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春_分节阅读_38
右侧倒塌的戏台指了指:“在……”
话未说完,穆衍风又拎起他的衣襟,将他往前一搡:“指路!”
南霜跟叶儒回来青青楼后,便被人自后脑敲晕。再醒来时,她身在一间暗室里。
说是暗室,并没有想象中的铁门石墙,不过光线暗了些。梨花木床榻,外间烛火隐动,但湿重的霉味,平整的石磨天顶,无一不告诉她此刻身在地下。
不过多时,又隐隐传来唱戏的声音,而唱的正是前几日看得那出“阳关折柳”。
南小桃花心中怔了怔,未想叶儒将她骗来,竟仍然让她留在青青楼。不过沉吟一番,她又觉着叶儒的做法很是明智。
毕竟烟花买药回来不见叶儒,定会猜到她被青青楼的人捉走,待穆衍风于桓之来救,几人虽会先赶来青青楼,但一定很难猜到青青楼的人并未将她拐去别处。
此刻只要有人声东击西,将于穆二人引向别地,那她南桃花就很难脱身。
想到此,南霜不再做耽搁,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硬闯一闯。
她摸了摸藏在腰间的望雪环,刚要去斩了门闩,木门便被人推开了。
门前站着一个妖娆艳丽的女子。眉心如江蓝生一般,亦有一点嫣红。她眸如莲花,唇瓣饱满似春日的花苞,身段万般婀娜。
虽是严冬,她不过在长裙外着了见纱衣,隐约可见□的光润的肩。
左肩上有一道纹身,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这是江湖三大奇女子之一,丁蕊的标记。
“南水桃花。”见南霜的目光落在那只蝴蝶上,丁蕊弯唇笑了笑。
她的声音又绵又低,听得南小桃花心中甚是不快,似有毛毛虫爬过。
南霜的声音亦有些低,但喜庆欢悦,听起来很是舒服。
同是妖娆的女子,丁蕊的气质却与萧满伊相差太多。丁蕊浓艳得令人发闷,而萧满伊却自妍丽中自带一份清爽。面有心生便是如此了,烟花为人真挚许多,绝不如丁蕊这般拐弯抹角。
南霜想到此,不免在心中赞叹自己慧眼识珠。
丁蕊纳闷地瞧着南小桃花的神色似惊似喜,她皱了皱眉,跨步进屋自桌前坐下,抬手扣指敲了敲桌便道:“我来只有两件事。”
南霜以为,做人不论何时何地,都因懂得谦虚二字,人可以有傲骨,却不该有傲气。丁蕊此番,走路似公鸡,瞧人似野鸡,令她甚为不快。
是以南小桃花掩门时,回头自眼风里瞅了丁蕊一眼,抿嘴啧啧两声,很有些鄙视。
丁蕊见了小桃花的神情又是一愣。然而她这只蝴蝶,是只仪态万方的蝴蝶,待南霜在她对面桌下,她翻杯为她斟了茉莉水,道:“你虽是将死之人,但凡你一刻未死,我亦会对你以礼相待。”
南霜瞧了瞧那茉莉水,不饮。
丁蕊见状,又颇为大度地给自己斟了一杯,喝给她看。
其实南小桃花早已口渴难耐,见水无毒,舔了舔嘴唇,也双手捧了杯子,学着于小魔头平素里淡定的模样,放在嘴边小啜,一边道:“你方才那话,听得我甚不爽利。”
丁蕊闻言,抬目打量了下南小桃花,心中不免称奇,未想这女子死到临头了,还如此镇定。倒是令她很欣赏。
于是丁蕊又道:“你且放心,我之所以迟来,是因我刚刚见了个人。他央我饶了你。”
南霜将杯子往桌上放了,长叹一声道:“唉,此人委实废柴,央了你这半会儿,你还是要杀我。”
丁蕊瞟了瞟她的空杯子,又仪态万方地为她斟了水,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也不尽然,他劝我良久,我莫奈何,只得寻个无痛的法子杀你,实在有些憋屈。”
南霜不客气地端起水杯,又开始慢慢小啜。
丁蕊笑道:“我瞧你也是只人才,此番杀你,我虽会受些委屈,便也忍了。”
南霜又将空杯子放下,嘿嘿笑道: “未想虎头山的八当家对我这般好。”
丁蕊听了此言,脸色骤变,直愣愣地瞧着南霜:“你竟然猜出……他的身份。”
