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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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建安七年,七月初四傍晚,我第一次踏上了柴桑城的土地。
今日午时,文聘领十余亲随赶至彭泽,代蒯良发出邀请————蒯良邀我前往柴桑,共商剿灭孙家残余势力之事。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邀请,简单地对庞统、郝昭等人安排了军中事务后,便携关平动身赶赴柴桑。
柴桑自前汉置县,因临近有柴桑山而得名,地属荆、扬二州之域。 春秋之时,柴桑属吴之东境,楚之西境,因而有“吴头楚尾”之称。
柴桑开发极早,最早始自夏、商之时,延续至今,已成舟车辐辏、商贾云集的通都大邑。
柴桑城内大道宽阔,估摸有6、7丈,青石铺成的道路非常齐整,道两旁屋舍林立,依稀可见城中往日的繁华。
然而,驻马放眼看去,我却看不见街道上有几个行人百姓,只见荆州军士卒在不时巡逻。 而且,在青石路面上有许多摊依稀不明暗红色印记,并有蝇虫环飞在旁。
很明显,那些暗红印记都是未能冲尽的血迹。
“三叔,你看!”骑行在旁的关平轻声对我说道。
关平所指方向,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 但非常可惜,这座府邸被破坏得不轻,临街的正门甚至只剩下了一扇。 透过半开的大门,甚至可以看到府内未及收拾的狼藉景象。
从地面上的无数血迹看来,荆州军恐怕曾攻入这府中,进行了大肆杀戮。
一阵湿闷的晚风吹过,带来隐隐约约的血腥气息。
。
柴桑,郡守府会客厅
将一众亲卫留在厅外,我和关平跟随文聘步入大厅。
早有十数名荆州军将校等候在厅内。 文聘举步上前,朝端坐主位的中年将领躬身行了一礼:“蒯督。 末将已请得张将军!”
那中年将领虽着青色 战袍,但面目儒雅,一看便知是文士出身,想必就是蒯良。 对蒯良此人,我也算闻名已久,连孙坚、黄盖这等沙场宿将都死于其手,便足见其能。
蒯良站起身来,急步朝我迎来。 躬身微施一礼笑道:“张平南虎威驾临,蒯某荣幸之至!”
“蒯督客气了!”我回了一礼,笑着说道,“张某亦闻蒯督之名久矣!”
“定国,过来见过蒯都督!”我冲关平摆摆手,对蒯良说道,“这是舍侄关平!”
“后进关平,见过蒯都督!”关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莫非是关君侯之后?”蒯良仔细打量了关平一番。 惊叹说道,“果然是将门虎子,有君侯之风!”
随即,蒯良也为我介绍了厅中的荆州将领。 有趣的是,这些将领似乎分成了两派————其中一部人。 对我的到来显得比较热情,另一部人则要冷淡些。
“劳皇叔和张将军相助,此次我荆州才可迅速击败孙权逆贼,夺取柴桑!”分宾主坐定后。 蒯良客气地向我道谢道。
“我两家份属同盟,早有同攻同守之约,理应相互策应,何必言谢!”我摆了摆手,呵呵笑道,“何况,孙权逆贼也是我两家共同之敌!”
“若无我军相助,他们如何能够夺占庐江、丹阳?此次他们出兵。 也是理所当然……”厅下地蔡熏不阴不阳地说道。
关平面色微沉,眼中寒光一闪,作势欲起。 我右手微抬,止住了关平,笑而不语看向蒯良。
“咳!”蒯良轻咳一声,面现不豫之色看了蔡熏一眼,随即略显歉疚地说道,“……张将军见谅!”
