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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着。新鲜空气涌进肺里,映着月光,我的手上沾满鲜血。
“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愤怒地问。
对方似乎清醒了一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睨视着我,鲜血不断从他捂住脖子的指缝中渗出。
“无冤无仇?呵。”韩嫣轻笑一声,“快滚吧臭小子,不然我真杀了你。”
被惊动的未央宫禁卫终于姗姗来迟,火把“呼啦啦”地将亭台方寸照得如同白昼。在火光的映照下,禁卫军所能看到的,是一个醉酒的男人,和一个浑身是土,满手是血的孩童。
“抓起来!”禁军统领毫不犹豫地施令。
“不要碰我。”红衣人试图甩开禁卫,不过很快被制服,他被禁卫拉扯着,感觉随时会倒下。侍卫的火把将他的脸色映得苍白,红衣领口处,鲜血自他颈上那道皮开肉绽的暗红伤口处涌出,渗透了他的前襟。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一片红色在我指尖汇成血珠,向着地面滴落,激起一片尘土,有一瞬间我简直以为那伤口是我造成的。
重重疑问浮上我心头:如果他真的要杀我,只要他下手再狠一点,孩童的脆弱颈骨怎么可能抵得过那双长年拉弓搭箭,布着茧的双手。他不是要杀我他甚至不是真的想要杀人。他为什么要说那番奇怪的话?他想伤害的人是谁?
一阵寒意从脚底直袭上后背。
“小兄弟,你还好吗?”统领的声音传来。
“我没事,韩大夫喝醉了,跌了一跤,请你们快点找人来看看他的伤势。”
对上统领怀疑的目光,我习惯性地将手指举到舌尖,在众禁卫惊讶的目光中,舔下一滴正欲坠落的血珠。
第9章09倒戈
恍惚中听见许多说话声。一睁眼,身边围着一圈卫家人。
“终于醒了。”小姨抚上我的额头,声音宛如清风。一旁宫女正端着水盆为我擦脸洗手。
“渴……”一开口喉咙疼,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猛灌了不少水,我望望四周:“宴会散啦?”
“都快到子时了,早散啦。”小姨笑道,“晚上没吃饱?”
“嗯。”我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点头。光顾着看陈家的好戏,晚饭确实没吃进去多少。
“去拿些点心来。”小姨对宫女道。
太医令为我把了脉,宣布我身体无碍,只是气虚引起的暂时性闭气,为我开了几服药,殿内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
“这孩子只是看起来皮实。很小的时候也晕过一次。”小姨笑着对大家介绍我的过去。
“那去病就留你这里,我先送君孺和步广回府,步广这孩子喝太多,已经不省人事。”大姨夫背着小舅将欲离开,正巧碰到刚进门的二舅。
“王孙情况如何?”大姨夫问。
“不太好。”二舅摇头道,“陛下今晚会在承明殿陪着他,明日朝会可能要推迟或取消。”
“唉,姓李的小子下手怎么这么狠,王孙也是能忍,要换作是我,早找人把姓李的痛欧一顿。”大姨夫被小姨送走时不忘抱怨两句。
“有没有觉得好些?”二舅坐到我身边,好笑地看着我将一整把饴糖塞到嘴里。
“舅父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多了。”我开心地吃着糖果。
“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你把韩嫣打伤了?去病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
二舅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突然一把掀开我领口的繁缛。
“这是不是韩嫣掐的?”
对上二舅的目光,我望见他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我印象中的二舅总是温润如玉,处事不惊,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震怒过。
“快回答我。”他命令道。
“青儿,你吓到他了。”小姨掀开帘子走进来。
二舅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抚过我脖子上纷杂的指痕,“舅父说过,在外面受欺负,一定要告诉舅父,去病还记得吗?”
“记得。”我深吸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是他。”
二舅放开我,双手攥了拳低声道:“我现在去承明殿一趟,劳烦姊姊照顾去病。”
说完,起身疾步离开漪兰殿,留给我和小姨一个匆匆的背影。
***
日子在一天天的朗朗读书声中过去。那晚之后,卫家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变化,陈家的人也并没有来卫府找茬。唯一的区别就是二舅开始朝去晚归,不再留于宫中宿值,在卫府的时间从此规律了许多。
“去病多吃点啊。”一家四口一起吃晚饭,其乐融融,大舅格外开心,不住地往我碗里夹肉。
刚才同舅父们踢蹴鞠太猛,肚子饿得咕咕叫,满满一大碗被我扫荡得快见底。
“饭太多,我吃不下。”我捧了碗往厨房走。
“别扔,倒给我吧。”二舅拦住我。他小时候过苦日子,所以特别珍惜粮食。
“怎么能让舅父吃剩饭。”我不好意思地走回来坐下,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食物吃完,连打几个饱嗝。
大舅满意地看着我扫荡碗底:“就要这样多吃饭,去病才能像大葱似地蹿个子。”
“嗯。”我腮帮子里塞满了麦饭,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因为我知道大舅最近经常偷偷给我加很多饭在碗里。
“小时候长得快,长大了就长不高。”小舅还是改不了他的乌鸦嘴。
“别听他瞎说。”大舅顺手给了小舅一筷箸,安慰我道,“你看你几个舅父姨娘,哪个不是玉树临风,亭亭玉立,还愁长不高?”
这几个词从平日里正经严肃的大舅口中说出来,带着洋洋得意的语气把自己也夸了进去,一席人都被逗乐了。
***
“襄哥哥!去病哥哥!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呀?”卫长公主表妹穿着天蓝色的小襦裙,梳着好看的小发髻,哒哒哒一路小跑朝我们跑来,身后跟着数名表情惊慌的宫女宦者。
“走啦,别又被她缠住了。”曹襄拉了我的手一阵狂奔,直到出了北司马门,才回头望了望被侍卫拦下而哇哇大哭的表妹。幸好陛下不准卫长公主私自出宫,不然她非追上来不可。这丫头,知不知道我们是在逃学!带着她岂不是会弄到兴师动众,人尽皆知?
至于我们为什么要逃学,还得从庄太傅的离职说起。三年前,东瓯战事平息,人民内迁,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不料最近闽越王见东瓯之地空虚,起了贪心,趁机发难,侵占了东瓯。庄太傅是会稽人,加之曾有成功平定东瓯之乱的经验,陛下决定直接派庄太傅去做会稽太守,坐镇东部。太傅职位就由中大夫朱买臣全权接手。
“这个朱买臣,靠着庄太傅发迹,却是个绣花枕头,教书水平不是一点半点的次。真希望陛下派去会稽的是他。”这日休息时,曹襄抱怨道。
“是啊是啊,我完全听不懂他的口音。”我深有同感地附和。三年功夫我已经学了一口流利的关中话。然而朱太傅的会稽口音嘛,连陛下也是只愿阅其奏章,不啻听其议事,那也怪不得学子们不爱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