南小桃花瞧她愣住,叹了口气道:“这茉莉水真好喝。”随即便自己拿过水壶,又斟上一杯送入唇边:“其实不难猜。花魔教的教主,与青青楼的楼主,同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叶儒是花魔教的人,自然是为教主做事,所以你便是花魔教的教主。再有,当日我与桓公子穆大哥一同从万鸿阁出来,碰见落难的王七王九。”
“这本来不足为怪。可当时,凤阳周遭的人都知道穆大哥在万鸿阁做客,亦知道桓公子与穆大哥是挚交。若他们是为躲桓公子而来,第一个不该去的地方,便是万鸿阁。可他们偏偏说自己是来万鸿阁寻求庇护,因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跟着我们。”
“回了苏州后,穆大哥去查过,王七王九确然是虎头山山贼的头目,同时,他们亦是花魔教的分堂堂主。这说明了一点,这二人,既为花魔教效命,亦为虎头山效命。”
“虎头山的山贼,表面上是大当家坐镇,而事实上真正的主人是八当家。你花魔教素来我行我素,只在这件与我相关的事上,不知怎地,与虎头山打起交道。因而我既然被你抓来,能说的上话的,自然就是你的同伙,虎头山八当家了。”南小桃花说到此,将杯子放了,倏尔闪忽着眼笑道:“不过这都不重要,你要杀我,是因为嫉妒我跟桓公子好上了罢?”
第47章 ...
*
丁蕊要捉南水桃花,有两个原因,一为公,二为私。
她曾与一人交涉,要想方设法探得南霜娘亲花月的遗言,因为这关乎一个天大的秘密,这是公。
至于私,大抵是因了于小魔头。
销魂蝴蝶一生只好美男,尤其喜欢英邪机智的男人。
她十五岁那年,为人甚单纯,离开西域花魔教,来到京城,只为寻个好儿郎,嫁个好相公。当时丁蕊运气很好,与江蓝生不期而遇,芳心暗许,江公子哥虽年少,亦对她有几分好感。
哪知两人本是两小无猜之时,于小魔头却钻了出来。丁蕊听了于魔头的声音,见了于魔头的模样,登时被迷得神魂颠倒,弃小王爷于不顾。以至于后来,她顾此失彼,两手空空回到西域。
这件事,对于丁蕊来说,很是不耻。
女人情场失意,便容易在其他方面奋发努力,填补精神的空虚。她至此苦练花魔毒功,不过两年,便修到第九重。
彼时丁蕊以为,如今的她,又有了寻求美男的资本。当年于小魔头与江公子哥给她造成的心理创伤,让她在感情方面极为敏感,容不得一点渣子。
丁蝴蝶十七岁时,决定雪洗前耻。
她在离流云庄最近的云上镇建了青青楼,决定总有一日,要将于魔头,江公子,全部笼络到手。
丁蕊虽是青青楼的主人,但除了叶儒等几位心腹,无人见过她的真实面貌,更无人知晓青青楼的主人便是花魔教教主,亦是江湖三大奇女子的销魂蝴蝶。
六年前,丁蕊正准备西域时,花魔教来了一位令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位客人让她帮忙完成一件事,所给的酬劳,令她无法抗拒。
而这件事,便是探得南霜娘亲的遗言,并且摸清那遗言中的秘密。
起初,丁蕊并不知如何着手。那客人却道:“这些年,你只需按你的原计划行事,想做什么,想追寻什么,尽管去做,到时候时机来了,你自然便知。”
天下果真有未卜先知之人。
丁蕊自建了青青楼,便禁止独身女子入内,目的就为了多看看美男子,说不定瞧上些好的,可纳为己用。
她自个儿在二楼的隔间小窗观望了六载后,方知当年的于桓之,江蓝生,果真是明珠般的人物,尤其是于小魔头,英邪温润无人能及。
所谓江湖,那便一定有是非。这是那客人告诉丁蕊的话。
他的原话是:无是非不成江湖。因为若江湖平静,便只是表象,平静得越久,所酝酿的波涛便越大。
这年秋,天水派与万鸿阁结盟一事,因流云庄的插足不了了之。本要嫁给欧阳熙的南水桃花,临时改嫁给穆衍风。是时又传出于小魔头光复暮雪宫的流言。
来年的武林英雄会在即,江湖上的好事分子 * 总算按捺不住,挑起了些许风声。
