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明耀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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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作为大明的都城,城墙雄伟,雉堞林立,官宅民居,鳞次栉比。
由内城和外城组成,皇城居于中心。俯瞰全城,内外城成拱卫环绕之势。
皇城的核心则是皇宫。
燕京城的道路按中轴线对称铺开,形成经纬交叉的道路网,而皇宫则位于中经中纬大道的交汇之地。
内城和外城的两大城门则直对着主干道,衔接着城内外纵横交错的道路。
承颐园是皇城里最大的一处皇家行苑,以昆寿湖和万明山为基址,依照西湖风景,江南意境设计而成的园林,湖塔,构成了一座天然山水园。
昆寿湖,碧波荡漾,烟水浩淼,不远的万明山秀色如黛,风光绮丽,岸边垂柳毵毵,即使在冬季也仍然一片翠绿的嫩色。
在万明山的南麓,湖中有一座琼岛,悠长的二十九孔桥连接着两岸。
岛上古木参天,有一座辉煌楼宇,正是新建成的请仙楼。
明耀身着一件象牙白色宽袖袍服,袖口边缘和硬ting的交领,及袍服衣摆上用刺金绣法绣着精美的云纹,腰间是缀着香囊和白玉麒麟佩的五指宽腰带。
墨发用一条月华白绸带系着,随着楼前被高大树木挡住的湖风,微微吹动。
他眉眼精致,神情轻松,当真是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恐怕此时,要是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位贵气逼人,带着些书生气,彬彬有礼,俊美的有些过分的世家公子。
再不会想到这是刚把江南官场上搅的风声鹤唳,挥手间就斩杀了几百名朝廷一方大吏家眷的王爷,被如今江南官场私下称“鬼见愁”的睿亲王。
明耀抬头看了看那块御笔亲书的三个行书鎏金大字:请仙楼。
高座楼台的周围环着淡淡的烟雾,空气中有草石的丹药气。
薄唇微微翘起,墨黑的凤眸里闪过一抹冷冷的笑意。
早有内侍趴在地上,等着迎候他进去。
跟着内侍进了楼,进去就看到地上铺着绛红用金线绣成的鹤寿龟龄的团蝠纹地衣,大殿中yang是一尊高两丈的巨大三角鼎炉,炉中正缓缓冒着烟。
有十二名道童正一瞬不瞬的看着火的势头。
明武帝明昺穿着件灰蓝色的直裰道袍,正在听几名老道谈论道法。
内侍进去禀报,明武帝看到明耀,就挥了手让老道们散去。
老道们鱼贯而出,行至明耀面前时,念了声:“无量天尊”。
明耀淡淡还礼。
内侍总管,司礼监秉笔太监汪瑾此时没有穿那件侧蟒服,而是同样穿了件蓝色的内侍服,和道袍看着有一点像。
“睿亲王辛苦,请进,圣上在等着您呢”。
汪瑾虽然弓着腰,两只眼睛却是毫不忌讳,直直的看着明耀说道。
明耀哪里看不出他眼神中的放肆和嘲意。
微微一笑,并没有理会他。
进了殿中,明武帝抬起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复又闭上。
“参见父皇,”他撩开袍服衣摆,单膝跪在地上,朗声道。
看到明武帝依然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
他自在的站起,径直坐在了明武帝对面的蒲团上。
“父皇,儿臣回来了”。
他声音中有着亲近,可见明武帝对他是真的宠溺,不像其他皇子在明武帝面前都是恭敬拘束端着君臣大礼的。
“谁让你起来的?”明武帝的声音里有着怒气。
显然这样的场面对于睿亲王没有任何震慑。
“儿臣还没有跟父皇回报一下这次江南行的战果呢”。
“哼,你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朕的旨意都敢违抗了”。
明武帝冷哼一声,又想起来让他恼怒的事情,语气也变得不好了。
“这是哪个作死的奴才瞎胡说的,儿臣压根就没有接到什么旨意啊”。
明耀瞪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惊讶的说道。
跟着睿亲王进来后,站在墙角候着的凌落,面瘫着脸,抬头看那布满大殿的灰色调帷幔。
殿下,乃敢不敢别这么无赖。
明武帝听到明耀不似作伪的惊讶声音,睁开了眼睛。
“小七,你以前调皮捣蛋,做各种荒唐事,父皇都可以不追究,可是这圣旨是国之重器,断不能容你这样胡闹的”。
明武帝声音里有了凝重。
“儿臣真的没有接到圣旨,不信,父皇就传宣旨的奴才来,儿臣当面与他对质”。
明耀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说话的真诚,让人不得不信。
明武帝这会是真的有些怀疑了。
难道是汪瑾那个奴才仗着朕的宠信,如今连朕的儿子都敢不放在眼里了吗?
