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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里,沉默了片刻,残留着人工雕琢的脑袋突然“咔哒”一声,掉进了殷红的夕阳。
它光秃秃的脖颈中涌出粘稠的血液,就像承载着千万只躁动的虫子,争先恐后地向上翻涌着,组成一组奇怪的数字。
96:57:23
……
距离18:00,还有12分钟。
第29章.思维
“那种怪物”,又是应该什么样子?
印桐从来没有在社交网络上看到过白塔的图片,他对那个地方的记忆基本来自于搜索引擎中的文字描述,评论家们习惯将它定义为“另一种形式的监狱”,声称“所谓的‘天赋人权’依旧没有得到实行,现在的白塔不过是间没有血腥的屠宰场”。
可什么是“屠宰场”呢?
印桐不知道,他对“屠宰”这个词的理解还停留在词典释义上,根本不明白这个词还有什么引申义,也不知道它被拼到人身上之后会带来怎样的惨剧。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对面沙发上的陈彦。
陈先生穿着一身微皱的西装,周身弥漫着散不开的酒气,眉头紧锁着,脸上烦躁的表情一览无余。印桐看见他划开手腕内侧的移动终端,在半空中轻点了几下,一块半透明的面板渐次凝结在印桐眼前,就像一块轻薄透亮的果冻。
那上面打开了几张照片,几张惨白的,隐约能看出人形的照片。
“这就是‘白塔’里的怪物。”陈彦说。
那些出现在照片里的人保持着同样的穿着,以一种夸张的、微笑的表情出现在镜头里。印桐看见陈彦在对面滑动了一下屏幕,照片变成了一个只有25秒的短视频,拍摄者似乎是站在楼上之类的地方,一种俯视的角度观看着下方走廊里的犯人(怪物)。
他们要去哪?
印桐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然而陈彦在他问出口的前一秒就断绝了他的念头,他说:“嘘”,示意印桐仔细看视频。
光屏下方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第18秒,印桐看见录像里的被陈彦称之为“怪物”的犯人们突然停下了脚步,扬起头,侧身看向镜头的方向。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宛如小丑般夸张的笑容,嘴唇紧抿,嘴角向耳际两侧拉扯着,就像在脸上画了一个不完整的圆弧。
他们在……做什么?
印桐看见光屏上的进度条走到了尽头,陈彦关掉播放器,隔着微蓝的光屏对他说:“他们在晒太阳。”
晒……太阳?
“对,晒太阳,”陈彦了光屏,向后靠回沙发里,“白塔里有个人工供电装置,外表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电灯泡,平常就悬挂在天花板上,配上四周的白墙,亮起来能晃得你眼冒金星。
“听说这玩意一开始是科学院里那帮老爷子造出来纪念爱迪生的,不过这种纪念方式也够新潮的,怕不是希望把人家作古的老爷子气得跳起来,挨个打他们后脑勺。”
印桐没说话。
他坐在地上,抬着头,视线茫然地停留在方才飘浮着光屏的地方,就像个没有开机的人形机器。
陈彦的玩笑得不到回应,看着他耷拉的脑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隐约觉得自己有几分急躁了,毕竟他眼前嗯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懂。
他不是那个令人头疼的印同学。
陈彦想。
不能急于求成,否则会前功尽弃。
于是他伸手揉了揉印桐的头发,从堆满衣服和毯子的沙发上站起来,绕过简陋的矮桌,盘腿坐在印桐面前。
“手还疼吗?”
他换了个话题,拉着印桐的手,翻过来,看着他手腕内侧清晰的血管。
印桐知道他在说什么,在几天前中央公园那场事故发生之后,陈彦现在看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殷红的血点。
它现在已经消失了。
然而那个血点带来的幻觉,依旧隔三差五地造访他的世界。
“不疼了吗?”陈彦问。
印桐点了点头。
“那那些幻觉呢?”陈彦问,“你还有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印桐抿着唇,缓慢地摇了摇头。
“它们都消失了?那些腐烂的行尸走肉,那些钻出泥土的眼睛,那些黏腻的浑浊的血迹,都消失了吗?”
“都消失了,”印桐张开嘴,紧接着陈彦的声音,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声音很轻,吐字间带着一丝无法抹去的沙哑,就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
陈彦突然伸手握住了他下巴。
“什么都看不见了?”年轻的经纪人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缓慢地叙述道,“包括christie头顶的血迹,也都看不见了?”
印桐突然瑟缩了一下。
他像个受惊的小动物,眸光摇曳着,在小公寓过于明亮的灯火间就像泛起了一丝水光。但他没有哭,沙哑的声音依旧清晰温润,陈彦听到他说:“看不见了”,言语笃定得就像在心里背诵过成百上千遍一样。
就像是为了应付什么人,背诵过成百上千遍一样。
陈彦没来由得体会到一阵无力感,甚至不愿意再去看印桐的眼睛。他皱着眉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松了松领口,头一次觉得这间小屋子里的气味简直令人窒息。
他不知道christie为什么能在这种地方住下去,不知道christie怎么忍心带着印桐在这种地方住下去。他以为christie再任性、固执、无理取闹也不至于苛待印桐,现下看来他大概是想错了。
christie这姑娘,心里估计只有自己。
她的生长环境是自私且肮脏的,接触到的人既吝啬又没有礼貌。她已经习惯这种生存方式了,哪怕现在成为偶像,未来成为巨星,思维方式也永远会分出一角来存放这间油腻的蜗居。
她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对印桐好。
陈彦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可惜了,印同学打从一开始就不是生活在这种环境的人。
他站起身,理了理皱成一团的西装,取过沙发上装着christie晚礼服的小袋子,转身试着和印桐道别。
他觉得自己需要想点方法,他需要将印桐从这破地方带出去,一个人哪怕失去了记忆也不可能失去生活习惯,再这么待下去,印桐早晚会被christie亲手毁掉。
他得在christie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现将印桐带离这个小恶魔身边。哪怕只获得部分的自由也好,至少要让印桐产生“思维”的能力。
他不能让这孩子盲目听从christie的要求。christie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能说出来什么正常的言论?
她的人生已经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