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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凄凉,下着倾盆的大雨。江殊殷曾经一身雪白的衣裳早已被鲜血浸透,散发着浓厚刺鼻的血腥味。被雨水这么一冲,顿时冲出猩红的颜色,使他整个看起来,宛如一个地底爬上来的恶鬼,又凄惨又恐怖。
被雨水冲洗后,他的脑袋终于有些清醒,不敢置信的看着四周,以及自己身上的鲜血,他再次崩溃的抱住头,扑通一声跪在冰凉彻骨的泥水中放声大哭。
恨意和悔意在他心头使劲折磨他,一面痛恨这些沾染他江氏一族鲜血的人,一面后悔自己的莽撞。
“怎么办?怎么办?”他疯狂抓扯着自己的黑发,蹲在无数的尸体旁摇着头。
想到自己那一尘不染的师父,他真的不敢去想他看到自己的眼神是失望?是难过?还是后悔……后悔当初就不该他为徒?
他好恨,好恨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就在他以为自己拥有一切的时候,上天要如此玩弄他?
当沈子与一干弟子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尸体和鲜血。
顶着漂泊风雨,沈子眼中似乎流出泪水,却很快被雨水带走。许是今日的风雨太过刺骨,他浑身都剧烈的颤抖着,一颗心狠狠跌入谷底,砸的粉碎。
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他朝着那座满是横尸和鲜血的苍海城大吼一声:“江殊殷!!!”
声音嘶哑痛苦,咽喉中都隐隐泛着丝丝腥甜。伴着他的声音,空中登时爆发出一声巨响!
众多弟子在他没喊这一声时,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浑身僵硬,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而在他喊出这一声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垂下头,低声哽咽着。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也无人走出。
沈子抖着唇瓣,抬手狠狠朝自己打了一巴掌,淡薄的唇间顿时滑下一抹鲜血。
他一手极为痛苦的捂着额头,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却还是哑着嗓子冲到苍海城中胡乱找着:“江殊殷你恨他们可以,但你为什么那么冲动!你知不知道如今你一动手,可就真的闯了大祸,你会被罚的!”
他在城中犹如一个疯子般到处窜,期待着能在某处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众多弟子也跟着他四处寻找,边跑边喊,喊的嗓子眼都慢慢发不出声。
“对了!恨河…恨河!江峰主他一定在恨河!”一个弟子浑浑噩噩念叨着,仿佛突然肯定了一般,朝着远处的沈子感道:“恨河,他一定在恨河!”
沈子身子一愣,眼中原本渐渐黯淡的光芒又重新亮起,好似突然抓住救命的绳索一般,他飞快冲过来,抓住这个弟子的肩头紧张到口齿不清:“恨河,恨河在哪,在哪?”
“在那边,那个方向!”随着那弟子手指的地方一路赶去,终于在狂风暴雨中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那人跪倒在恨河边,双手都深深陷入泥中,他低垂着头,清亮的雨水都顺着他凌乱的黑发砸落泥中。
沈子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他突然抬头大吼一声,那声音痛苦嘶哑,仿佛承载着极深的恨意与悲伤:“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轰隆一声雷响,那一刻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荡然无存。
沈子的双腿犹若千斤重担,一步也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就在自己不远处缓缓站起。江殊殷默默回过头来看着他,目光阴冷悲伤,如同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那一瞬,相顾无言……
耳边唯有凄惨的风雨哀嚎着,狠狠的砸落满树桃花。
最终还是江殊殷最先有所动作,他渐渐转过身子,面对着恨河,背对着他,喃喃道:“我恨你。”
此话一出,他蓦然间御剑离去,独留沈子立在磅礴的大雨中。
我恨你……沈子默默咀嚼着这三个字,不由的轻轻笑起……
再后来,江殊殷屠城之事,犹若狂风一般刮出去,全天下都在议论着。
“这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屠城了?”
“嘿,还能怎么地,恶行败露了呗!”
“我看倒不像,也许是有什么隐情呢?”
“有隐情又如何,他杀了就是杀了,洗脱不干净的!”
听着外面的种种声音,纪元庆叹息道:“殊殷的这一局,算是输了个彻底,不得不说他太莽撞了。虽算是报了一点仇,可将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他身边的弟子不解,纪元庆摇摇头,目光哀沉:“有的人活着,比死了更加痛苦。因为承受的东西太多,所背负的感情太重,有恨意,也有悔意。这些东西交杂在一起,足以摧毁一个最坚强的人,这个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不得不说纪元庆这个人,看某些东西看的真的很透。
如今的江殊殷的确是生不如死的,他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镇终日醉酒。
曾听人说一醉解千愁,可对于此时此刻的江殊殷而言,愁是解不了的,也只能扰乱他的神志,麻痹他的头脑使他少痛苦那么一点。
对于杀去他亲人的家伙,他始终觉得怎样惩罚他们都不为过分。
可唯独就对不起一个人……
从小到大他等了那么多年,期盼了一天又一天,做梦都想着能够见生父生母一面,哪怕是一面都好。后来,时日长了,渐渐懂事的他明白自己被遗弃了,看着那些依偎在父母怀中的孩子,他终归是非常羡慕的。对父母幼时的抛弃,也慢慢带了浓厚的恨意。
他恨他们为什么丢弃自己,但幸好,他还有师父。
想起沈清书,醉倒路上的江殊殷轻轻勾起唇角。沈清书就是他心头的明月光,就是那个能在冰冷灰暗的世界中,唯一能给他温暖的那束光,也是照亮他一生的太阳。
只要有他,江殊殷再不能想到自己还缺什么。
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江殊殷鼻子一酸,抱着深色的酒坛子继续灌酒。
他喝的丁玲烂醉,走在漆黑的路上摇摇晃晃,只怕此刻有谁伸手推他一把,他就会立刻摔倒。
突然间,他身后传来一阵追赶声,紧接着不等他回头,一个男子猛地从后方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倒痛骂道:“滚开点死酒鬼,别挡你爷爷我的路!”
江殊殷被他推倒,却仍旧好好护着怀中的酒坛,歪倒在路边,眼睁睁的看着他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从自己跟前跑开。
看着他的动作,江殊殷倚在树根边,醉意朦胧的呢喃着:“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个人贩子。”
他刚将此话说完,一个女子又哭又骂的从后方追上来,一听他口中的话,不由用力踢了他一脚怒骂:“你这个死酒鬼,知道是人贩子怎么不拉一把?就知道喝酒,喝死你算了,没出息!”
看着那两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