别以为朕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奴才在京城有九千岁的外号,哼,朕的儿子都不敢称千岁,汪瑾你算个屁。
要不是朕这成仙之道,需要你替朕搜罗修仙道人,朕早赐你一杯毒酒了。
敢与朕相比肩,等朕修仙大成时,第一个把你扔丹炉里去。
“传汪瑾进来”。
明武帝对着身边的内侍道。
不到片刻,汪瑾就弓着腰,跪倒在地上。
“不知圣上唤奴才有何吩咐”。
“大胆奴才,朕让你去江南宣旨,你为何中途返回,还要诬陷睿亲王,真是胆大之极,狗胆包天”。
明武帝日日服食丹药,脸色已经不如以前正常了,开始变得发青。
不过此时仍然是中气十足的怒喝,声威显赫,毕竟是当年亲自夺得帝位,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他的威势岂是汪瑾这样的人能揣度的。
“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有去宣旨,是睿亲王——”
汪瑾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明武帝拦住了。
“看来是朕的宠信让你都忘记了自己什么身份了。来人,剥去汪瑾的冠服,打入死牢。”
汪瑾惊恐的瞪大眼睛,以头碰地。
“圣上饶命,饶命啊,奴才就要为圣上寻到最后一道仙方了,奴才这个时候不能死啊,奴才身死事小,误了圣上的事,罪大啊。”
明武帝摆手,侍卫立即把汪瑾带了下去。
等殿内重新安静下里后,明武帝拿眼去瞪明耀,明耀仍然是看着他笑笑,也没有辩驳或者谢恩的话。
“朕的儿子里,偏偏你这么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朕的父爱”。
明武帝的话中有些无奈,有些宠爱,有些说不清的复杂。
生在天家,亲情最是淡薄,他虽然享受着人人对他的畏惧,可是身在高处不胜寒,身为最亲近的血脉,他也希望有个让他天天操心,天天责骂的儿子。
他的前几个儿子都是聪颖的,可正是因为这份聪颖,他们对自己有着畏惧,有着恭敬,有着计算,明武帝也对着这些儿子们有着皇帝父亲的疏离和威严。
直到小七的出生,这孩子一岁能言,三岁能文,满足了所有父亲的虚荣感,尤其是在他的那些大臣面前,明武帝觉得倍骄傲。
还有重要的一点,让明武帝对这个儿子格外不同的原因就是,这个儿子从小就没有怕过他,不管是明武帝故意板起了脸训斥一番,或者在他闯祸后,名小太监打了一顿板子。
这孩子也会跟自己发脾气,可是不一会儿功夫,又跟在自己的后面,活像个小尾巴。
小七小的时候,从来不叫自己父皇,他都是叫父亲,自己问他为什么。
哪知道这孩子就哭了:“二哥说,父皇就是父皇,是天下人的父亲,是天下人的君主,小七不愿意这样,小七只想父皇是小七一个人的父亲”。
小七当时才四岁,眼睛黑黑,皮肤白皙,口中满满的对父亲的孺慕之情,让自己当时心里都化了。
他虽然做不出什么承诺,可到底是从那对这孩子是不同的。
所以他会当时一怒之下,会让年少的小七去了苦寒的西北,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怒其不争。
口谕下过后,他就后悔了,所以自从小七回京后,依然胡闹,他还是把那些御史的褶子全都压下。
明武帝自己知道自己如果还有那么一丝纯纯的父爱,那全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依照祖训,他给不了他这世间最宝贵的位置,所以他才会命内务府的司衣局用龙袍的材质替他裁制亲王服。
可是这孩子不爱穿亲王服,总是穿着那些世家公子爱穿的华贵袍服,真是没心眼的孩子,他难道看不出亲王服比那些衣服多了低调的奢贵吗。
明武帝觉得自己老了,变得爱回忆以前,爱多感了起来。
这一点让他有些惊慌,他要做万年君王,他不要老去,不要死去。
“父皇本就是儿子的父亲,儿子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明耀笑着说道,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比外面冬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照亮了这个装饰厚重华丽的大殿。
明武帝听到他的话,也笑了笑。
这孩子离开自己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跟自己亲,就像本应该如此的。
是的,父子之情本应该如此,可是生在帝王家,享受了世间最尊贵的身世,就要抛舍掉那些最平凡的亲情。
明武帝一下想起了自己的父皇,自己的兄弟。
他的兄弟全都不在了,都死在他的兵锋下。
这是身为明家人的悲哀。
他希望小七永远都这么无所顾忌的活着,朕的儿子就应该如此。
“那些倭寇真的进了内河吗?”
