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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明诚小时候的模样来。是个好看的孩子,这也没什么,关键是周身那种清润的气韵与别人截然不同。
就算受了委屈都是安静的。眼睛里面的神情,好像在平静地看着这个世界。
教习明台或者明诚,出发点都是一样的,为着一份如同父兄的责任。
明台贪玩,他其实教的更多的是明诚。
他必须承认,这个孩子令他得到宽慰。
不是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就是种心境。
他心怀救国之志,而周遭的环境那样乱,人民那样不开化,心里自然是反复受着折磨的,像是块重石,日日地压在心上。
而明诚总是安安静静的,没一点寻常孩童跳脱的劲儿,只是听他说话、跟他书写时十分用心,仿佛除却了这个,什么都不重要。
他很喜欢这样教他读写的时光,令人无形中感觉安然。
看他这样专注地、心无旁骛地做着一件事情,是纷繁喧嚣人世里一点难得的清静。
明诚很喜欢写他的名字。
他把他放在怀里,握着那纤弱洁白的手指在纸上面一点点勾勒出那些早已熟悉的笔画,然后看着铺了满纸的自己的名字。
便知道有个人这样信赖和喜欢着自己。
有时候明诚侧转头来,问他问题。脸是个孩子,神情却是认真的。
好像能跟他说许多话似的。
但明明他是不可能听得懂的。
那乌羽般的柔细黑发随着和风轻轻蹭挨胸口,仿佛连时光都能流淌得十分缓慢。
阔别十数年,弹指一挥间,他已长大成人。
恍如隔世,他变成似乎跟从前截然相反的存在,八面玲珑,没一句真话。
就连跟自己上床,都是假的。
很清楚他不可能再如幼时那般信赖和喜欢自己。
所以,即使有着共同的抗日立场,他也不敢施加多少信任在这位故人身上。
但像现在这样,他安安静静待在自己近旁,不言不语的,却颇有几分昔日时光重回的意思。
让原本难捱的事情,奇异地变得可以忍受。
明楼跟汪曼春说完最后一句调情的话,起身去洗手间。
明诚敏锐地发现,汪曼春跟座上的一个貌似商人的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便跟着离席而去。
明诚微眯起眼睛,心道:汪曼春的确是个狠角色。纵然对明楼十分迷恋,亦不忘自己的本职,要去刺探明楼的身份。
明楼目前的位置原本并不是他的,而是属于日本经济学家原田熊二。原田熊二在香港遇刺,所以,明楼顶替了这个位置。
谁能从中得利,当然谁就是杀原田熊二的嫌疑人。
汪曼春不会拿不到这个情报,会因此怀疑明楼的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虽做如此想,明诚却没有一点要跟去洗手间的意思。
杀原田熊二的人,应该就是明楼。即使不是他本人,也该是他那条线上的人。
一个像这样的刺探者,只是个小角色,明楼不至于辨认不出,更不至于无法应对。否则,他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再说,他也没有脱身的机会。
汪曼春已经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更确切地说,是移到他唇上。
微微叹了口气,就知道是明楼是要给他找麻烦的。
他唇上的伤如此明显,汪曼春怎么会看不出来?
明楼和明诚的事情,汪曼春自然一早便已知道。
舞会的时候他们前后脚消失,后来明楼又从二楼下来,难道他们是去单纯地喝茶聊天?
而且,她因为怀疑明楼的身份,而派人跟踪他,也已经拍到了确凿的证据。
在酒店外面,明楼以双手扶住明诚的腰,深深凝视。已然逾越了上级和下属的本分。
明楼这样做,她其实并不觉得如何出奇。
明楼不敢碰她。
虽然她几次三番拿话去撩,故意把他口中的新关系说成性关系,又屡屡暗示自己只想及时行乐,但明楼并不接茬。
他连吻她都犹豫。
为着什么缘由,她当然也心中有数。
还不是为了他那个杀千刀的老处女姐姐。自己不结婚,还要各种千方百计地阻挠弟弟的好事。
若不是因为那个老女人,他们十几年前不用分开。更不用现在明明彼此有意,却不能越雷池一步。
明楼是纠结着的,也是多少防着她的。她到底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若是怀孕有身,明楼不娶也得娶。届时自然要跟他姐姐闹至不可开交。
明楼不愿意这样。所以索性连碰都不碰她。
他们之间身体上的关系,除了一些拥抱,便再没有什么别的。
但男人这种生物,什么时候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他既然在一方面得不到满足,便自然要由别的渠道去纾解。
明诚有前科在身,一向喜欢跟上级发展工作之外的私人情谊,只不过没人真拿这个去当大的错处。毕竟给汪主席工作的人,心知自己大义有亏,或多或少都会寻些事情去安抚自己。只要能力足够,不会有人去计较私德如何。都是乌鸦,去论谁比谁更黑吗?
高木课长走了,他此番再盯上明楼,也算自然。
明诚若刻意诱惑,明楼也没有推开嘴边食的道理。
在最初的暴怒和嫉恨后,她好好想过了一遭,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既然男人横竖要偷嘴,跟男人,总好过跟女人。
毕竟,男人不可能怀孕生子,便不可能有什么奉子成婚的事,进不了明家门。
她定睛端详明诚。
模样生得真好,眉如远山,唇似横波,即使规规矩矩站着,但那样优雅漂亮的身体线条,是站着也有种风流态度的。
嘴唇的伤痕宛然,像上了咬唇妆似的,唇缘是淡色的,内侧却平添几分鲜妍。看了,就想再咬上一口。
天生的好资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安分?
明诚……暂时还不能杀。要留着他,略为拴一拴明楼。得前脚除了这个祸害,后脚又来个能生养的主儿,那才是大祸害。
只是,需得敲打敲打他,得他生出什么非分的念想。
汪曼春端出一副笑脸来,对明诚说:“听说你跟我师哥处得很是融洽?”
明诚含笑欠身道:“不敢,明长官照顾下属而已。”
汪曼春一语双关:“太谦虚了,自然是你能力突出,才能让我师哥对你另眼相待。”
明诚只微笑听着。
汪曼春现出些惋惜表情:“只是,我师哥的想法总是在变,连我也常常摸不准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完全变了个人。”
这是分明的警告,明诚只装听不出来,适时恭维她:“明长官对汪处长倒是意向坚定的,平日里也常提起,若没有汪处长在76号奋力争先,他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