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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以手支颊坐着,双眸微阖,正安静睡着。他心头一颤,忙挣扎着去抓他,连声唤道:“阿笙,阿笙……”那人给他一碰,睁开了眼睛,两扇长睫忽闪忽闪的,更惹得传志心神恍惚,撑着身下被褥便要起身。
那人却一把将他按下,嗔道:“乱动什么!睡了两天,你可算醒了!”
这把娇滴滴的嗓音一出,传志一怔,再三眨眨眼睛,才看得清楚:她一袭白衣,发上别了朵白菊,分明是个姑娘竟是秦筝。他如此狼狈,本是为了见到秦筝,此时却并无喜悦,满心满眼都是适才所见那人的眉眼,呆呆傻傻,沉默不语。
秦筝见他如此模样,恼道:“怎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要不是有我在,你早就没命了!”
传志苦笑,轻声问:“他们可有欺负你?”他身体虚弱,说话时有气无力,短短几个字说罢,便不住喘息。回过神来环视周遭,才发觉自己正躺在马车里,车厢很是宽敞,装饰亦非寻常。
秦筝给他一问,不好再发作,拿过茶碗递过来:“那天……他们都以为我是杜红蕖,将我和郑夫人关在一处。我也不晓得那是什么地方,看起来是个深宅大院,窗外是一片花园。头一天,来了个不认识的臭老头,叫什么孙先生的,他一见到我,就说抓错人了。旁边有个使弓箭的黑面神,当时便要杀我,他凶得很……结果吓坏了郑夫人,夫人又开始发病,姓孙的老头看我能给夫人治病,便问我是谁,同秦、秦笙是什么干系。”彼时她眼见哥哥惨状而失魂落魄,这几日心绪几度波折,哪是这寥寥数言可以道尽。不料再见传志,他又浑身浴血气息奄奄,不容易安定的心神又起波澜,悲惧交加,为救他两日不曾合眼,此时见人醒转,又喜又悲,又苦又倦,再忍不住委屈,扁起嘴痛哭失声。“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便要我照顾郑夫人,我才留了条命。我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你怎把自己弄成这样?我哥哥拼死救你一条性命,你怎么……我,我,我好怕,好怕不容易见了个人,却连你也死了!”
传志看她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满脸泪珠,心疼不已连声安抚:“你不要哭,不要哭。咳咳……是我不好,我该早点来找你的。你看,我还活着呢。筝儿,我这次来,咳咳,就是来救你出去的。你不要怕,我还活着……是了,就连阿笙、阿笙也还活着。”
秦筝一愣,瞪圆眼睛:“你说什么?”
传志喘息道:“没有、没有找到尸体,咳咳,他一定,一定还活着。”
“当真?”秦筝抹抹眼泪,又扁起嘴,“你不是故意骗我吧!”
传志笑笑,力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我不骗人。”
两人年纪相仿,却给他以这般姿态对待,秦筝面上一红,又想到他与阿笙关系,忙拉下他手腕放进被里盖好,冷哼一声道:“你管得多!说什么来找我,那怎会弄成这副模样?”
传志垂眼,讪讪一笑,又问她:“我们怎在马车里?这是要去哪儿?”
秦筝尚未答话,车外便响起一道声音:“苏州,英雄盟会。”说罢,那人已掀开车帘,探进一张笑眯眯的脸:“小少爷醒啦?答应小生的事,也该说了吧?”
秦筝赶忙挡在传志身前,没好气道:“阴阳怪气的搞些什么鬼!”
常不逊嬉笑一声,不见动作,便倏地钻进了车厢,将秦筝信手一提,在传志枕边坐下,附身凑到传志面前,笑道:“小少爷不要怕,小生从不杀不使刀的人。”
见两人鼻尖擦着鼻尖,秦筝伸手便去扯他:“你无耻!”
常不逊头也不回,食指在她喉间一点,一双晶亮眼睛仍与传志对视。秦筝再张口却发不得半点声音,只得怒目圆瞪,气冲冲瞧着他。
传志轻咳一声,转过头闭上眼睛:“我要和你换的,咳咳,是筝儿和郑夫人安全脱身。”
常不逊笑道:“那是自然,等到了苏州,她俩就会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交到郑竟成手里。王公子想要的,不是她俩的性命。”
传志思索片刻,明白过来:“他要杀的是岑叔叔;想要带走的,是郑夫人和小红姑娘。咳咳,至于我们,只是随手、咳咳、随手杀掉罢了。”
“小生便说你不怎笨,”常不逊退开,曲腿坐起,“不过你想错了一点,跟这丫头很像的那个少年人,叫秦笙?非死不可的人有两个,岑青和秦笙。”传志秦筝皆是一惊,传志猛然睁开眼睛瞪向他,还未开口,常不逊便继续道:“你伤得厉害,不要说话。要岑青的命,自是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要秦笙的命,却是公报私仇。你那个独臂的叔叔跟老吴说,非杀了这小子不可不是要你别说话么?老吴便是那日砍你一刀的人,山中伏击,他是带头人。”
传志垂眼,过了片刻才淡淡道:“给岑叔叔下毒的人,也是九叔?”
常不逊一拍大腿,吊起嗓子:“都连起来了?孺子可教也!岑青此人也算个赤诚君子,跟付九一路南下,竟毫不设防。孙先生给了付九一味药,无色无味,常人吃了不妨事,习武之人吃了,一旦发动内力,血液上涌,□□便随之流至全身。功夫越好,便伤得越重。按说以岑青功夫,当时便可毙命,却不知为何活到今日?”
传志轻轻一嗤:“岑叔叔岂会给你们这般下三滥的伎俩害死……咳咳,他这样的好人,是要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你们这种坏人,才、才会……咳咳……”他义正辞严,怒火攻心,话未说完便一阵猛咳。常不逊赶忙为他顺气,笑道:“天下间哪有非黑即白的人?傻小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唯一‘利’字尔。只有获利的人,才可以长命百岁。”
传志缓过气息,冷笑一声:“你也是?”
常不逊摸摸腰上长刀,笑道:“小生岂是那等俗人?平生所爱,唯刀与刀客,一字以蔽之,乃一‘刀’字也。”
“你既不是,凭什么说旁人是!”
常不逊眉头一挑,忽哈哈大笑,再度倾身至他面前,笑道:“睡了两日,你便长进不少,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可口得很啊!”
传志与他四目相对,面色平静:“等到了苏州,筝儿和郑夫人平安脱身,我便同你一起去杀狄松。”
常不逊讶然,转而喜道:“凭你?哈哈哈好得很啊!还有半月便是英雄盟会,彼时她二人自可平安;半月之后,你便能有杀独孤一刀的本事?天哪!小生迫不及待等着那一日了!你还活着,真是再好不过!小丫头!这两日要让他好个七七八八,切莫耽误时辰!”他貌若癫狂,喜不自胜,又在秦筝颈间一点,便飘然跃出车外,马蹄之声笃笃远去,他那尖锐笑声尚可闻见。
秦筝惊魂未定,过了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