明武帝想起来这几天的奏折,都是御史弹劾东南水师的。
“儿臣不太清楚”。明耀打量着大殿,不在意的说道。
“真是太放肆了,朕拨下的那些军饷,难道都被齐王给扔河里玩了吗,竟然能放倭寇进了内河,朕要削他的爵”。
明武帝气哼哼的说道。
他也就是白问一下,他想小七也不会关心这些。
明耀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像是没有认真听话里的内容。
明武帝在国库空虚的时候,仍然坚持着对西南,西北,东南三线出兵,可见是个很顽固的民族zhuyi者,认为只有大明的子民才有资格生活在世间。
所以不理事的他对军报是很在意的。
这才会发了怒。
也就是四百年前,大明开国太祖赶走那些蛮夷时,当时的金太祖阴了一把鞑子可汗,弄得这两个国家到现在还是世仇。
不然这两个离着不远的两国要是联合一气,大明的边关立马岌岌可危。
齐王的爵位已经是想削也削不掉的了,父皇养虎成患,如今的父皇已经掌控不住他们兄弟相残的局面了。
明耀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一划而过的讽刺。
这就是他们姓明的命运,谁也逃不脱。
这时有内侍捧着托盘进来,上面是一个白瓷玉碟子,玉碟子上面有一粒丸药,芬芳扑鼻,旁边是清水茶盏。
“圣上,该是服食洗髓丹的时候了”。
这洗髓丹一天一次,按照道长的说法,是能一日日排出他体内的*凡胎的俗气。
等尽数排完那一日,离飞升就咫尺之遥了。
“父皇——”,明耀还是没忍住想劝说两句。
明武帝一个眼刀过来,活像是那唯恐别人抢食的小动物,满是警惕和敌意。
眼神也变得灰蒙起来,并不像刚才看着还算清醒。
“小心茶水烫”。
明耀只得这么说了,这劝说的话,他开始时也说了,直到被明武帝怒不可遏的把他撵了出宫去。
并一个月不准进宫。
听到明耀的话,明武帝这脸色才好看了点。
服完药,明武帝舒了一口气。
似乎觉得身体都轻了不少,脸色满意的笑了起来。
“小七,朕准备派你到松江府,再建一支水军”。
明耀盘腿坐在蒲团上,用扇柄在地上随意的画着,闻言,抬头。
“父皇,没银子,儿臣可不去”。
据他所知,国库如今还拖欠着军费呢,兵部的人天天打欠条,弄得欠条都快当银票用了。
虽然有了这支水军,卫五部就等于有了合理合法的去处,不用再天天躲着了。
可是小气的睿亲王最不爱干的就是做白工,还是自掏腰包的白工。
“知道,朕的儿子里就你敢讨价还价的,你从江南抄回来的银子就不入国库了,全给你当军费”。
明武帝一瞪眼,果然如他所料的表情。
这个小七,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看他哪个儿子敢这么跟他说话?
