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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笑,还有那长虫死前鬼叫得厉害,我一时没注意,差点聋了。”他做出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都是些雕虫小技,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加诸于他身的诅咒只有他自己知晓就够了。
薛止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是这样就好了。”话语轻轻悠悠的,叹息一般,里边饱含着苦涩。
他没说自己信与不信,可这目光让穆离鸦有几分难堪,急于为自己开脱,“是真的。我想起来我是在哪听过这女人的声音了。”
“在哪?”
横木砸过来的一刹那,他想起自己是为何觉得这女人的嗓音耳熟,又为何知道她一定很美。
“当然是穆家。”
因为他们曾见过面,在十多年的一个炎炎夏日。
……
只是削铁无声、新发于硎的宝剑不少师傅都能铸,可若要称得上绝世神兵就只剩寥寥数人,而这之中不得不提的便是江州穆氏了。
没人知道江州穆氏的剑是怎么铸的,他们有不外传的秘方也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工艺手段。曾有人想要潜入穆氏剑庐偷师,非但没有学会反而落了个疯癫的下场。
身为穆家大少爷,穆离鸦从小就习惯了那些带着金玉珠宝、文玩古董上门求剑的人,最夸张的是曾有人为了以示诚意选择跪行上山,被侍女扶起时膝盖都磨得能够看见森森白骨。
对于这般场景他见得多了,再见到那顶停在门外的红纱软轿时也只当是那些上门求剑的人,看了两眼就去偏院找薛姓少年玩耍。
当然这不是说那大他两岁的少年多有意思,这薛止闷得可怕,表情阴沉,跟他说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有会喘气这点还像个人。通常都是他在旁边说闲话,吃侍女送来的点心,这薛止伏在案台上写字,一直写到太阳落山还要点起蜡烛继续。
他早就过去看了,是在抄《金刚经》和《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抄得他一个跟着看的都快能背下来了也不停。他曾不止一次腹诽这薛姓少年跟个老头子似的没意思,也就穆衍不在的时候他大少爷闲得无聊才肯屈尊过来两趟。
天知道为什么每次不用上课时侍女问他要去哪里玩,他都会鬼使神差地说要来偏院,大概是这薛姓少年对他施了什么咒。
今天也是这个道理,他在薛止这一直待到了申时,要不是祖母身边的侍女急匆匆过来寻他,他只怕要在这边用过晚膳才回去。
“大少爷,大少爷,老太太要你现在过去一趟……”惊觉自己太大声,打扰到里边的两个小少年,侍女慌慌张张地闭嘴,用眼神示意穆离鸦赶快。
“知道了知道了,”穆离鸦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向姑且称之为玩伴的薛止告辞,“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陪你玩。”他这话无耻得堪称无懈可击,浑然不知自己正打扰对方清净一般。
作为回应,薛止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专心抄自己的经书。
如果不提等这穆家大少爷走后,他将面前这张这张错漏百出的纸捏成一团丢掉,又捂着眼睛叹气的话,他大概真的能够做到对这个人无动于衷。
庭院里林木,灼热的日光沿着缝隙洒落,细碎光斑如前些日子案上新添的洒金笺。光是从偏院那边回来这一小段路穆离鸦都热得满头汗,第一件事就是找相熟的侍女阿香要冰镇的桂花酸梅汤喝。阿香给了他一小碗,他喝了还要,她害怕他晚上闹肚子,怎么都不肯再给,他没有办法又不好再耽搁时间,小跑着去了祖母独居的后院。
这后院倒是荫凉,山茶过了花期只剩茂密的绿叶,凉丝丝的风垂在他微红的脸颊上,舒服得很。
他的祖母,那满头银丝一丝不苟梳成发髻的老妇人慈爱地朝他抬了抬手,示意他过来坐。
他坐下来,接过茶杯咕咚咚地灌下凉茶。这凉茶是许多种草药加冰糖煮的,虽然解渴又去暑,但味道着实不怎么样,如果不是渴得厉害他才不乐意喝。
“又去找薛家那孩子了?”
他住的院子里这边不算远,来这里都要不了半柱香的功夫,稍微估了估时间穆老夫人就能猜到自己这孙子是从哪边来的。
“算是吧。”他放下茶盏,抬起手扇风,“真闷,一直抄他那堆破经书,跟他说话都不理我,你说这有什么意思?”
穆老夫人这一笑使得面上纵横的沟壑都皱了起来,“既然嫌闷就不要去了,你省心他也不用烦了。”
听出她话中调侃,他梗着脖子,故意唱反调,“偏不。我就是要去,看他哪天用正眼瞧我,我就不去了。”
“你这会又不嫌他闷了?”老夫人抬手点了点他眉心,“鬼鬼的,也不知道学了谁。算了,你想去就去吧别,那孩子也过得苦,有个人在身边不容易。”
他们祖孙正有说有笑,冷不丁就被人打断了。
“姐姐不介绍下这位俊俏的小郎君吗?”
声音是从屏风后头传来的,甜如蜜糖,柔滑动听,带着几分要人心颤的娇俏。
穆离鸦这才注意到那架丝绢屏风后头还有个人。
“有客人?”他还没忘祖母是为何叫他过来,端坐起来,不再像先前那般没个正形,“祖母叫我是为了何事?”
他的祖母,苍老的穆家老夫人也敛了笑容,幽幽地叹了口气,“小九儿,去见过娘娘。”
小九儿是他的乳名,说是前头还有八个兄弟姊妹,这样就能骗过老天爷不至于把他也了去。
“还不快去,娘娘要见你呢。”见他还愣着,老夫人点了点案几,“去吧,总不能说我们穆家失了礼教。”
屏风后头的女人半点没有露面的意思,他跳下坐榻,过去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头低下去的时候看见一截露出来的红色裙角,上头印着巧的暗花,在这炎炎夏日里就像是烧起来的火焰一般,灼得人眼晕。他娘亲去的时候他还没记事,接触过的年长女性只有几位侍女,像这样的事还的确是头一遭。
“见过娘娘。”
“礼了小郎君。”那位娘娘这样说着,“叫什么名字?”
“离鸦。”
“哪两个字?”
等他说了具体是哪两个字后,女人沉吟半晌,“怎么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他哪里知道为何,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在祖母及时为他解了围。
“是他那去得早的娘亲起的,就当是个纪念吧。”
“是这样子啊。母亲不在身边,一定是很悲伤的事情吧?妾身多有得罪。”
得罪?哪里得罪?他呆呆地望着祖母,发现祖母也皱起眉。
“不妨事。”祖母替他应下,顺带将他从这难以言喻的氛围中摘了出去,“我和娘娘还有事情要说,出去玩吧。”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暗流涌动的场合,得了令立刻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