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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视线却落到他手里的折子上,本来只是很冷淡地一扫,瞥见上面的内容,却触目惊心。
察觉他神情的变化,步惊澜扬了扬手里的传位诏书,笑道:“你也很意外是吗?”
“我有的时候能很佩服我父亲,他一生爱过两个女人,每一个都深情得叫我惊讶,仿佛至死不渝。可,一个人的感情真的可以那么博爱么?”
步惊澜微笑,玉冠上的流珠落下,容颜秀雅,在灯火里,眼眸潋滟:“你看,我母妃心惊胆战半天、视步惊鸿如洪水猛兽,都像个笑话,他最后传位的人,还是我。”
徐禾下意识地视线偏移,看到的是,燕侧妃的灵柩。
将传位的遗书,放置在燕侧妃的陵寝之内,燕王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到底是想让步惊澜发现,还是让步惊鸿发现可这样,是不是,又对这个已经逝去的女子太过绝情。
一夜白头,掌上歌舞。新婚燕尔,明媒正娶。
二十年前的一场大火,深恩负尽,所有深情付之一炬。
步惊澜说:“想来,这辈子,我父王最爱的人还是他自己。”
他将手中的遗书一点一点撕碎。
然后点燃在徐禾掌中的烛火上。
烛火映在眉眼间。
他微微笑。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不是在静心殿,是在街上。古桥倾塌,电光火石间,我在轿子上抬眼,看你正夺过竹篙,唇咬杏花。当时我就想,你若死在桥下,也真可惜。”
“小小年纪如此姝色,长大必是倾城之姿。事实上,你也没让我失望。”
徐禾打断他,出秘道时,从侍卫身上捡起来的刀终于排上用场。
他把刀架在步惊澜的脖子上,冷漠地:“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步惊澜凝视着刀尖,就势揽过徐禾的腰,笑道:“我这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要我死,成啊,你陪我吧。”
徐禾扯了扯嘴角,手一用力,刀就往前深了一分。
这时。
主殿的门被人用力撞开。
冰冷的风雨似乎携风而入。
一支箭撕裂空气。
被步惊澜扯着他躲过。在转身的同时,徐禾的刀在一股力量作用下,咚地落地。但其实他也不急,反正现在他就是bug一样的存在,再怎么弄得死步惊澜。
忽然一道极其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徐禾后背。
他整个人都僵直了。
步惊澜笑吟吟道:“你猜谁来了?”
徐禾:……
陵寝外估计下了雨,潮湿阴暗,天光也暗淡。
薛成钰出现在甬道口,身后是枯鸦盘旋、黑暗冷寂。衣衫近雪,神情在微光里冷如冰晶。而握着弓箭的手,洁白如玉。
眼眸如刀,落到徐禾的身上。
步惊澜道:“你看,你这个伪君子青梅竹马也来了,我突然就不想死了。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会嫁给他。”
徐禾:“出去。”
“正合我意。”
步惊澜后退一步,在右侧,把那个通向外面的琉璃灯往下拉,三下。
石门开。
同样的云雾,冬日里月光漫漫。
徐禾心中做出了决定。
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对上薛成钰隔着清寒星光,望过来的视线。风雅无边,那么多年未变的冷静自持。
徐禾忽然朝他洒脱一笑。
清透,带点懒洋洋的感觉。
唇角集聚所有人间风月
一如初见时,在国书院旧门口,那个神志未醒的,初来乍到的,有些懵懂的男孩。
月明星稀,花草扶疏。
只是,如今却是一个道别的神情。
薛成钰的眼眸蓦然瞪大。
他太了解徐禾了。
握着弓箭的手青筋凸起,整个人翻身,自马上跃下。
徐禾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有时候,人的情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像现在。
即便在他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薛成钰的告白时,看到他到来,都是开心的。
开心过后是忧心。像是知道他会来,期待他会来,又祈祷他别来。
矛盾复杂。
只是时间太短暂,他还来不及去深思,去坦白,去剖析。
这个世界云中雾外,虚虚实实。
不过一生一死,就得解脱。
他会在另外一个世界,忘记一切重头来,
而根据系统的话,他们也会慢慢消散对他的记忆。
一干二净。
步惊澜并不想死,他的羽翼不止燕地,此番薛成钰举兵而来,顶多让他元气大伤罢了。他打探过这条云梯,通向邙山下,悬崖之下河流入东海。
从这逃走,他有能力也有信心东山再起。
只是,衣袖被揪住的一瞬间,整个人往下坠的一刻。
他一愣,漆黑深渊的眼眸,认真,而惊愕地看了徐禾一眼。
红裙猎猎,徐禾发丝张扬在云雾间,一双眼清澈不染。
刹那步惊澜内心涌出密密麻麻的痛来,似蛰虫钻涌,带来陌生的释然和解脱。
他想起了那一个惊蛰夜。
闷湿的,烦躁的,长久的春天。
突然便不挣扎了。
他轻轻扶上了徐禾的脸,微笑:“那一回晚林,我们没能一起落崖,现在倒是圆了不能同生只求共死的愿望。”
“其实我没打算死。”
“但是若是地狱有你陪我,我倒是不惧。”
他以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靠近徐禾的耳边,风卷动玉色衣袍,似霞光温润,翻卷云海,低低一笑。
轻声说:“记得岁岁长相见啊,徐禾。”
高桥之上,云梯之前。
红裙一色艳如霞,云生雾腾,长风广阔,他在往山崖下坠前,最后看了洞口一眼,刚好对上薛成钰血红的、疯狂的眼。
徐禾心说:对不起。
*
京城。
徐家长子大婚,宾客无数,门庭若市。
皇帝亲临,而且久居占星殿的不知大师也到场,可谓盛极一时。
昭敏郡主笑吟吟打趣徐星予:“那么多人看着,你可别露怯。”
徐星予翻个白眼:“自然不会。”他理了理衣袖,又问道:“徐禾那小子还没回来?”
昭敏说到这个就来气:“可不是吗,到时候等他回来,非要揍他一顿不可。”
徐星予笑了笑,春风得意地出去,说:“也行。”
长公主专程见了不知。
再次见到这位圣僧,她能明显察觉到一种变化,曾经似有若无牵扯在他身上红尘气息散了。立在庭院中,衣袂翻飞,携风携露,疏远旷达在世外。
长公主问:“大师能否再帮妾身算一卦。”
不知朝她看一眼:“长公主请说。”
长公主犹豫一会儿,问道:“妾身的幼子……”
不知唇角浅淡的笑意散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