给他个好差事,他还不情不愿的,这要是其他人,他还不乐意给呢。
似乎能听到明武帝的心声。
明耀心里撇嘴,这算什么好差事,这明明就是要他给二哥当趟雷兵,跟大哥打擂台呢。
父皇总是喜欢玩平衡,不知道现在的他已经玩不转这个了吗。
“父皇,那统共才几十万两银子,还不够儿臣给一艘战船配备火炮的呢。
您是打算让儿臣驾几艘小板子船,就称水军吗,您这是打算看儿臣的笑话呢”。
明耀可怜巴巴的说道。
墙角的凌落又抬头望殿顶的画梁了。
殿下,乃敢不敢实话实说,那是几个几十万两啊。
“别糊弄朕,你的本事朕知道,那西北军里都练不开你,还有你那什么八大铁营的,你这是准备架空你舅舅是不是?”
什么准备啊,那是已经架空好不好。
“父皇,你这是说哪里的话,舅舅在西北军中威望这么高,儿臣哪有那个本事,有那个闲工夫,儿臣还不如去打听打听京里又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了呢。”
明耀不屑的撇撇嘴,似乎对于明武帝的这个罪名很不符合自己的风格,降低了格调一样。
明武帝心里松了口气。
“你二哥心性良善,你和镇国公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好好辅佐他”。
“这个自然不用父皇吩咐,儿臣明白”。
“好了,去吧,你母后想必在宫里等着你了”。
“儿臣告退”。
出了琼岛,走在二十九孔桥上,凌落似乎还有点难以相信大名鼎鼎的九千岁,就这么被打入死牢了?
“殿下,这汪厂公除去的太容易了吧?”
“当然不会这么容易”。
明耀的脸色没有了刚才在明武帝面前的阳光清朗,似乎又变得遥远了起来,即使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会觉得看不到他的表情和情绪。
“老阉贼张狂久了,忘记我们明家人有个通病”。
明耀冷笑一声道。
凌落疑惑的看过来。
护短。
是的,他们姓明的,可以兄弟父子斗个你死我活,却不允许别人动自己在意的亲人。
何况是个奴才。
哪怕父皇极其用的着他,明耀知道,在父皇的眼里,他只是个奴才。
就像那些后,宫嫔妃们,只是延续香火的美人,和牵制前朝的工具。
见殿下没有回答他的打算,凌落又换个问题。
“殿下的意思,圣上相信殿下的说辞?”
凌落觉得殿下的话,恐怕很难让人相信,何况是曾经在朝政上很出色的明武帝。
“父皇愿意相信”。
明耀淡淡的道。
从小他就知道父皇对自己不一样,那是他千辛万苦当了很长时间的跟屁虫才得来的。
他利用了父皇对他的父爱,父皇同样利用了他对父皇的孺慕。
“那汪厂公还会再出来吗?”
凌落有些难以相信,都是打入死牢的人了。
“不用多久,你就可以看到你日思夜想的汪厂公了”。
明耀看了看他,笑道。
父皇只是想给这个敢有九千岁外号的奴才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让他记得自己的身份。
父皇虽然渐渐失去了曾经的光芒,可是一些手段是深入骨髓的。
凌落听到自家殿下的话,眼角抽啊抽。
谁日思夜想了?!!谁?
心里在嚎叫,面上仍然瘫痪着。
“你不想他?那你老在本王面前提这么个玩意儿干嘛”。
看到凌落一张面瘫脸都快抽变形了,明耀好心的解释了两句。
*
远处一行宫女匆匆来到明耀面前,行礼道:
“睿亲王殿下,皇后娘娘请你到坤宁宫去”。
明耀点点头,让来人起身,就朝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到了坤宁宫,看到皇后正在身边嬷嬷的劝说下,坐了站,站了坐。
看到明耀进来,这才连忙走了过来。
脸色沉下来道:“我要是不派人请你过来,你是不是又准备躲着我这个母后?”
