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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大哥你就别操心我们了,到时候我们自然会考虑的。”
“是……我知道你们有大事做。”明堂压低了嗓子,“可你们看看明台……我们明家可就只剩你我了,你们俩都得给我好好过日子。”
“那是自然。”
虽然明堂再三留他们就在家里休息,又不是缺两张床,两人还是执意告辞。便只好叫司机送他们,临走的时候,阿诚看了一眼明楼,明楼会意,上前拉过明堂到一边低声叮嘱道:“你那枪我拿走了,你自己都说了,好好过日子。生意人要什么枪啊?”
“嘿!你这……”
“我晓得你防着什么,交给我们吧。行了,别送了,快进去吧,外面多冷。”明楼拍拍他的肩膀,快步下了台阶,走进阿诚为他打开的车门里。
明楼在灯下抚摸着那柄枪,把子弹都拆了出来。一枚枚排开,七发,这枪还没动过。
“连明堂哥都开始拿枪了,上海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阿诚望着子弹上灯泡照射形成的光晕,“他那么明,今日带枪过来,是不是之前听说了什么?”
“李士群。”明楼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他立下大功,正是日本人给他撑腰的时候。上海如今做生意的,哪个不要先喂饱他?他又偏偏和咱们有过节。”
“上面让我们想办法争取他,你觉得可行么?”
明楼摇摇头:“他和周佛海不一样,只有依靠着日本人才能横行无忌。如果从了军统,要杀他的人不计其数。”
“那你的意思是杀了他?”阿诚道,“这个人老奸巨猾,小心谨慎,恐怕不易得手。”
明楼沉默着,半晌又笑了:“想做了他还不容易,慢慢来呗。”
“你有主意了。”
“大过年的,说他干什么,倒胃口。”
“那你想干嘛?”
“我呀……我在想,战争结束后,都会有很多孤儿,我们也可以领养几个,家里就没这么冷清了。”
“我们不符合领养条件吧。”阿诚想了想,“人家不给我们养的。”
“你在新政府什么都没学到。”明楼笑了,“咱们可以以权谋私嘛,再不济金钱能使鬼推磨,你我不就没走正规途径么?”
“越说越不像话了。”阿诚瞪了他一眼,“还不如养个一对兔子,没多久咱们家就到处都是兔子了。多热闹!”
这样的玩笑话,就算一路说到后半夜,明楼其实也愿意,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搂着阿诚,在干燥而温暖的被子里。手底摸得见新近结痂的伤痕,红色的血痂在指肚上摩擦,粗糙又性感。
亲吻他的伤口,仿佛还能听见留下这个伤口那天自己的心跳。
阿诚低头看他,吻了吻他的耳廓:“都过去了。”
“我知道。”明楼抬起头,把温柔的笑意从这一双眼睛投射另一双里,“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23章
阿香嫁人后,依旧在明家做工,只是常常要回去。
返工的第一日,她头发盘了起来,一张笑脸似乎结婚后吃胖了点,显得脸圆圆的。明楼就逗她:“阿香啊,你这头发盘起来,显得脸都胖了。”
到底还是爱漂亮的,跑到门口穿衣镜子边,摸了摸腮帮子,感觉似乎是胖了点,垂头丧气的。
阿诚横了明楼一眼,连忙上去道:“别听先生的,他逗你呢。再说了,这样好看,你看杂志上,现在就流行你这样的。”
阿诚眼光好,阿香从来都信得过,这才高高兴兴地进了厨房。
“你不知道她不喜欢别人说她胖了么,你还净逗她。”阿诚笑着摇摇头,“我说你胖了,你高兴呀?”
“不高兴啊,可你不还是老说?”
“我那是实事求是。”
“等下你到了石田面前,也这么能说会道就好了。”
毒蛛死后,阿诚每次见到石田,都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活力少了一些。
虽仍然是个年轻人,倒像是谁留在这世上的遗物一般。
“石田科长?”阿诚见他出神,轻轻叫了他一声。
“抱歉,阿诚先生,请继续。”
“其实,也就是这些。”
“只是这些?”
“别的话不当是我讲。”
“我们不问当是谁讲,只想知道这话有没有必要说。”
“李主任似乎对于我被放出来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和他都是在为我们做事,不必担心。”
“这个我知道,不过李主任的行事,您也清楚,说不自危也是宽慰自己罢了。”
“李主任的行事?”
“这就确实不是我该说的了。”
“李主任和阿诚先生都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科林先生也曾经帮过我一个大忙,我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请你放心。”
“谢谢。”
今年上海的春天来得有些晚,大衣迟迟脱不下。风吹起来的时候还是刮得人脸疼。阿诚心细,叫人在明楼到之前先把在房间里开了热水汀,乍一进房间里,雾气就蒙上了眼镜。摘下眼镜,取出一块眼镜布擦起来,心里琢磨着除掉李士群的法子。
无非上中下三策。
下策直接行动,强杀之。但是一来他的手下眼下没有十分合适的人选,二来这几乎是一步死棋,他不会轻易把任何人放进这局里。
中策是他之前安排的,让他们自己人互相残杀。因为税警团的事,罗李嫌隙颇深,李士群又因为经济问题常常和周佛海龃龉。如今他借着日本人的势,耀武扬威,莫说周佛海,罗君强就容不下他。
上策却是科林替他留了一手。石田因为不可为人道的原因放了阿诚,李士群如果死咬着不松口,日本人自然会打烂了他的牙齿。让日本人动手,更能叫那些个汉奸走狗晓得他们自己的下场。
想到这里,仿佛又听见阿诚奚落他,又跟着自嘲:“咱们其实明面上不也是么?”
阿诚总喜欢拿这事儿说笑,似乎他一点儿也不在意一样。
可是美国对日宣战那天,他大半夜地翻来覆去,问了几遍才叹了一口气:“如果战争结束,我们去哪儿?”
声音空洞,如一点微末的火星瞬间淹没在黑夜里。
“你说的是什么战争?”
“结束这个国家苦难的战争。”
明楼在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闭上眼睛:“哪儿也不去,就留在彼此身边。”
枕边人的轻笑在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他的手就停在明楼手心里,一点温热从掌心透进他的手背,阖目睡去。
这个人的呼吸渐轻渐长,明楼知道他睡熟了,睁开眼睛望他侧脸的轮廓。
他忽然想起大姐对他说的话,宁肯他去当兵,也好过在这晦暗不明的战场里摸索。阿诚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