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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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怀上后，觉得很奇妙，那种复杂而微妙的心情是从来没有过得。我有时候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居然已经开始孕育一个新生命了，这真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种怅惘失神，我肚子里的孩子居然不是我的，随着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我分明能感觉到那个小生命在我肚子里的活动。

有时候，他的一个小动作、都会让我高兴好久，我摸着肚子，会跟孩子说一些悄悄话，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呢。

我那时虽也还是个小孩子呢，但是那种初为人母的感觉，确实很兴奋，那段时间，我常常失眠，根本睡不着。

因为，我一想到，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要被抱走，我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就难受得很，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居然要跟着别人走，怎么能不难过呢？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们这行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这不过就是一件商品，你是不能和他产生感情的。因为他不是属于你的，只是借你的肚子生产而已。

与客户的小孩产生感情，是这个行业的大忌，我后期见过不少到头来反悔的女孩子，宁要孩子，不要钱的，最后她们的结果也是很不好的，人财两空是肯定的，公司由不得你胡来。

虽是这么说，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何况还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再无情的女人，也不会心无波澜的。我们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既然你是出于金钱的目的，那么心态就要放平一点，这里面只有交易的关系，没有亲情的关系，这点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由于这种复杂而扭曲的心里，所以很多女孩子完事后，都会有一定的产后抑郁情况出现，因为她们要承担比平常孕妇更多的心理负担和良心谴责，这钱，真没那么好赚的。

虽然我还不足一个月，但是肚子已经显出来了，很多事情已经觉得很不方便了。这时候，公司安排的陪孕阿姨也搬来住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阿姨，听说是从月嫂公司高价挖来的。

阿姨姓张，据她说，她已经伺候了不下20个孕妇生产了，还有后续的月子服务，服务的人群也是一些高级白领和富商，所以，这方面她显得特别专业。

嗯，我能感受到她细致入微的照顾和专业熟练的手法，确实像是经过专业培训，然后日积月累出来的老行家。张姨，还有一手绝活，就是她烧的菜，我一直认为我下厨的本事算是可以了，但是跟她老人家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色香味俱佳。

我忍不住多吃几口，张姨就会提醒我，孕妇应该注意控制饮食的摄入，营养过甚，也会导致今后生产困难的。

我一个人孤独寂寞，终于来了个人说话了，所以我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除了一些个人私隐，我几乎什么都和张姨聊。幸好，张姨也是个健谈的人，我们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经过跟张姨聊天，我才知道，她也是个苦命人。家里有个儿子，年轻的时候在干活的时候，操作失误，导致双脚烧伤严重，最后只能截肢保命。夫妻两个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家里也不是很富裕，当时就感觉像是天塌地陷一般，她儿子还没成婚呢。

现在夫妻两个都退休了，老伴儿专门在家伺候行动不便的儿子，自己则出来做月嫂贴补家用。至于，当初为什么愿意做这个，就是图工资高一些，她儿子假肢的费用和后续康复的费用还没着落呢。

张姨原本是一家中学的老师，没想到居然会愿意干这伺候人的累活，老师是很少人愿意做这个行当的。老师的退休工资不低，若不是有个沉重的负担，张姨本该是享受美好退休生活的时候。

我喟叹张姨遭遇的时候，也想起了自己的点点滴滴，若跟他儿子比起来，我算是极其幸运的，至少我四肢健全，能跑能跳。而他儿子已经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除非安装假肢，想到这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常安慰张姨，叫她想开一些，她总是摸干眼泪，嘴上说没事没事，没事会流眼泪吗？张姨连骗人都不会，真是个很好的老人家。

我也把自己的境遇告诉了她，当然一些极其私隐的东西，我没说出来，我是真说不出口。张姨听完后，也是大吃一惊，双眼怜爱地望着我，握着我的手，轻声安慰我，劝我也想开些，没想到我也是个苦命的娃。

我把心中一些埋藏许久的积怨跟张姨讲后，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那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一些。有一个愿意听你讲，安慰你，照顾你，真心待你，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从张姨身上，我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巧的很，她们还都是老师，妈妈是小学教员，而张姨是中学的老师，这也是为什么张姨给我一种熟悉的亲切感的原因，为人师者，总有一股和别人不一样的气质，让人舒心。

我和张姨无话不谈，我甚至和她谈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而是我代孕的孩子，我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张姨并没有很惊讶，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看来，她已经知道了，她这是奇怪，为什么我会主动把这些都说出来。

别的女孩子恨不得把这些秘密都烂在肚子里呢，这不算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很多女孩子也是未婚呢，她们将来还要嫁人呢。

如果知道的人多了，谁嘴巴不严实，传了出去，那么那个女孩子就完蛋了，还想嫁人？这种情况，吐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嫁人肯定是不现实了。

所以，做代孕的女孩子嘴巴必须牢，要么把这件事情做的很隐秘，别人都不知道；要么就嘴巴很牢，打死也不承认这件事情，也不向其他人说起这件事情。

为了避免这些尴尬局面的发生，很多女孩子都选择异地代孕，这样就避免了很多麻烦了，同城的女孩子很少接代孕的活儿，不好隐瞒，诸多不便呢。

张姨想了一伙儿，才开口。

“这事儿，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我伺候过的这类女孩子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我点点头，我当然信张姨了，这种事情嚷嚷出去，对她也没用好处，这种损人也不利己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

其实，我知道，这些不该和一个阿姨去讲，这样风险太大。但有些东西压抑了久了，就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都说冲动是魔鬼，这句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人若是真的丧失理智，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就好比我啊，我因为极度缺钱，而又面临母亲巨额医疗费的前提下，才会答应做这一票的。不然，打死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我有我自己的底线的。

底线？说起底线，我又觉得好笑了，我自己的底线已经一再被打破了，眼下的我，几乎没有底线可言，我在想，这或许就是我最后的底线了吧。

张姨继续说道：“你的情况和我有些相似，都是为现实所逼，所以，我觉得没什么惊奇的，其他人，肯定都会极力反对和讥讽的。他们没有经历过我们一样的灾难，他们是不会明白我们背后的辛酸的。”

我猛地点点头，张姨说的太好了，不亏是做老师，讲起来就是有说服力呢。我自己听了，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人，心里的愧疚之心少了一分。

“张老师，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都不喊她张姨了，她现在就是我人生的临时导师了，我现在需要她给我一些参考，毕竟她的人生阅历比我丰富，而且家里还一个终身不能自理的儿子，要是论凄惨，我不及张姨的十分之一。

我现在迫切想张姨给我一点建议，我这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到底该怎么办，我的心里还是恨迷茫的，我需要获得心灵上的一丝安慰，我是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实在是太久，这股温暖又回来了。

张姨没有马上回答我，她拿起茶几一个苹果，削了起来，完了，递给我，我咬了一口，挺甜的苹果，香脆可口，汁甜味美。张姨将苹果皮掸落到垃圾桶里，这才对我说：“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但目前看来，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跟我们当初境遇差不多。孩子，听阿姨一句劝，这一步你走错了，往后可别再走错了，人生的机会不多，错过了就可惜了。”

“既然你怀上了，就安稳生下来，我知道这会给你内心造成重大的伤害，那么我们只能靠时间去慢慢抚平了。你也可以选择打掉孩子，撕毁协议，但是钱你已经花了，拿什么再吐出来，还有，你妈妈还等着钱用呢，她那里是等不起的，你是知道的。”

阿姨说完了，还幽幽地叹了口气，叹了一句：这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