皇后一双杏眼,眼梢尾很长,略微吊起,鼻子秀直高挺,嘴唇削薄,尖尖脸蛋。
单看五官中的任何一样,那都是极其精致的,只是组合在一块,就会让人觉得刻薄浅显。
尤其是如今年纪大了,眼梢隐现的鱼尾纹和嘴角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更显得不好说话。
事实也差不多。
“母后又不是老虎,我干嘛要躲着母后呢”。
明耀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端起宫人上的茶盏,微微笑道。
他的确在躲着他的母后,因为受不了她的啰嗦。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不了解你吗。
你要是有你二哥一半体贴懂事,我也就不用这天天跟着操碎了心”。
皇后江华仪不满的道。
“我问你,你在西北军中是怎么回事?怎么你舅舅来信说,现在军中的事都被你做了手脚,他插不上手,你在搞什么鬼。
我可跟你明白说,你是要辅佐着你二哥的,你这样让人不放心,我让你父皇还把你远远的送走”。
江华仪当初能当上皇后,也是因为镇国公府是明武帝能登上皇位的第一大功臣。
镇国公府是靠站队发家的表率。
出身武将世家的她,不要指望身为一国之母的江华仪能有多雍容端庄。
看到小儿子仍然不慌不忙的喝着茶,半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江华仪气的只想动手打人,被身边的嬷嬷给拉住了。
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他,有辉儿一个人就够了。要不是哥哥,胆小的要命。
这个儿子从小就跟自己不亲,偏偏皇上还最疼他。
这个小儿子就是个讨债的,哪里能帮的上她的辉儿。
“儿子都已经回来了,舅舅还想怎么样,他插不上手,难道让儿子替他处理事情去?”
明耀当初在西北军中,镇国公父子没少排挤,只不过镇国公胆小,做的不多也不明显,不像他那个好表哥。
故意布下圈套,让他带着兵进了口袋,还故意不放援兵,那次要不是他提前觉察,身边的人又都是心腹,真的被他给得逞了。
所以如今他的舅舅还活着,他想自己性子这么几年变得好多了,还特意送给舅舅一个大礼呢。
表哥?现在该投胎了吧。
皇后被明耀的话噎的接不住。
她转换个话题,斥责道:“还有你,能不能天天做点正事,一天到晚的在城里瞎胡闹,你看看那些御史们这么些年,弹劾的奏折摞起来都有你高了。
你这正妃都没娶,你宫里的那个怀孕的宫女是怎么回事?你这样,以后哪个世家千金甘心嫁给你?”
明耀放下茶盏,眸子微微眯了眯。
看来他无意间还宠幸个有些手段和心思的女人,这小话都递到坤宁宫里来了。
或者是,跟母后放在他府里的钉子接上了头。
“这样,你把那个宫女送过来,母后替你看着,好歹也是我们明家的子嗣,又是你的长子,不能出意外了”。
“你再去一趟西北,跟你舅舅好好交接清楚,把军中的事都打理清楚了再回来。”
皇后还在自顾自的说着,睿亲王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走。
“你去哪?母后的话你敢不听?”
皇后怒道。
明耀转身,微笑道:“母后,你要真想关心朝事,那里,你先把皇太祖爷爷的亲笔给砸了,再来跟我说吧”。
明耀手臂抬起,指了指个方向。
皇后看去,那里正是前朝和后,宫的内门处。
悬挂着大明开国太祖的亲笔:后,宫,宦官不得干政,触禁者,斩。
江华仪被明耀气的额头青筋直跳,说不出话来。
明耀却是带着人已走远。
至于说汪瑾算不算干政这件事,明武帝说不算,谁敢说其他意见?
当年这位太祖还留下祖训,非中宫长子不得担太子位呢。
不照样被明武帝给亲手证明了太祖的话,也不是非要遵循的。
“娘娘,你消消气,消消气,哪有跟自己骨肉生这么大的气的?”
身边的心腹嬷嬷忙替皇后抚胸口。
“本宫这哪里生的是儿子,这是前世的冤孽”。
江华仪很后悔,当初不要这个儿子就好了。
“嬷嬷,你说,当年要是不——”
“娘娘”。心腹嬷嬷赶紧打断道。
又朝周围看了看,看到宫女都站的很远,这才放了心。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本宫原打算给太子找个臂膀,如今看来倒是多了个骨肉亲敌”。
“娘娘错了,老奴听说睿亲王对太子殿下的事,办的那是尽心尽力,像之前南边赈灾还有太子带天南巡的时候,那些筹银子,杀贪官,得罪人的事,
奴婢听说,都是睿亲王做的,好名声如今都是太子殿下的”。
“真的?”江华仪有些不信。
“那哥哥怎么会来信说是耀儿在军中动了手脚?”
