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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还是“水火土”五行杀人有没有?
总之从此以后二十多年,南江贡院再也不敢挑战《大学》了。
程岩略一沉吟,便略过两道四书题,从而看起了五经首题垂衣裳而天下治。
此题出于《易系辞》,原句为“皇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
从他今天第一眼看到此题,内心就很亢奋,因为不久前,老师曾出过这道题让他练笔,又亲自指点了他。
以老师的水平,还不足以吊打全场吗?
若这样都考不中,他真可以找根木桩一头撞死,为江南贡院的五行死法再添一“木行”。
这也是程岩为何敢耗那么多时间构思四书首题的原因。
虽说有些投机取巧,可老师让他练笔的初衷本就为了科举,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于是他提笔就破题
“即所垂以验治天下,归于神化而已。”
不需半个时辰,程岩已作完整篇文章。
他感觉小腹微胀,便取了写着“出恭入敬”的牌子,示意巡考他想要上茅厕,因为考试时是不能说话的。
考场的茅厕不用多说也能猜到有多恶心,在程岩抱着“慷慨赴死”的心情去茅厕的路上,另一间号舍中的庄思宜正扬了扬眉,嘴角挂着一抹讽笑,玩味地盯着第三道四书义“鱼鳌不可胜食也材木”。
呵呵,狗屁不通!
庄思宜自然审出此乃截搭题,原句出自《孟子梁惠王》:“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
这一题搭得十分牵强,不但为难学生,也显出主考官的出题水平略次。
尤其上一题就截搭得乱七八糟,已经够让庄思宜鄙视了,如今再来一道,简直就是恶臭。
一般人遇上这种云里雾里的题目会怎么办呢?许多人会直接放弃,等写完其他题再来拼凑,或是直接空着。
但庄思宜不,他面对这样故作高深,实则不知所云的题目,便选择了一种看似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只是一堆辞藻华丽的废话来应对,最终作出一篇“皇皇大文”。
写完,庄思宜还通读一遍,心中冷笑三声,反正他前两题答得很认真,这一道题纵然出格,也无伤大雅。
何况,他的文采多么斐然啊!自恋者如是想到。
整个白天,考生们或奋笔疾书,或冥思苦想,或神情抑郁。
到了晚上,号舍中都点上了灯,程岩一天完成了三道题,而且有两道最重要的题,心情很是放松,早早就躺着睡觉了。
他想要睡出个好神,明日再战。
愿望虽然美好,可要想在这种环境下安然入睡实在强人所难。
程岩整个人缩在一块儿,心里头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进入梦乡……
一考三天,每个人走出考场都腿脚发软,程岩和庄思宜皆不想说话,萎靡地爬上马车。
次日一早,又要入考场。
程岩刚从房里出来,庄思宜就凑上来抱了他一下,而后快速松开,“生辰吉乐,没办法为你贺生,就这样意思意思吧。”
程岩忍不住乐,“是不是有点敷衍啊?”
庄思宜:“不然呢?还要将你抱上马车不成?”
程岩:“……不了。”
由于第一场程岩考得很满意,第二场他就随便发挥了,只要不敷衍、不出格便成。
至于第三场考经史时务策五道,程岩还是捡着首题认真作答,之后几题则中规中矩地应付了事。
如此一连考到八月十七,程岩从贡院出来的瞬间几乎就要喜极而泣,经过端礼门时,他还与胡曦岚打了个照面,对方和平时一样翩翩风雅,只是走路的步子明显有些蹒跚。
两人隔着人群相视一笑,就见视线中突然多了张讨厌的脸。
谢林也冲着程岩笑,只是笑意有些耐人寻味,说快意也好,说不屑也行,反正让程岩观感不太好。
一旁的庄思宜也注意到了谢林,一眼横扫过去,吓得对方忙低下头,提着考篮匆匆走了。
等上了马车,程岩重重吐出口气,“终于考完了!”
“是啊,考完了。”庄思宜靠着车壁,背后塞了个软垫,“刚还见有人被抬出来,这哪里是考试,简直是索命。”
程岩心有戚戚,可也算彻底轻松了。
考生一轻松,就轮到考官们忙碌了。
子时,贡院公堂东西列房中灯火通明。
第三场的试卷已全数折登弥封,糊名编号,弥封官正准备将卷子转交给誊录所。
誊录所,顾名思义重在“誊录”二字。
考生们用墨笔答完的卷子被称为“墨卷”,但为了严防舞弊,誊录官们会用朱笔将所有墨卷重新誊录,录好的卷子则被称作“朱卷”。
待誊录结束后,朱卷还要交由对读所校对,待确准无误方可盖章,并将原卷封存,交由掌所藏。
以上,便是科场外帘官的职责,至于内帘官则大都只负责阅卷。
乡试的所有卷子,都将在诸位考官的监督下抽签分送至各房,每一房都有一位同考官负责,因此,同考官又被称为“房官。”
房官一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批改上百张卷子,自然还需要阅卷官帮忙。
阅卷官没有限定的人数,而是根据需求从各地抽调,先取进士出身者,如果不够,就只有从举人中选了。
此时,阅卷官们正批改着第一场的卷子。
某间阅卷房中,一位白发皓首的阅卷官正对着张卷子发愣,久久都未动一下。
他身旁一位微胖的中年阅卷官有所察觉,顺势瞅了眼,见卷子上画了个硕大的圈,便道:“您这都勾圈了,莫非还后悔了不成?”
圈,便代表阅卷官认为此卷属于上上等,除此之外,还有尖、点、直、叉四等。阅卷先定等级,之后还要附上批语,最后才将选中的卷子交由房官审阅。
“我怎会后悔?我这是不知道该如何批语了!”年老的阅卷官叹了口气,“批来批去就那几个词,哪里配得上此等佳作?”
中年阅卷官愣了愣,心说吹过了啊,但仍忍不住好奇:“何等文章这么神?让我也看看。”说罢,他便侧身往旁边凑了凑。
起初倒还正常,可越往下读,他微胖的身子就越往前倾,仿若一只伸长了脖子的大肥鹅。
年老的阅卷官见他辛苦,想将卷子递给他,却听他道:“诶,您别动呀。”
如此,等将一篇文章看完,中年阅卷官缓缓抬头:“嗯……”
年老阅卷官:??啥意思?
又见对方沉吟片刻,“此人的五经首题能给我看看不?”
年老阅卷官:“……”
两人的动静引来了房官的注意,他从主位走下来,道:“可是遇上了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