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艳甲飞将(流)
门“咣!”的一声被踢开,秋意浓直冲而进,向他爹娘大喊:“不许欺负银子!”
屋内的人都吃了一惊,望族主人和妻子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尴尬。
“心武。”望族夫人勉强笑笑,走上几步,想把儿子拉到身边,却见听到儿子的声音,那小女孩白皙致的小脸上有了一丝喜『色』,似找到依靠般,悄悄往儿子身边挪了挪。
小女孩这个细微的动作看在望族夫人眼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刺眼,她狠狠瞪住小女孩,手伸向儿子,“心武,过来!”
“我说过,我叫秋意浓!”秋意浓大声重复着曾让自己见不得人的名字,“你们不许欺负银子,她是我朋友!你们不许欺负她!”小女孩看不见娘的神情,但他能看见,娘亲脸上满是狠,看着小女孩的模样就象是在看一件令她恶心的东西。
这种表情,比那些曾辱骂小女孩的『妇』女更刻薄。
“我们没有欺负她!”望族主人知道儿子甚看重师徒之情,所以也不想计较什么名字,“爹只是给她家一点钱,怎么能算是欺负呢?”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为什么要赶她走!”如果是别人欺负小女孩,秋意浓知道自己该怎么对付,可这一次伤害小女孩的竟是他的爹娘,更让他愤怒的是,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是发生在小女孩自己家中,他的爹娘踢翻了她家的凳子,还要把她祖孙赶出武州。
被儿子顶撞,还是当着下人的面,望族主人觉得有些下不了台,想想儿子年幼,不懂得为人父母的用心,还是温和道:“孩子啊,只要你姓秋,你喜欢叫什么名字,爹随你,可既然你是姓秋,那你就该知道,你是望族子弟,这个小…女孩,她是什么?一个汉家女孩…”
“汉家女孩怎么样?她是我好朋友!”秋意浓跳着脚大叫,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至亲长辈,师父可以很欣赏小女孩,而他的父母却容不得她的存在。
“我们契丹贵族,不可以和一个汉家小女孩成为朋友。”望族主人道:“你年纪还小,所以还不懂门第之别,你要玩伴,爹可以给你去找很多,我们家有的是世交子弟…”
“我只要银子,我答应过她,我要永远保护她!”
两夫妻的眉头一瞬拧紧,他们不愿儿子和这小女孩往来,本来只存了门第观念,若非事关爱儿,本不会亲自出面,也并未往深处想,可听到儿子这句话,两夫妻已经感到,儿子虽然年幼,但这小女孩在儿子心里的地位已是颇重。
望族夫人看着小女孩的目光愈是不善,她开始认定,是这小女孩在勾引不懂事的儿子,“小丫头,年纪小小,倒是懂得耍心计,你缠着我儿是想干什么?你想攀高枝,也得先睁开眼看看,他是谁家的儿子!”
“不许说银子的眼睛!”秋意浓生气了,“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她,她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也没得罪过你们!”
“她错就错在她生在穷人家里,她得罪我们是因为他妄想接近你!”望族主人言语间已有怒气,“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将来是继承秋家产业的一家之主!这个小丫头,可以是你的丫鬟,可以是你的奴仆,甚至可以成为供你玩弄的女人,但她绝不能成为你的朋友!”
“你胡说什么!”秋意浓红了脸:“什么叫玩弄?她是跟我玩的好朋友!”
望族主人低咳一声,意识到儿子年纪尚小,不必说及此事,儿子年少,找个小伙伴也是常事,于是笑着摇摇头,“算了,你年纪还小,来,跟爹回去,这个小丫头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你要什么,爹都会给你。”
“我不要你给,银子也不要你们给她的钱!”秋意浓发现,自己的爹娘很是看轻小女孩,这让他很愤怒,“要走你们走!是你们在银子家『乱』来!我不跟你们回去,也不要你们管!”