“这西北军可是给辉儿留着的,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军中”。
“娘娘,恕老奴说句不恭敬的话,镇国公是什么样的性格,想必娘娘是最清楚的,奴婢想,这也许是镇国公自己打理不清楚。
才怪到睿亲王殿下身上的”。
心腹嬷嬷的话倒是提醒了江华仪,当初要不是父亲有决断,他们镇国公府也不会崛起。
可是等哥哥接手后,镇国公府倒是被那个半路靠过来的护国公府给渐渐比了下去。
不然这么多年,要不是皇上护着,她早料理了那个贱人。
原来当初,护国公府是明武帝那个时候的太子,党,后来明武帝娶了贤妃,明武帝的势头又很强,这护国公府才不情不愿的靠了过来。
直到贤妃生下皇长子,护国公府这才发力,把那些明武帝兄弟们的残余给清理了干净。
“你打听清楚了,耀儿没给辉儿帮倒忙?”
皇后江华仪有些不相信。
“是,老奴有个同乡,就是扬州府的,前几日送来了家书,听说太子如今在江南的名声很受爱戴呢。
她特意说给老奴听,也让老奴跟着高兴高兴的。
娘娘要是不放心,谢家不是也在南边,下次来了信,娘娘也可以顺便问问”。
听到心腹嬷嬷的话,皇后放了些心。
“说到谢家,这几年过去了,他们摸清那丫头当年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了?”
皇后想起了一件心上事,问道。
“都清楚了,文成公主对那谢岳声掏心掏肺的喜欢,要是真知道什么,在没人的时候,两夫妻还能不说?
况且,文成公主好像也没有几天日子活了,谢家这回倒是便宜了他们,还不都是主子的恩典,不仅让他们脱了贱籍,还给了他们一个家族。
偏偏他们还不知足,还为那谢岳声可惜。不想想一个公主都给了他们家,他们能有这么大的造化,还不都是主子看在他们忠心的份上”。
心腹嬷嬷愤愤的说道。
“罢了,那个丫头又算什么高贵人儿,不过是个卑贱宫女生的,那谢岳声也算有些才华的,就当补偿补偿他们吧”。
原来这谢家世代都是镇国公府的家仆,不过谢岳声是早就脱了奴籍的,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当年正要参加殿试。
被明武帝赐婚,尚了公主,这才取消了考试的资格。
*
睿亲王府位于皇城西北的方向,距东宫太子府也不是很远。
此时在下人厨房里,一个粗布麻衣的宫女正在往水缸里挑水,她气喘吁吁,因为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双手冻的发紫。
她咬咬牙,一切都会好的,等皇后娘娘知道了,不会放任自己的亲孙子不管的。
“发什么呆,别偷懒,以为自己怀了龙子凤孙就金贵了不成,那也要看王爷看不看的进眼啊,更有那不知死活的,居然还能喝了药,也能怀上。
当真是命贱身贱啊。这厨房的水缸全都要挑满了,少一滴,都不准你休息”。
从江南回来后,芊染的事迅速传遍了王府,一开始,大家还不敢议论,因为王爷的严厉,他们都是知道的。
可是这件事情的八卦性太强了,他们王爷那样神仙一样的人物,居然允许一个宫女怀了他的子嗣,大家纷纷对这个宫女很好奇。
等芊染也回了王府,有那眼子活的,纷纷来巴结恭喜之类的。
可是久久不见王爷再宣见这个宫女,大家都疑惑了起来。
后来听说大总管的降职,居然是因为这个宫女的连累,顿时纷纷远离她。
大总管那样手段的人物,都被连累到了,这个宫女就是个扫把星,不能牵扯。
再后来,这个宫女不单没有被人好好伺候着,反而被人带到了这下人用的厨房里,整天做着粗活,这大冬天的也只穿了件粗布棉袄,挺着个大肚子。
偏偏这个宫女还一副她发迹后,要给她们好看的神情,让这些宫女们虽然不敢动手,但也时不时的拿言语刺激。
“住口,我肚子里的是王爷的长子,你们这些低贱之人也敢轻蔑,等有一日,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王爷也不会饶过你们的”。
芊染终于忍受不住这些时时刺激她的言语。
再等等,只要到了皇**中,要是圣上知道了,也会让自己的孩子出生的。
等孩子出生,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子嗣繁衍的。
老宫人们听到她提起王爷,也都不接口了。
风水轮流转,来日方长,她们也不能肯定这个怀了王爷子嗣的女人就一定不能出头的。
偶尔言语讽两句,过过嘴瘾就好,这结仇还是不必要了。
正在宫人们住口的时候,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穿翠色宫女服的女子,她怒喊叫着,
扑向芊染。
“你这个贱人,是你把我堂姐害死了,是不是?”
