠盖住头脸,随着饲马的小厮一同溜出兵营。远离人群后,便改道往长街的方向去。
长街坐落于东西厢之间,连接内外两层城郭,是一片繁忙之地。西厢的兵营实行轮值制度,平日里,没有公务在身的士兵常常在此处歇脚。这街上有许多便宜酒馆,便是专做兵家人生意的,虽然屋舍粗陋,乌烟瘴气,但生意却一直不错。
狄冬青来到最大的一家酒馆,在角落里坐下。
这酒馆有上下两层,二楼的空间比一楼小,中央留出一块天井,楼梯贴着天井而设,店小二爬上爬下,将木制的台阶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今夜,酒馆里几乎座无虚席,楼上楼下人声鼎沸。除了平日常常光顾的士兵,还有许多打扮张扬的人,操着迥异的口音大声交谈。狄冬青很快认出其中几个,都是义军里的熟面孔。
义军随柏府府兵一同入城,驻进兵营一隅,但他们素来不喜欢拘束,所以入夜后成群结队地涌到街上,来给酒馆添生意。
然而,酒馆里的店小二似乎对这些客人心怀畏惧,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却又不敢久停,总是匆匆一瞥后便仓皇躲开。
狄冬青大约明白缘由,安邑城远离江湖浊气已经太久,城中的百姓很久没见过武人光明正大地出入街市,禁武令之下,武人们隐姓埋名,忍气吞声,如过街老鼠一般艰难度日,时至今朝,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所以行事格外张扬。
隔着几张桌子,狄冬青便能听见他们敲动筷箸、欢声笑语接连不断。其中一个嗓门极大的青年道:“你们听没听说,那姓夏的太师已经死了。”
旁边有个瘦高个子挑起眉毛:“你说那个夏启渊?”
大嗓门道:“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狄冬青心下一惊。今日大军入城之前,柏秀川带回的诏书中尚未提及此事,不过才一日,怎会突然生出变故。
他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席上已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你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大嗓门敲着桌子道:“就是今天啊。说是昌王派亲兵彻查,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勾结魔教,查到姓夏的府上,发现他在家里突发疾病,暴毙而亡。”
“啊?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这夏太师从半个月前就告病在家,听说昨天死的时候,面容枯槁,头发都是白花花的,人们都他是心虚,活生生给吓白了头。”
“心虚?他身居高位,呼风唤雨,有什么好心虚?”
“那是以前,现在风云突变,九年前的太子灭门案被查出和魔教脱不开干系,狄将军一家是冤死的,如今两家的儿子带着大兵杀回皇城,一定会重翻旧案,我看他是怕冤鬼索命呗,都是报应啊报应。”
大嗓门说得慷慨激昂,但席间仍有人面带疑色:“你那消息到底是真的假的,该不会是道听途书……”
“怎么就道听途书了呢?”大嗓门急了,伸手拉住杵在一旁的店小二,“你问问他,他堂哥在昌王府上当差,今个就在堂上看着太医把尸体抬进去,你问问他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