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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艳甲飞将(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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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告别师父之后,秋意浓一点都未想到,师父的离去将会给他无忧无虑的生活带来何等变化,前脚送走师父,后脚立刻就如脱缰野马似的冲去找小女孩。

他早已盘算好,这几天不但要好好陪那小女孩,还要给小女孩买很多很多好吃好玩的好东西,小女孩虽然名叫柳银子,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连件新衣裳都没有,仅有的几件洗得发白的衣裳上,也是补丁连着补丁。

他可不一样,不说师父留给他的大笔银钱,他的爹娘为了弥补这些年的失散,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他,所以他如今已是腰缠万贯的小财主,身上的金银就算一边扔一边花,也足够他从武州挥霍至上京。

一幕真正算是招摇过市的景象出现于武州街集,才逛完两条街,秋意浓和小女孩已成了所有商贩眼中的送财童子,秋意浓也成了一座会移动的小山,手上两袋小吃,肩扛一包胭脂首饰,各式花裙衣裤在他背上扎成了一只比他个头还高的包裹,街集上各种琳琅满目的货物,只要是女人能用的,他身上都有,甚至还有一只红木雕的净桶用麻绳悬在腰上,这扮相使秋意浓走到哪里都能立即锁住所有人的目光。

小女孩有生以来第一次庆幸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不然她肯定没有勇气再跟在秋意浓身后,可她虽然看不见,耳朵里使劲的钻入各种类似尖叫的招呼也已让她说不清是该感到惊喜还是惊怕。

“小少爷,往这边看!”

“就看一眼,您就看一眼!”

“小少爷,烦您稍稍侧个脸,就往我这看一眼!”

那些商贩真的很明,开始还很费劲的大声吆喝自己的货物,到后来这种叫卖已经变成了最直白的呐喊。

大家都知道,只要能让这连净桶都肯光明正大背在背上的小孩往自己的店铺里看上一眼,那他们就能赚到做梦都要笑醒的利钱,谁家的小孩这么败家啊?不问价,不验货,看中什么,直接拍银子拿东西。

小女孩真的很想开口,求小男孩别再这么招摇过市,可每走几步,身前的小男孩就往她嘴里塞点吃食的亲昵举动不但让她本张不了口,还令四面八方不停爆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小姑娘,你相公真疼你啊!这可真是几辈修来的福气啊!”

“小少爷,来,给您那小媳『妇』尝一口咱这铺子里的吃食,包您哄得她笑开花!”

小女孩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羞得昏过去还是干脆哭出来,秋意浓的游『』却在这震耳欲聋的一片殷勤中一路飙增,拉着小女孩走遍了一条又一条街集。

他或许还不知道,小女孩在自己心里并不只是玩伴,但他很确定,这个小女孩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所以,他要让她得到自己所能给予他的一切。

他就是要用那些殷勤的招呼,可口的吃食,美的饰物,华丽的衣裳,衬托出小女孩最美的微笑,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自己可以给予小女孩的最好。

当日傍晚,他送小女孩回家时,很费了番口舌才说服对方收下了这许多东西,告别时,他忽想到师父出了远门,家里只剩他一个人的无聊,便很诚恳的邀请小女孩干脆就和她『』『』搬到他家来一起住,就算再是年少无知,小女孩还是彻底被秋意浓这个顺理成章的提议给吓住了,足足呆了移时,才捂住耳朵逃回家中,嘴里还不停大喊:“我没听见!”

秋意浓也呆了,没听见?那你捂什么耳朵啊?他一脑门子糊涂的回到自家,很遗憾今晚没有师父可以去问了。

但他和那小女孩都未发现的是,他那句小女孩装做没有听见的问话,却被长街暗角处的另一人听去,这个人正是望族主人派来保护儿子的管家。

秋意浓忘了,在与爹娘团聚后,他已不是那个只有师父照顾的顽皮孩子,而是富甲契丹的望族秋家主人唯一的儿子,所以昨日他一从父母身边离开,望族主人便派出家仆暗中跟随儿子,以防儿子有失,本来,这种暗随只是权贵家对独子的一种保护和防范,但秋意浓和那小女孩的事情,也因此传入了望族主人的耳中。

若换在寻常人家中,听到这种事情,顶多就是置之一笑,谁都不会把小孩子的玩闹当回事情,但望族主人和他妻子在得知儿子整天与一个汉人小女孩玩在一起,而且这个小女孩家境还非常穷苦后,两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们宁可儿子在外头闯祸杀人,也不愿意儿子和这么个穷人家的小女孩来往,因为他们的独子,是这秋家望族日后唯一的继承人。