原来这名宫女正是那日在通铺讽刺过芊染的喜禾。
她的堂姐正是那个发现芊染倒药的胖宫女海安。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别过来,这可是王爷的子嗣,有个好歹,诛你九族都不够赔的”。
芊染慌张起来,她想起昨夜那个在井底瞪着她的眼珠,泛着白,死死的瞪着她。
芊染挺起了肚子,喜禾终究不敢再上前。
“你别以为杀了堂姐,就没有人知道你做的事,我这就去禀告了王爷,让王爷知道你是如何耍手段才怀上的”。
喜禾悲愤着哭道。
宫人们纷纷好奇极了,这个宫女还做了什么?
“你不准去”。芊染急了,原来那个胖宫女早就告诉了别人。
她居然还要挟自己,只要给她一百两,她就谁都不告诉。
她果然该死。
芊染急中生智道:“就算你告诉王爷又如何,你以为以王爷的英明他会不知道吗。
如今我怀的孩儿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你今日拼着命也要与我作对的话。
你就想想你的家人,我有孩儿在,不怕有一日没有腾飞的时候在。
如果你不再冤枉我与你堂姐的失踪有关系,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谈谈”。
芊染在话语中暗示,如果喜禾非要与她作对的话,他日,她一朝得势,定不会放过她的家人。
喜禾本也是聪明人,芊染的话是有道理的。
在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心里,男人对子嗣都很看重,何况这是皇家子嗣,是王爷的长子。
而皇家子嗣的生母,没有意外,都是会留着的。
等孩子长大了,即使不在母亲身边,到底是骨肉情深的。
对付她一个小小的庶民,就是灭族也够了。
喜禾哭泣着,既有对堂姐失踪的恨,又有不敢报复的顾忌。
正在这时,睿亲王身边的亲卫来了。
“芊染姑娘,王爷召见”。
宫人们纷纷惊疑不定,芊染则是挺胸挺肚子的跟着亲卫走了。
来到一处偏厢里,芊染疑惑的向四周看看,这里是王府花园的角落,平时王爷根本不会到这里来。
她有些担心是有人要害她,可是看着前面带路的两位身着黑色铠甲的侍卫,威武不凡,正是王爷身边的人。
进了厢房,看到王爷果然在房里,她一颗心才放下。
“拜见王爷,王爷吉祥”。
她仍然尽量维持着她婀娜的身姿,只可惜身材早已经变形,况且,明耀根本就没有看向她的打算。
明耀站在窗前,看向窗外在寒风中盛开的凌霄花。
“动手吧”。
明耀冷声吩咐道。
芊染这时才注意到房中不单有几名王爷的亲卫在,还有几个稳婆样子的人在。
还有叔叔在。
她快速的以眼神询问,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婆子来到芊染的面前,伸手欲摸她的肚子,被她连忙用胳膊护着。
两个婆子牢牢的用手把她的胳膊拽住。
另外两名婆子则是用力的捏了捏她的肚子。
向明耀恭敬的回道:“王爷,月份有点小,恐怕会伤及到胎儿”。
“无妨”。
明耀转头淡淡回道。
看了一眼芊染,“让她活着”。
“是”。婆子正要拉芊染去隔壁厢房。
芊染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啊?王爷,难道您不要您的长子了吗?王爷,孩子都会踢人了,您可以摸摸,您一定会爱他的。
王爷,您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啊”。
明耀伸出手指揉了揉耳朵,身边的弦惊和弦笼立即把婆子连带着芊染都拉到了隔壁厢房。
并且找了块抹布,把她的嘴巴给堵上了。
“要多久?”
