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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眼中却陡然升起了波澜。
只见铜镜上缓缓映了两个男子的身影,准确地说起先是一人一猫,后来那猫化成了人形,蔺元拿过镜子,并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所在,镜子上的图像却依然在变化。
他们或是对坐而谈,或是同榻而眠,又或者是一研磨一题字,一帧帧一页页都是两人朝夕相处的情形,亲密却不狎昵,似恋人又隔着疏离,蔺元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后的画面是黑衣男子抱着怀中一动不动的人,渐渐往远处走去,光是看着画面就让人感受到一种悲凉和寂寥。
白芷:“你没猜错,一开始的那只猫就是常思,他遭道士设计被陈默所救。上一世,陈默中意常思,但是常思忌惮人妖殊途,相伴十几年直到陈默死前,都没宣之于口。”
“可是他想陈默,他不想再顾及什么,他只知道他想他。发自肺腑、深入骨髓地想,所以常思来到了人间,寻陈默的转世。一找就是百年,他在人间寻寻觅觅的时候,陈默在冥川受笞刑,因为不愿意抹去有常思的记忆。”
蔺元:“我不相信,这太荒谬,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白芷没有回应,只又隔空点了一下三生镜,里面是穿着清朝服饰的常思,中山装的常思,还有穿军装的常思。
白芷:“说来好笑,他一只妖,混迹在人类社会中,反而比大多数人更像个人,更有人性。”
“难道你没有疑惑过,为什么你几年前见到的他的样子,和现在的他一模一样?其实是因为他一直都是这副皮囊。现在你还觉得是陈默夺走了常思吗?不说常思本来就只有陈默,他也没对你表示过什么吧?难道只是因为做好事就被你惦记上了,惦记上了就得活该受着你单方面的恶心?不带这么欺负老实人的吧?”
蔺元抱着头坐在了地上,逃避一般:“这不可能,你在说谎。”
白芷努了努嘴,凉凉道:“对了,值得一提的是,百年前常思被道士迫害。那道士就是买人类用猫薄荷害他,当时常思是怎么来着,哦,好像也没有怎样,就是重伤不愈在床上躺了半年。”
“知道什么是猫薄荷吗?就是你给陈默寄的那快递。还有,你知道给你猫薄荷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吗?他是想把常思生吞活剥,你说他会从哪里开始吃,是从脖子呢,还是胳膊?是一只一只掰断了吃,还是一口吞再慢慢嚼呢?你说会血溅三尺还是一滴滴流完?”
白芷只是想恶心下蔺元,忍不住顺着自己所说的想了想,是一段很有画面感的描述,没成想把自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蔺元已经接近崩溃,嘴里一个劲地说着:“不可能,我不相信……”
白芷看着一个个围在他身边求情的“人”,在心里想,哎,我实在是太心软了。
打够了也该给个甜枣了,白芷端正了神色,声音古老而空灵,似是从远方传来,带了几分威严:“蔺月,生于戊子年辛酉月丁巳日;蔺陈生,生于戊午年癸丑月戊辰日;李汉芳,生于戊午年辛酉月己卯日……”
蔺元听着白芷口中报的名字慢慢抬起了头:“你怎么会知道我家人他们的名字?”
白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向来跟死人打交道。”
往四周扫视了一眼:“尤其是死后不乖乖去转世的亡灵。”
白芷:“但凡还有一线生机,没有谁会甘愿放弃自己生命。”
“你家里出事那年,你奶奶在床上已经瘫痪了两年多,你母亲也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只是没有人告诉过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听到你弟弟喊过一声哥哥,不是他跟你不亲近,而是他的世界是无声的,年纪还小原本还是有机会恢复,已经都联系好了医院,只等渔场的鱼卖出,就可以去做手术。”
白芷向来轻快的声音中也染上了苍凉:“他们是真的看不到希望了。”
蔺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你在说什么?”
白芷继续道:“他们没有抛弃你,你之前有想过自杀吧,但是安眠药却无故失踪,水杯里的水也被倒掉,你觉得自己倒霉透顶,连死都死不了。”
“你以为的倒霉,是你的家人他们一直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说完白芷往旁边一挥,在没开灯的黑暗房间中涌现出了星星点点的光亮,起先只是点,渐渐连成片,描绘出了轮廓。
蔺元视线变得模糊,模糊到依稀间看见了去世多年的父母,弟妹。
母亲无助地搓着手,不敢靠前,蔺元则是错愕,一家人只是互相看着。
白芷往外圈站了站,留给他们告别的时间。
错愕过后蔺元的泪越流越凶,蔺月凑过来,想要给他擦去却因为身高不够,碰不到他的脸,只心疼地拉着蔺元的手:“哥哥,别哭,羞羞。”
她越是说别哭,蔺元的泪越是汹涌,只矮下身,让蔺月可以够得到。
蔺月回头看了看,往后退了几步,拽着蔺母的手,迫使她朝前又迈了几步。
蔺母抬手放在蔺元背上,轻轻拍打,任由他放声大哭,一家人围在了一起。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
白芷声音里没有起伏:“该走了。”
蔺母冲蔺元点点头,对着白芷的方向鞠躬致谢,撒开了手。
蔺元感觉背上一空,心里也跟着倏然空了,伸手想去抓,却什么都没有碰到,面前的人物影像一点点消散,闪烁着越出窗外,似是汇入了星河。
蔺元扑了个空,瘫坐在地上,
白芷看了一眼,解释道:“他们现在转世去了,至于投身在哪里,我不知道,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但我知道他们会过得比这一世要好。”
“害了你们家的人,现在正在冥川赎罪,一日业障不清,则一日无法转世,只能永坠地狱。”
蔺元又回到了看着窗外的状态,但是白芷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推开门往外走:“能活着是时候就好好活着,因为不确定会死多久,有可能会死很久。”
回去的路上白芷心想,自己引渡的魂魄虽多,有印象的也就那么几个,裴尚倾是一个,之前魂飞魄散的书生是一个,而这一家在他心中称得上最不幸的也是。
只是没想到,前者和最后者还会有这么点渊源。
手中的三生镜“哐啷”一声跌在了地上,白芷看了看自己趋于透明的手,有些失神,过了许久,才用另一只手把铜镜捡起来,吹去上面的尘埃,装进怀里好。
吹着轻佻又不成调的口哨,跟平时风流做派没有两样,只是仔细看过去才会发现,白芷的视线没有焦距,空茫地望着前面的路,一步步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