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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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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前,庄世熙的妾氏诞下一名男婴,可如今不足半岁便已夭折,经查证,乃是杨氏暗自吩咐三房下毒。曾祖父听闻此等丑事,一时急火攻心,重病不起,怕是不行了。”

庄思宜面无表情,语调平静,但程岩能感觉他胸中压抑的怒火。

对方并未像上辈子那样抱着他痛哭,程岩想,或许是前世的庄敏先并非被庄世熙惹来的一连串糟心事所刺激,而是自然而然地生老病死,因此庄思宜只会难过,不会愤怒。

可眼前看似镇定的庄思宜,反而更让他担心。

程岩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很怕庄思宜会被怒火烧得失去理智,做出无可挽回的恨事,因为他很清楚庄思宜有多在乎他曾祖父。

想了想,程岩咬牙道:“我且看能否与阮大人告假,与你一道回去。”

庄思宜一怔,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他静静凝视着程岩,许久才道:“阿岩,你真好。”

这句话程岩听来有点耳熟,好像是当年还在鹤山书院,庄思宜偶然发现自己被绿了时说过……

程岩忽然走神,又听庄思宜道:“不过按照吏部规定,我只有一个月的假,而我这次回去也不知要耽搁多久。若曾祖父能够病愈,只怕也要两三月的时间,我赶不回来;若是……”庄思宜顿了顿,“守孝至少需要三个月以上,时间肯定不够,因此,明日一早,我会向阮大人提出辞官。”

他见程岩急着要开口,先一步道:“所以阿岩,你不用跟我去。曲州就你我两个同知,阮大人就算再照顾你,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许你告假。”

程岩也知自己一时冲动的话不切实际,他皱了皱眉,“可是你若辞官……”

庄思宜终于扯出个笑,“暂时辞官罢了,我想做官,何时不行呢?”

程岩一想也是,且不说看庄家面子,庄思宜如今可是皇上信重的臣子,曾经还救过皇上,再加上对方的本事,何时想做官都能补缺。

但他依旧心神不宁,道:“我只是担心你。”

庄思宜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程岩揽入怀中,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刹那的迟疑后,程岩缓缓回抱住对方。

室内灯火昏黄,室外漆黑夜雨,他们就站在明暗交错的中间,谁也不舍得放开彼此,仿若已融为一体。

次日清晨,程岩亲自送了庄思宜出城,一路上他尽量表现得轻松,不停地宽慰对方,又嗦地叮嘱了庄棋一通。

然等他望着马蹄卷起的落叶尘土,以及庄思宜渐行渐远的背影,程岩便再也笑不出来。

回到府衙,程岩本打算处理堆积的公务,可他提起笔,却始终无法落下一个字。

唯有他知道,让自己不安的不仅仅是庄敏先的生死,还有另一件事。

前生,庄敏先临死前为庄思宜挑选了一位未婚妻,今生,当然也有同样的可能。这就意味着,下一次再见庄思宜时,对方或许已经娶亲了……

如果真是如此……

若真如此,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吧?

程岩自嘲一笑,强打起神埋首公务,庄思宜不在,他的担子相应就更重一些。

等到放衙回府,程岩走进院子时,啸天如往常般对他猛甩尾巴,随即又朝他身后扑去,却直接扑了个空。啸天疑惑地吠了声,仰头望着程岩的眼神迷惘又无辜。

程岩弯下腰摸了摸啸天的狗头,“他回家了。”想了想又道:“或许以后也不会住这里,你便只有我一个主人了。”

啸天呜咽一声,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脑袋埋进狗爪,仿佛听懂了似的。

之后,程岩像寻常一眼用饭、读书、沐浴、休息……似乎庄思宜的离开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到了夜深人静时,程岩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前尘往事再一次侵入他梦中。

床上的程岩紧紧蹙着眉头,而梦里的他正和庄思宜站在南江府的朱雀湖畔这一天,正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花灯节。

望着湖面上点点灯火,庄思宜道:“听说上元节的河灯很灵,阿岩可有兴趣放灯许愿?”

那时候的程岩几乎不会拒绝庄思宜的提议,两人便各挑了一盏河灯。

摊主交给他们一人一张红笺,并告诉他们,先将心愿写在红笺上,等放灯时则需默念自己所许的愿望,一直念到河灯飘至湖中央方可停下。如此,便能让满天神佛听见你所想,保佑你得偿所愿。

理智上,程岩是不相信的,他想,世上许愿者千千万,神佛又怎会一一搭理呢?

但理智归理智,他在书写心愿时却鬼使神差地生出个念头,并且一发不可拾。

程岩写得极为认真,一笔一划都不敢轻慢,待他落下最后一点,忽听庄思宜道:“你许的什么愿?写这么久?”

程岩心神一颤,下意识将红笺藏到背后,紧张道:“没、没什么。”

庄思宜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便转过头,正当程岩偷偷松了口气时,庄思宜却忽然抓住他的手,抢过了红笺!

那一瞬间,程岩几乎忘了该怎么呼吸,周身忽冷忽热,脑中空空如也。

他愣愣看着庄思宜将红笺拿到眼前,戏谑地念出上面的字:“国泰民安?”

程岩猛地回神,忙将红笺抢了回来,攥着红笺的手指不住发颤。

庄思宜见程岩面色发白,只当对方生气了,心中意外的同时又觉得新鲜,半笑道:“原来阿岩也有脾气了?是我不好,这便跟你赔礼了。”

程岩垂着眼,轻声反驳:“我没有生气……”说完又迟疑地瞅了眼庄思宜,没什么气势地问:“既然你偷看了我的愿望,那我也要知你的心愿才算公平。”

庄思宜淡淡一笑,“阿岩心中有国有家,而我却自私自利,不过是希望明年的恩科能高中罢了。”

“哦。”程岩有些失望,但心里也知道如庄思宜那般许愿才是正常的,便提上河灯道:“我们去放灯吧。”

灯入湖中,随水飘荡。

朗朗月辉下,程岩站在湖岸,默默念道:国泰民安、国泰民安、国泰民安……

等属于他的那盏河灯即将飘向湖中央,程岩却偷偷看了庄思宜一眼,心中唯剩下三个字,正是他写在红笺背面的那三个字长相守。

疏疏密密的河灯渐渐被梦境吞噬,下一刻,程岩却已出现在南江庄府大门前。

府前两座石狮上洒着鞭炮的碎屑,门上一排排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府外除了程岩再没有旁人。

他在这里站了许久,久到浑身都冻得麻木,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要来。

其实,他已经很长时间未与庄思宜联系了,从得知对方有了未婚妻后,他便再没有回过庄思宜一封信,久而久之,庄思宜也不再寄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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