明耀看向那个像是拿主意的领头婆子。
“一,一炷香吧”。
婆子擦擦汗,这睿亲王的眼神太压人了。
原来这四名婆子是皇家御用的稳婆,今日被睿亲王从内务府调出来,以后就属于睿亲王府了。
“太久了”。明耀有些不耐烦。
“回王爷,一盏茶,不能再提前了”。
婆子想了想答道,她们从来做的活计都是替那些妃嫔们拼死保护龙种,如今这不论胎儿死活,只要催生下来,倒是容易许多。
明耀勉强算满意。
一会弦剑进来,回禀道:“王爷,查到了,最近与芊染姑娘接触的有一个更夜房的妈妈。
弟兄们刚用了手段,不一会就招了。
说是皇后娘娘担心王爷后院的女子,特地让她来看着的,
芊染姑娘是从南边回来后,这妈妈主动联系的,原打算今晚就偷偷接走的,说是皇后娘娘亲自看着王爷的长子落地。”
明耀冷笑一声,他的母后这是迫不及待的让他这个错误弄的满京城都知道呢。
本来还想再玩玩的,算了,便宜那个竟敢算计他,不知死活的女人了。
原来,自从那日在船上明耀得知了芊染怀孕后,就让黑衣卫查了事实,知道是这个女人把药给吐了。
他原本是打算让那个女人生下来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然后再看到那个女人从大喜跌入大悲深渊底的行尸走肉的绝望样子。
他仍然没有复郑贯忠的职,和他的父皇是一个心思,得让这个安逸太久的总管,醒醒自己的身份。
今日就给他一个表现机会。
明耀叹了口气,只希望那玩意儿生命力久一点,让那个女人亲眼看看她一直希冀着的希望,是如何破灭的。
明耀此时脸上的神情没有让人觉得多复杂,但就是觉得冷的淡漠,漠然到极点,是一种让人脊髓梁里的冷意。
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也似蒙上了一层让人能感受到来自冥界的寒凉。
郑贯忠原本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当他看到芊染被带进来的时候,他还真的以为这个族侄女有可能会被王爷原谅的。
毕竟她身上有王爷的子嗣。
可是弓着腰的他,忽然就被空中骤然降低的温度给激的身上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他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自认为,所有的阴暗他都有心理准备。
可是他仍然没有想到睿亲王竟然能残忍冷漠致斯。
那婆子的话果然很准,就在明耀想着时辰到了的时候。
婆子就带着个随便包块布的婴孩过来,那婴孩的声音像刚出生的老鼠一样微弱,身形佝偻,像个没毛的小猫仔。
明耀根本就没有看一眼,反而离开了两步,眼中闪过深深的嫌恶。
“把她带过来”。
身上尽是血污的芊染被婆子拖了过来,她看到那个在布里的小*,爬着哭着要过去,呜呜的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嘴巴里的布依旧牢牢塞着。
“郑贯忠”。
“奴才在”。
“溺死”。明耀冷漠的吐出两个字。
弦剑已经端过来一盆水。
听到王爷的话,郑贯忠手抖了一下。
“是,奴才遵命”。
腰弓的更低了。
他走到那小崽面前,芊染看着他呜呜的死命的摇头。
郑贯忠一只手抓起那小崽,按在水里,那跟筷子一样细的胳膊也只是挥了一下就不动了。
芊染此时就像个受伤的母兽一样,眼珠成了血红色,嘴巴里有血流了出来,显然是情急之下,恨意咬断了舌头。
明耀失去了再看的兴致,“扔进牢里,不准死”。
吩咐了一句,就带着亲卫离开了。
郑贯忠和婆子们收拾着房间,看到地上一动不动,披头散发,眼珠没有焦距的芊染。
头发一下白了半边。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违抗王爷的命令”。
郑贯忠叹息一声,看着黑衣卫把芊染像条尸体一样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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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正在看美恐系列,想断更些天的,看到有人打赏月饼,受宠若惊,以为看错了,又看到五五童鞋的打赏,这才爬来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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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打赏月饼的童鞋,真的很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