“胡说!”望族主人终于动怒,瞪着儿子怒斥道:“你是我儿子,我就要管!由不得你任『』!还当自己是个野孩子吗?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你亲生爹娘!我们做的这些,还不都是为你好!”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秋意浓呆住了,是的,站在面前的是他的亲生爹娘,这不是可凭意气顶撞的强权,更不是可以用师父教他的翔天枪来对抗的不公,这是天地人伦中不可违背的父母之命。
就算他再是贪玩任『』,也必须明白的道理。
见儿子失魂落魄的怔住,望族主人心软下来,兼且父子失散多年,他总觉得亏欠了儿子,忙耐下『』子,和颜悦『色』的开始跟儿子说话,先说爱子该明白,自己乃是富豪子弟,往来的也该是世家子弟,既不辱门楣,最重要的是为巩固自家望族地位,世家兴旺之道,不进则退,只有多结交些富豪权贵,才能使家族代代兴旺,又说儿子年少,不知世道险恶,和贫贱下人往来,说出去小了是个笑话,大了则会连累整个家族被人轻觑。
望族夫人听着丈夫的教导,也不时在旁说上几句,一边说,一边又不时嫌恶的扫上小女孩几眼。
秋意浓浑浑噩噩的站着,这些在爹娘口中似乎是天经地义的教诲,他从没听师父说教过,也不想去听,他脑子里一遍遍想的,是前日小女孩黯然而说的那句话,“原来两人家境相差如此之远…”
这些让他直觉匪夷所思的事情,小女孩早都懂得,只是一直不说,大概是两人都还年少,大概是小女孩知道,她无力相抗,又大概,他们的年纪,真的不必去在乎这些…
爹娘絮絮叨叨的话,秋意浓没有听进去多少,不经意间,他的目光又流转到小女孩身上,忽然看见,小女孩已悄悄退到了角落里,躲在她『』『』身后,致的脸蛋上已看不见这几月常驻的笑颜,『』『』索索的在屋角里找着什么,却又轻手轻脚的,好象生怕引来旁人的注意。
她在找什么?
小女孩的手『』索到墙角,将一样物事握在了手中,然后,她便一动不动的站着,白皙的小脸上泛起了一阵灰朴朴的苦笑,很苦很苦的笑。
秋意浓定睛去看,目光陡然凝固住,竹杖!小女孩握在手里的竹杖,是那她已扔开数月的竹杖!
“在我变成飞将军之前,让我先做你这竹杖,好不好?”
那一天,他大着胆子问小女孩,装出一脸的嬉皮笑脸,却是很郑重的问。
“给!”小女孩欢快的笑了起来,没有一点顾虑的把竹杖递给他。
这几个月里,小女孩再也没有用过这竹杖,因为她身边一直有他。
可在今日,她又『』索着找回了自己的竹杖,脸上带着灰白的笑,就象两人第一次相见时,小女孩向着她从来看不见的苍天,无语苦笑。
他从不曾忘记,就是这个笑容,揪动了他的心。
现在,他又看到了这样的笑容。
是要告别了吗?懂事的小女孩已经明白,无论他怎么大喊大叫,但最后也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所以,她悄悄的找回了自己的竹杖吗?
不是答应过她,要永远做她的竹杖吗?
秋意浓的口突然痛了起来,好象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腔里突然迸裂,很痛,说不出痛起何处,伤在何处,因为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痛,却痛得他几乎要跪倒在地,大声的呻『吟』出来。
再看一眼小女孩,他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小女孩心里肯定也在经历着丝毫不逊于他的痛,
说不清楚,是什么让他可以这么肯定,是那苦苦的笑,还是那双小手中紧握的竹杖,握杖的纤细小手因为用力而发白,更象是用力『揉』在他的心口。
这就是——伤心至痛吗?
“银子…”秋意浓呻『吟』出声,两眼直直的看着小女孩,就算当着爹娘,也再不肯移开。
“心武,你怎么了?”望族主人和妻子察觉到儿子的古怪模样,忙围了上来,“心武,你生病了吗?”
望族夫人焦急的拉着儿子,有意无意的隔挡住儿子看向小女孩的异样神情。
“你们没听清吗?我说了,我的名字叫秋意浓!”她的儿子慢慢抬头,象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爹娘,“这是我师父给我取的名字!他说了,他的徒弟,你们的儿子,天『』痴狂!如果专注一事,那就会再也不肯放下!”
“所以,我的名字叫意浓!”小小少年把臆间那股剧痛用力从口中暴喊出来:“你们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只晓得,我要做天下名将!但在这之前,还有在这以后,我还想要永远保护银子!因为我答应过她,我就是她的飞将军!”
一连窜的话大声喊完,秋意浓突然从地上蹦起,一下蹦到小女孩身边,一把夺过小女孩手里的竹杖,“我生气了!你为什么要再拿这竹杖,我不是答应过,要永远做你的竹杖吗!”
小女孩本不及回答,就被他拽住小手,刚惊呼一声,秋意浓已紧拽住她的手,往屋外急步奔去。
“拦住他!”望族主人反应过来,向下人怒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