丁蕊在这风声中,嗅到了前方咸腥的波涛,亦算出此刻是达成那客人请求的最佳时期。
她派了王七王九跟随南霜一行人回了流云庄,目的就是为了探听内里的消息。
王七王九实在废柴,还没至苏州,就被于桓之等人看出破绽,欺负得颜面无存。丁蕊正气恼之际,又喜闻萧满伊也住在流云庄。
萧满伊曾在舞天下学艺,与叶儒是师姐弟。
丁蕊利用叶儒动之以情,本想让他混入流云庄中,揪出南水桃花。
南霜聪颖,第一次叶儒使苦肉计,在冬夜被人拳打脚踢时,她竟拦住了萧满伊,没有将叶儒救入流云庄。
第二次叶儒学聪明了,他料到南霜与萧满伊交情匪浅,演了出戏请君入瓮。丁蕊这才将擒住南水桃花。
因时刻关注于小魔头与江公子哥。丁蕊对流云庄的动向,自是极为清楚的。
令她最生气的是,南霜与穆衍风之间虽有婚约,但只有兄妹情,而曾经让她遭受奇耻大辱的江蓝生与于桓之,却都对南小桃花有意。
丁蝴蝶因此生了妒心,打定主意,待问了花月的遗言,便灭了这朵小桃花。
当南霜淡定异常地说出“你要杀我,是因为嫉妒我跟桓公子好上了罢”这个事实事,丁蕊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她左右思索,心道事实虽错综复杂些,但南小桃花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便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很看不惯你这一点。”
南霜摇摇头,“啧啧”两声道:“我觉着你是庸人自扰了。”
“怎么说?”丁蕊见小桃花一脸诡秘的神情,甚为纳闷。
南霜道:“情爱这种事,重在两情相悦,我跟桓公子虽情投意合,但处在一起,也是情不得已。”她见丁蕊疑惑,又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对桓公子一直有些不干净的心思。桓公子对我,亦是有这样的心思。我以为,我与他二人凑在一起,是蛇鼠一窝狼心狗肺,我嫁了他,亦是让你死了对他这条心,日后好找个干净些的男人。这对你,是很有利的。”
语毕,南小桃花又“嘿嘿”笑了两声,表情极为荡漾。
关于南水桃花,丁蕊还是有些了解的,例如她深谙闺房之术,又如她为人大智若愚,但今日一见,她还是深深地被南霜镇住了。
纵使她花魔教主,是个见惯大场面的人,此刻也很不自在地端起茶盏,抿了口水干涩道:“你也太不含蓄了……”
南霜颇为镇定地说:“女子如我,见惯风月,祸过魔头,私定终身。含蓄于我如浮云。”
丁蕊一口水喷了出来,咳了好半晌才嗫嚅道:“私、私定终身……难怪了,难怪你说桓公子是个不干净的男人,原来他已经被你,已经被你……”南小桃花的耳朵极为灵敏,听了此言,即刻痛心疾首长叹道:“唉,悲哉,他已然被我给十八式了。”
十八式,全名闺房十八式,据说是房中术的终极秘诀。
南九阳关于十八式的原话是:“江兄,这闺房十八式真是销魂!太销魂!哪日若有女子扛得住你十式以上,你定要来与我说一声!”
对于闺房十八式,南霜从前的理解与暮雪七式,神龙九式这等武功无异。她现在开窍了些,晓得了这十八式大抵是个猥琐事,至于到底是什么,她仍有些懵懂。
丁蕊方才喷了水,此刻几欲呕血。她双目泛着血丝,凄恻地瞧着南霜,好半晌才道:“那……桓公子的滋味如何?”
于桓之的滋味?这问题问得南小桃花很迷惘,她左思右想,寻不着答案,只得做出一副深沉的模样,又将南九阳的原话搬来:“销魂,太销魂。”
此言一出,丁蝴蝶被打击得,双目涣散,心若死灰,良久才问:“想必他现下非娶你不可了……”
南小桃花见着丁蕊的身形有些晃,似在抽风,忙亲切地握了她的手,将她扶了扶,道:“也不然,事实上,他本人是很愿意从了我的。”
被南霜这么一搅和,纵使丁蕊再想端出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