就算这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但望族独子的少年玩伴,也要门当户对。

如果这是儿子的情窦初开,家里有的是丫鬟侍女可以满足儿子对女人的懵懂和好奇,世家子弟,便是如此。

儿子的日后亲事,必须是富豪大家的千金小姐。

即使这只是儿子的天真无知,他们也不会坐视这样的天真继续下去。

就寝前,望族主人吩咐管家,“明日一早备车,我要去一趟长街。”

他的妻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何必亲自去见这么个贫贱丫头?这种事情,叫管家去一趟就行,如果那丫头识趣,就给她点银子,让她离开武州。”

“自己儿子的事情,总要亲自去一趟。”望族主人也打了个哈欠,慢慢阖上了眼睛,在他看来,这是一件极容易就能解决的小事,若非事关儿子,直接就让人把那丫头赶出武州。

望族主人也忘了,这个和他失散多年的儿子,是由一名中原人养大的,而且,儿子的名字叫秋意浓。

情到深处意更浓。

清晨,早早起床的秋意浓原先还想先练两遍枪术再出门,可想想昨日逛街,买的东西不算少了,但铺子里还是有更多新鲜玩意,可惜昨日实在拿不动了。

今天雇辆车子去!

秋意浓乐颠颠跑向长街,一到街尾,他就惊讶的看见,小女孩那间破屋前已停了好几辆马车,难道银子跟我心有灵犀?不可能,小女孩最是节俭,昨天逛街的时候,还一直在软语哀求让他不要『乱』花钱,要不是自己才不停拿吃食往她嘴里塞,天知道小女孩会跟他说几百遍别『乱』花钱。

认识小女孩这么久,印象里唯一一次见她用钱,就是一次在走过烤铺时,自己顺口说想吃烤鹅腿,身上刚好又没带钱。小女孩停下脚步,闻着香气走到铺旁,很小心的从怀里『』出一个旧荷包,又很仔细的数了十文钱出来,给他买了一只烤鹅腿。

当时他看见小女孩小心翼翼数着每一文钱的样子,捧着肚子大笑她是个小财『迷』,他又奇怪,为什么小女孩问都不问一声,就知道这鹅腿要十文钱一只?

小女孩把烤鹅腿递给他,笑笑说这家烤铺很香,她每次路过闻到这里的诱人香气,都会停一停脚步,听听小贩的吆喝,所以知道这烤鹅腿要十文钱一只。

秋意浓更奇怪了,既然你都那么喜欢,那要买就买两只,为什么只给他买?就算小女孩节省,也不该亏了自己啊?

小女孩还是笑笑,说我不饿。

一头胡想着,秋意浓往破屋走去,门外,还站着十几名仆役打扮的人,看着眼熟,再看几眼,省起这些人都是自己家的仆役。

屋内,透出来的居然是爹娘的说话声,但那声音里没有了对自己说话时的温和宠溺,却有股刺耳的冷漠。

他心知不妙,凑到窗户上去看,爹娘果然在屋里,身边簇拥着十几名家丁,本来就小的屋子一下变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拥堵,银子和她『』『』就在爹娘对面,低头而站。

她们为什么要站着,这不是她们自己家吗?秋意浓想起,屋里只有两张凳子,后来因为自己天天往她家跑,银子的『』『』特意去买了一张新凳子。

现在,屋内仅有的三张凳子被他爹娘坐去两张,娘腿下还搁着一张。

爹爹指着桌上的一包银子,让面前这对祖孙拿上银子,立即离开武州,又吩咐下人立即备上车马,送祖孙俩启程。

似乎很不屑于和这对祖孙多说,话一说完,爹爹就闭上了嘴,娘坐在一边,冷冰冰的上下打量着小女孩,秋意浓『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个一脸寒霜的女人和把自己紧抱在怀里,一声声哭喊的娘是同一个人。

“秋意浓说过,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师父也对我很好的。”沉默中,小女孩怯生生的开了口,双眼茫茫的看着前方,她『』『』忙去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小女孩子轻轻一甩手,又低低道:“你们为什么要赶我走?秋意浓每天都告诉我,他跟你们团聚有多高兴,我也很为他高兴,他还要带我去你们家玩,可是我不敢。”

小女孩胆子很小,也知道面前的人是她们祖孙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如果对方提的是其他要求,再无理她也会默默忍受,可为什么,是要她离开他?

