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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天不行道我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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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炎是天才,也是疯子,她的犯罪心理学,就是她自己。

可是施霜心不同,她没有过去,没有记忆,她的知识,都是自己重新开始学的。

所以,她很用力的在追顾默。

正是因为她的这份努力,让顾默看到了她。

施霜心只想找到自己的过去。

然后,这个案子,的确让她找到了。

但同时,她也绝望了。

她是凶手。

顾默又是因他而死。

那就做一对鬼鸳鸯吧。

施霜心也许遗憾,也许悔恨,只要她死就好了,顾默为什么要死?

不过,最后能够一同葬身火海,骨灰融为一体。

施霜心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我们相爱,我们在一起。

哪怕死去。

凤舞炎在哭泣。

上辈子,直到顾默死去,都不知道……施霜心的身体里,有一个她。

真正的主人格。

我爱你啊。

我想救你啊。

我想让你看看我啊。

谁能够忍受呢?

那个男人看着你的时候,却是在看着别人。

那个男人为你而死的时候,其实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谁能够……接受呢。

“顾默,你心里是不是在高兴?杀人的是我!你的施霜心还是那么干净那么纯洁!不过我告诉你!她不会再出现了!因为她本来就不存在!”

凤舞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道。

所以……看看我,好不好?

我可以伏法,我可以认罪,但是我希望,哪怕是一刻,你眼睛里的这个人,不是施霜心,而是凤舞炎。

武严——不,凤棋恒抱住了凤舞炎,“别这样。舞炎,已经够了。我们不杀人了,我们已经报仇了。”

凤舞炎的视线移到霍启脸上,手上的枪在他嘴里转了转,“是啊,已经报仇了。让他们出去吧……让一切结束吧……”

凤舞炎并不想杀霍启。

只有活着的人才知道,死亡并不可怕。

她要让霍启背负着一切,痛苦的活着。

凤舞炎又看向顾默,“带我哥出去。他没有杀人。他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杀人的。”

顾默对于这个事实比“施霜心=凤舞炎=杀人凶手”还要震惊。

知道么,顾默,凤舞炎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如果,从一开始,你见到的就是她……

如果,没有当年的灾难,凤舞炎会成长的很好,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会更加惺惺相惜。

你们……会很幸福。

命运是什么?

命运就是,每每你想抓住什么,它都会残忍的从指尖溜走。

这里的所有人都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可是为什么,顾默会在这里?

因为他在查,查施霜心的身世,顺藤摸瓜就查到了凤刹茶庄。

霍启一直都知道凤家兄妹没有死。

是的,他知道。

所以,他原本想要趁此机会,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他对那些死去的合伙人说,只是为了杀掉凤舞炎、凤棋恒和顾默。

从第一个人死去,凶手既然不是霍启,而武严又一直和霍启在一起。

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霍启威胁武严,如果不想他妹妹的身份暴露,就保护他,顺便除掉那些碍眼的人。

可是,谁知道凤舞炎杀人的速度那么快,杀人的方法那么狠。

霍启的脑子根本没有办法和凤舞炎比,而且他除了知道凶手是她,其他的都一无所知,更别说证据了。

证据?

其实证据一直都在。

殊若不只一次说过,她就是凶手。

比如刀上为什么只有她的指纹。

不是凶手做了假。

而是凶手用完刀就直接随手一扔了。

施霜心没有失忆症,当然。

施霜心,同样没有恐血症。

是心理暗示。

关于火灾的一切,都是唤醒凤舞炎的关键。

红色,鲜艳的红色,如火的红色,如血的红色。

还有,烟。

儿童房。

当时凤舞炎就在这里玩耍。

火灾发生时,凤棋恒把凤舞炎背了出去。

房梁倒塌时,凤舞炎背后受创,而凤棋恒为了保护妹妹,右腿骨断裂。

他们本来可以很快就出去的。

可是他们发现,没有听到父母的声音。

折回主卧去看了一眼。

主卧的门从外面锁住了。

所以,他们的父母是被困在房里,活生生被烟呛死的。

确认父母的尸首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凤棋恒和凤舞炎,脸上身上都有大面积烧伤。

这就是为什么,凤棋恒面容平凡,而凤舞炎面容美到失真。

因为都不是自己的脸。

殊若最初醒来的地方,是距离茶庄最近的墓园。

这样的墓园,多数是大家族的陵寝。

名字与位置都是事先安排好,等人故去后直接入葬。

凤棋恒把妹妹藏在空棺材里,自己也找了一个棺材隐藏。

他们在那里待了十几天,吃野果,吃树皮,吃泥土。

直到凤刹茶庄被霍启变卖出去。

凤棋恒想的报仇,是把他们的罪行公诸于众。

而凤舞炎……该说天才和疯子就在一念之间么,她只想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人杀死。

凤舞炎没有跟哥哥说起过自己的计划,因为她知道哥哥不会同意。

为了报仇而杀人,首先那么多人,他们杀得了么?其次,杀完人之后呢?他们也要赔上自己的命。

这一次,凤舞炎甚至对哥哥说了谎,说要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在惊慌失措下坦诚自己的罪行,再把证据交给警方。

可是,凤舞炎真的很聪明,哥哥是计算机天才,她就想方设法让哥哥设计出她要的东西。

然后让哥哥讲解给她听,她每次都能很快融会贯通。

凤棋恒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他怎么会防自己的亲妹妹?唯一的家人?

