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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旁边一个人突然发话,吓我俩一激灵。
李敢的脑袋凑过来,神秘兮兮道:“你们听说了吗?长安城里最近开了一所‘外学’。外学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我俩摇头。
李敢清清嗓子道:“外学就是像我们这样的学校,只不过招的学生是平民而非官家子弟,课程只开设诸子百家。据说那里有个夫子名叫董仲舒,从前给陛下谏过策,在坊间很有名。”
“比朱太傅讲得好吗?”我两眼放光。
“轮到他做主讲时,据说是万人空巷。”李敢点头道,“你们去听一听就知道了。”
今日晴空万里,鸟语花香,气候温润,陛下陪窦太皇太后去甘泉宫休养,想必今日回不来这长安城,两宫清静,的确是个逃学的好日子。
出了长安城再向北,沿着大路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外学堂。李敢所言不虚,今日外学堂前人山人海,手持笔墨书简的学子或站或坐,一看就不是京城人士,那些有点钱的京城学子早早派了家仆扛来书案坐垫茶水,占据了前排好位置。
我们两个孩子仗着个儿小的优势在这深衣广袖的海洋中钻来钻去,不一会儿,就被我们成功地钻到了靠近前排的位置。
“世子,这里!”我找到一处好地方,离得特别近,待会儿肯定能看清夫子。
曹襄挤到我身边时已是汗流浃背,拽了袖摆在脸上好一阵胡乱擦。
“本世子何曾受过这种罪!若是这个董夫子名不副实,回去少不了要给李敢那家伙吃点苦头!”
“世子,你发髻散了。”我指了指他头顶。
“哪有?啊”曹襄“呼噜噜”摇了摇脑袋,顿时脑袋一边的头发扑扑梭梭全落了下来,十分狼狈。我一边哈哈直乐,一边帮他解了发绳,揪出一个新发髻。
“本世子再也不要来这种地方了。”曹襄顶着俩歪斜的发髻,恼怒地嘀咕。
人群动了动。
大堂后面冒出来一个中年人,灰色布衣,脑瓜上顶一块灰色方巾。我发现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不看不注意,一看吓一跳,大堂里居然还挂有一块薄薄的白色帷幔,那个人居然直接藏没进帷幔里面坐着!
“好大的架势,竟不肯以真面目见人!”我皱眉道。
“肯定是因为长得丑。”曹襄笃定地说。
“倒不是长得丑,此人讲究与天通气,感应阴阳,自是不能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之气场影响。说白了,就是‘洁癖’。”一个打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同曹襄齐齐回头。
来人一弱冠青年,手执一把小蒲扇,面上两撇小胡子,随着他的言语一跳一跳,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却不是东方朔又是谁?
东方朔今年和我的两位舅父走得颇近,我在卫府见他过几回,亦听说过关于他的不少趣闻,而按照此人出没长乐宫的活跃程度,曹襄起码每月能碰到他一回。
“东方大夫,你怎么在这里?你没去甘泉宫?”我问。
“霍公子这话不对了,”东方朔双手隔空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未央宫里这位,可是巴不得臣消失在他眼前哪。”
“哈,陛下为了躲你,都躲到甘泉宫去了?”曹襄揶揄他。
东方朔用蒲扇遮了口,悄声道:“世子,妄议天子可是重罪。”
“那也是东方大夫起的头。”我笑道。
东方朔摇摇扇子:“不妨告诉你,如今去了甘泉宫要躲我的人并不是西宫之主。”
“那是谁?”我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
“是东宫”东方朔眼珠子一转,将我们往前轻轻一推,“开场啦,两位快认真听课吧。”
故意吊人胃口是东方朔最擅长的,不过东宫同东方朔往来颇多的,除了窦太皇太后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上次老夫与诸位讲到‘道之大源出于天’,今日就接着讲何为‘出于天’。”那厢董夫子起身道,“为人者,天也。天两有阴、阳之施,身亦两有贪、仁之性。人之五脏之于五行,人之四肢之于四时,一一对应,皆由天定……”
董夫子口若悬河,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众学子听得如痴如醉。
我回头望向东方朔,居然捻了小胡子也跟着摇头晃脑,颇为入迷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东方大夫,你不是最擅长黄老之言吗,今日怎地忽然关心起孔孟之道来?”
东方朔“嘿嘿”讪笑,眼珠转了转:“霍公子有所不知,臣东方朔活在这世间,最大的乐趣便是广闻外家之言,博观百家之书。现在朝中各位都躲着臣,臣闲来无事,与其走鸡斗狗,不如做一做广博之士,学一学先秦文士,研究研究诸子百家。”
“没想到,东方大夫博学多识,才情怡然,晚生一直以为您只会讲解黄老之术。”曹襄赞道。
“世子过奖,过奖。”东方朔哼哼,“咱们听课,接着听课。”
我白了他一眼,吹牛不打草稿,“嘴上功夫,绣花枕头”这句话,若不送给东方朔也没谁能担得起。读书人都说自己有骨气,其实最像墙头草,明面上说得好听要“研究诸子百家”,还不是为了投上所好。
“……所以人以性分,便有三品:上品为圣人,生来性善;下品为小人,生来性恶。中品,即中人之性,则可善可恶,倘若教化良好,知书达理,则可往上为圣人,为天所重;倘若教化无方,屡教不改,则泯然为斗筲之性,不可救药。”身影自帷幔中消失前,董夫子补道,“请诸位学子回家去,将这天人三品细细思索考量。”
人群挟裹着阵阵赞叹声散去。
“两位可是要回宫?”东方朔问。
“是要回宫。”曹襄道。
“天色晚了,我直接回卫府就好。”我回答。
东方朔一副很期待的样子:“那可巧,臣同两位刚好顺路,不如让臣送你们回家。”
“可以,不过我饿了。”我揉揉肚子。
“我也饿了。”曹襄道。
“想吃点什么?臣来结账。”东方朔说着掏出了钱袋子。
“那儿有家卖小食的铺子,”我用手指了对曹襄道:“不若我们去吃煎饼包子。”
“好啊。”曹襄携了我一路跑向煎饼铺,留下东方朔提着衣襟在后面边追边大呼:“两位等一等臣!”
第10章10逼婚
“这钱用不了。”煎饼师傅将一把铜子儿抛回东方朔的手里。
“不可能,”东方朔瞪圆了眼睛,“这钱我上个月还用过一回,还好好的呢?”
煎饼师傅抄个锅铲子在手中:“朝廷新出的规定,‘三铢’铜板作废,全部兑作‘半两’铜板,旧币不能使啦。”
东方朔眼珠子转转。
“不如我按兑价给你,你再拿去兑作半两钱便是。”
“我这做的是小本生意,整日忙碌停歇不了,哪里有你们这些书生的闲工夫,跑去衙门兑钱?”煎饼师傅一套说辞说得这么溜,想必最近经常碰到持有旧币的顾客。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