“哪里。 哪里!”我笑笑说道。 这厅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奇异。 看来庞统说的没错————荆州军内部的确实有些不“和谐”。 从目前的状况看来,厅内荆州军的两派。
一派以蔡瑁为首,另一派以蒯良为首。 蔡瑁这一系,看来有些敌视我军;而蒯良这一系,至少从表面看来,对我军还是比较友好的。
“张将军,贼酋孙权毙命,孙逆兵马也被我两家击灭大半,孙逆残余可谓日薄西山。
如今最大的威胁,便是领军南下庐陵地周瑜……”蒯良不再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说道,“周瑜麾下军力只有万余人,但此人却是极擅治军,且狡猾异常。
虽然有些汗颜,但我荆州军确实曾累败于此人之手。 幸得张将军年前曾于丹阳大败周瑜,方一挫此人气焰。 ”
厅内荆州众将听得此语,皆露出一丝羞惭之色,蔡瑁、蔡熏等人眼中甚至还闪过嫉色,对象自然是——我。
蒯良果然不是好惹的角色,这寥寥几语,看似解说局势,表达对我“敬佩”之情,但内中却另有用意————他根本是想将蔡瑁的愤意,转移到我身上。
根据庞统提供的消息,蔡瑁其人,是一个心胸狭窄之徒,善嫉多妒。 前番蒯良以蔡瑁为饵施计,一举攻克鄂县,必然使得蒯、蔡两家恶劣。
此次,蒯良又想利用我,来玩一个“移祸江东”之计,转移蔡瑁的视线。
蒯良这家伙,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顿了顿,蒯良继续说道:“只要能够将周瑜击败,则孙家残逆,必然不战自溃。 ”
“蒯督有何良策可破周瑜?”我索性装傻问道。
“周瑜善于动中破敌,若我两家兵马主动寻其交战,恐怕极为不利……”蒯良从容说道,“反之,若能诱周瑜主动邀战,我两家以逸待劳,破之不难!”
“恩……”我点点头,赞同说道,“蒯督之言甚是,但如何诱其主动邀战?”
“……”蒯良皱眉思索片刻,沉吟说道,“张将军。 不知那孙权的尸身可还安好?”
“孙权的尸身,我已命人殓葬了…”我笑着回道。 事实上,孙权地尸身并未下葬。
由于天气炎热,我让人对尸体做了防腐处理后,秘密运回了秣陵,并派遣快马赶赴寿春,向大哥询问如何处理。 孙权的尸身不同常人,便是我也不能随意处理。
“张将军!蒯某以为。
可将孙权尸身再起出,以此迫使周瑜回师与我军决战……”对掘人棺木之事,蒯良似乎毫不顾忌,“此外,张将军不是还俘虏了孙权的许多眷属、官吏么?不知内中有无周瑜之妻乔氏?素闻周瑜与其妻恩爱不已,若有此女相胁,周瑜必不敢等闲视之!”
“这个……”我拧起眉头,苦思起来。 “我也未曾留意!”随即,我转头对关平说道:“定国,那些人里有无周瑜之妻?”
关平看了看我,摇头说道:“回禀三叔、蒯督,未曾发现周瑜之妻。 或许她并未逃出柴桑!”
“怎么可能?”蔡熏按捺不住,急声驳斥道。
“……”蒯良横眉冷睨了蔡熏一眼,将其下面的话吓了回去,“没有也罢!张将军。 蒯某以为,还可以这些眷属、官吏来迫周瑜回师!”
蒯良所提地建议,乍听起来颇有道理,用孙权尸身和那些俘虏地确有很大的可能迫使周瑜就犯。
然而,如果我真这样做了,最中得益的只有荆州军,对我军而言,却是百害一利————如此一来。
不但会有损大哥的名声,危害我军在江东地根基,而且被俘虏的那些孙权属吏,如张昭、鲁肃之流,必再不会投降大哥,孙氏遗臣也会与我军死抗到底!
蒯良的提议,根本是一箭数雕地损人利己之策。
“蒯督,以飞之见。 其实根本不必如此……”我笑了笑。 仿佛浑不将周瑜放在眼中,“周瑜虽擅用兵。 但如今大势所趋,任其有翻江倒海之能也无力回天。
他麾下兵马一则不多,二在不精,我以为只需将柴桑失、孙权死的消息大肆传布出去,不消多日其军心必散。 届时我两家大军两面夹击,破之又有何难?”
我看了看蒯良,随即转头面向蔡瑁,昂声说道:“如此一来,也让周瑜败得彻底,无话可说!”