从他告诉她很爹娘团聚的一刹,她心里就有了个很奇怪的想法,觉得他的爹娘肯定不会喜欢自己,所以昨天秋意浓几次要拉她去见爹娘,她都胆怯的不敢答应,只想远远避开,最好不要和他爹娘见面,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还要赶她走?

他以后要当将军。

他会是她的飞将军!

其实无所谓,她会是他的什么人,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听他大声的说,我要做飞将军!那就很满足了,而且,他还答应过她,要永远代替她的竹杖。

“如果…如果真要我们走,那请你们让秋意浓来跟我说。”小女孩暗淡着脸『色』,幽幽道:“如果他开口,我就立刻离开,再也不回来。”

“我儿子的名字是你喊的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他的娘突然冷冷开口,她肯耐着『』子听小女孩说完,只是因为一直在打量着这小女孩,不否认,这小女孩确实长得很美。

但她是个瞎子,还是个很穷的小瞎子。

“小丫头,你看不见我们,所以不知道我们是谁,你刚才那些话,我就当作没听见。”娘很大度的收回冷冰冰的目光,这小女孩是个瞎子,也看不见她的目光威慑,“就算你看不见,也该猜到我们是什么人,从前我儿未跟我们团聚,他做什么,我们管不了,如今相认,不要以为他还是那个没爹教,没娘疼的小孩!我儿子的朋友,必须非富即贵,如果我儿子长大了要女人,也要是千金小姐,豪门闺秀,你是什么人?不过是个逃难来的小丫头,若非我儿年幼,前些时候也不会和你往来。小丫头——”

娘端详着手指上一枚碧玉戒指,本不去看小女孩,“听你说话,你也懂得几分事理,这才不敢跟我儿来见我们,但你别以为,可以因为我儿不懂事,就想趁机攀上我秋家望族。”

“我没想攀上你们家!”小女孩急切摇头,“我没想过…”

“闭嘴,夫人说话,不许打断!”管家很暴的打断了小女孩的话,又陪笑看着女主人,“夫人,小丫头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怎会跟她见识。”女主人嗤的冷笑,还是端详着手上戒指,“话只一句,你跟我儿子的往来,到此为止。拿上这里的一千两银子,马上离开,不管你从前是不是想高攀,有这一千两银子,你已经赚到了。”

秋意浓在窗外听得呆住,虽然娘没有一口一个小瞎子的喊,也没有骂一个字,可他觉得娘这番话里的尖刻,竟比那些顽童的讥笑更为残忍。

爹已经站起身来,大概是不耐烦和这样的穷人小户说话,他直接道:“看在我儿面上,我才耐着『』子和你们说话,如果你们还想多要点银子,开口,我可以再扔一点给你们,如果是不死心想缠我儿子——”望族主人冷笑,他也没去看小女孩,而是冷冷瞪着她的『』『』,“当日我儿走失,我亲自杖毙了家里所以伺候他的下人,所以不要以为,我是个很有耐『』的人,肯跟你们说话,只是因为我儿。”

望族主人示意妻子起身,随即,他慢慢的把屋子里仅有的凳子一张张踢倒,“不要再想纠缠,今日起,有我儿在的地方,就不会有你们的坐处,记住这一点,你们祖孙才可以继续活着,也可以活得比从前更好。”

每一张凳子被踢倒,小女孩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她的『』『』佝偻的身子也在轻轻发颤。

望族主人很满意自己的威慑,携着妻子走向门外,经过小女孩身边时,他停了停脚步,淡淡道:“我儿子的名字叫秋心武,不是什么秋意浓。他的名字,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叫的。”

“我的名字叫秋意浓!”

笔者注:这一章艳甲飞将其实属于外传『』质,也犹豫要不要写这个故事,最后还是写了,因为在真实生活中,我曾有幸目睹过类似的男女。

一直很羡慕,他们的勇气,原来做人偶尔也要强盗一下,学会从所谓的门第和偏见中抢夺回自己幸福。

很多人都说,只有不成熟的年轻,才会以为这世上会有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

其实是有的,而且这也是愈渐冰冷的现实社会中唯一令人温暖的感动。

一直想祝福,那对有勇气和身周环境相抗的男女,所以决定写下这个故事。更想把这个故事写好,本来想分上中下三段写完这个故事,可惜工作缘故,能抽出的时间太少,所以有了很尴尬的续,补,承,当然还有一个完,希望不回再延伸出个尽或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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