“此策甚妙!”蔡瑁眼中忽地一亮,竟然附和起我来。
蔡瑁领头后,其余蔡系将领亦相继表示附和。
“蒯督以为如何?”我笑着看向蒯良。
“……”蒯良眼中不为人知地闪过一丝异色,笑着点头说道,“张将军之策亦是良谋!”
“好!”我轻轻拍案说道,“如此我两军就连同派遣细作,一面打探周瑜动向,一面将消息尽可能广地传遍豫漳、庐陵诸郡。
一旦有周瑜确切动向,我军便同时出击,将其一举击破!”
“好……”
就在我与蒯良等人就联合剿灭孙家残逆的一些细节问题进行商讨之时,忽有一员荆州军将领急步匆匆地走进厅内。
此人向蒯良、蔡瑁各施一礼后,即来到蒯良身侧低声耳语起来。
不片刻,蒯良的脸色迅速阴了下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
“蒯督若有要紧之事,我便先行告退了!”我朝蒯良一拱手,淡笑说道。
“……”蒯良沉吟了片刻,对我摆了摆手说道,“不妨,张将军并非外人,而且此事与我两家都有关系!”
“那不知是何事?”
“我南路刘中郎将大军败于周瑜之手,已退回长沙!”蒯良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这周瑜还真是不凡,虽然卧病休息半年,但一复出就漂亮地露了一手!我拧眉思索了片刻,沉声询问道,“蒯督,敢问周瑜是何时击败了刘郎将大军?”
蒯良略显惊异了看了看我,随即沉声回道:“大约5天多前!”
“刘郎将是如何遭遇败绩地?”我又追问了一个问题。
“被周瑜施以火攻之计!”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击败了刘磐,意味着周瑜已腾出手脚,接下来他要么是北上救援柴桑,要么东进抵挡我军。
但以柴桑的重要性,他肯定会选择北上。 所以,无论有没有得到柴桑方面的求救,周瑜都会赶回柴桑。 5天多地时间,差不多也可以到了。
这也就是说,周瑜很可能已经潜行在侧了。 而且由于施行火攻,周瑜的损失肯定不大,可以保持较完整的战力。
很明显,蒯良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
。
翌日清晨,我与关平告别蒯良等人,出柴桑,返回彭泽。
“三叔……”路上,关平踌躇着对我说道,“那蒯良好象很不简单……”昨晚在柴桑时,我看关平似乎就有意向我询问什么,但可能是因身处他方之地,不便说出才作罢了。
“哦~?”我笑着转头看向关平,带着考究意味地问道,“定国,你说说,他如何不简单了?”
“他那‘以尸身、俘虏逼迫周瑜交战’的方法,似乎荆州很有利,但对大伯却……很不利”关平不太确定地说道。
“不错,有长进!”我点了点头,呵呵笑道,“蒯子柔并非是个好惹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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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翊、孙匡兄弟,在陈武残军两百余人地护卫下,狼狈不堪地赶到南城县。
“三公子,四公子,能见你们平安,实在太好了……”周瑜率领朱然、吕蒙等军中将校躬身向孙氏兄弟行礼说道。
“公瑾兄……”见到周瑜,孙翊、孙匡也是激动异常,但很快他们地激动变成了震惊,“你的头……”
“不妨事!”一头显得格外耀眼地如雪银丝,为周瑜凭添几分沧桑地美感。 有些艰难地笑了笑,周瑜声音虚弱地说道。
“公瑾兄…”孙氏兄弟楞楞地看着周瑜,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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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与周瑜会面后,孙氏兄弟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放下了些。 随即,孙翊将孙权最后的遗命转告给周瑜。 周瑜当即表示,奉孙翊为第四代孙家之主。
当听到孙权“事有可为,则为;若事已不可为,你亦可放弃”的遗言时,周瑜也不禁默然起来————其实,自柴桑失陷、孙权离世的那一天起,孙家的基业就注定无可维继。
但尽管如此,周瑜仍不愿放弃,他要拼尽最后的一分力,流尽最后一滴血,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