第一天,施霜心打开第一个房间,看到了红色,脑中沉睡的凤舞炎开始苏醒。

凤棋恒随身携带糖果巧克力——并不是。

他只有和凤舞炎在一起的时候,会带上那些。

他们去会客室,也是意料之中的。

霍启了解这个家的结构,如果要谈事情,当然首选是会客室。

而他们被催眠,凤舞炎就醒了。

她一个人,将整栋宅子封锁起来。

用哥哥的高科技。

啊,你说刚进来时,大门为什么会紧闭?

因为……那时候武严是走在最后一个的。

他恐怕不会想到,只是因为他一个简单的行为,就是这座宅子变成地狱的开端。

后来,他们全都醒了,殊若和顾默一起行动,这是理所当然的,凤舞炎自然也知道。

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钢丝,是在宅子封锁前绑的。

因为要一个人完成,所以需要时间,所以才会让全员被催眠几个小时。

宅子封锁之前,窗户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不巧,凤舞炎身手非常好,不比警校出身的专业人士差。

而当时,赵一和钱二看到的“女鬼”,则是……全息影像。

梳妆台上的墨镜,也是凤舞炎专门为施霜心准备的。

知道么,凤舞炎杀完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销毁证据。

是凤棋恒。

一边是妹妹,一边是仇人。

就算他并不想杀人,也不可能把妹妹置于危险之地。

全息影像是定时的,凤棋恒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掐准这个时间,正好在“女鬼”说完话的当口关闭录像。

霍启让他去喊人,他就是那个时候把钢丝从杂物室的窗口回收,因为太急、用力太猛,才会让掌心留下勒痕。

凤棋恒是个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什么情绪的人,除非涉及到他唯一的妹妹。

所以当时,殊若和顾默看到他跑得满头大汗、身体稍显僵硬、还有情绪的不稳定,都是因为他妹妹杀人了,真的杀人了,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第二天,其实当时,顾默会问她是不是有失忆症时,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猜测。

而且是顾侦探自己完全不愿意相信的猜测。

那时候他们去会客室找霍启他们,被凤棋恒拦下了。

凤棋恒当然知道凤舞炎的“病”,屋子里的烟雾会刺激到她。

况且,凤舞炎和他都因为火灾的关系肺部有损伤。

晚上才是重点。

其实他们的顺序搞错了。

殊若闻到特殊的味道,那已经是他们催眠时效过了。

凤舞炎大约是在半夜两点左右醒过来,而且,那时候,顾默,是知道的。

凤舞炎说只是去厕所,她也很快就从厕所回来了……带着催眠花粉。

因为是“枕边人”,凤舞炎格外小心,确认顾默确实熟睡之后,将闹钟调慢一个小时,拿了顾默的钢笔,出去杀人了。

她就算再厉害,怎么能搬动一个比她重几十斤的男人?

因为顺序又错了呀。

虽然张三的确是死在水里,死于失血过多。

但是,人体重量大部分都在躯干,是不是?

只要把内脏掏出来,他的体重,就能减轻了。

凤舞炎的解剖学,学的比谁都优秀,她知道如何分割人体,能让他失血量少,并且不会致死。

先放水,再搬运内脏,最后放入张三的身体。

随后凤舞炎摆弄内脏,摆出自己喜欢的图案。

后来,张三醒了。

可是他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的。

就算他叫,也不会有人听到。

勃罗特花是凤舞炎和凤棋恒一起种的,凤棋恒对其有一定的抗体,醒的自然比别人快,他当时和杀完人的凤舞炎打了个照面。

凤舞炎身上血渍很少,都是水渍。

凤棋恒再无奈,都要替妹妹掩盖真相。

那张床单当然要换,因为全部都是血。

而所谓地面拖行的痕迹,就真的只是拖地的痕迹。

浴室门口会有那么多水,就是凤棋恒匆忙清理现场时留下的。

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准备。

染血的床单丢哪儿?

就是那间儿童房。

所有找不到的东西,都丢在了儿童房。

说真的,只要不是殊若和顾默进入那间房,其他人是根本找不到什么证据的。

对,墙壁有隔层。

凤棋恒确认了妹妹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却忽视了自己,让衣角沾了血迹。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妹妹杀了两个人,早晚会被知道的。

到时候,他就顶罪。

凤舞炎回到房间重新睡下。

殊若是四点钟醒过来的。

时钟告诉他们是三点。

伪造了死亡时间,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第三天,凤棋恒得了空就去把闹钟调回来,而那颗巧克力……是故意留下的。

凤棋恒一直很平静,因为他并不算说谎,除了隐去妹妹踪迹的部分,而且他已经做好了要替妹妹去死的准备。

这就是殊若感觉到的违和感。

后来,殊若和顾默去勘察犯罪现场,看到了窗外的红花,凤舞炎又醒了。

施霜心是凤舞炎创造出来的,凤舞炎想要占据身体主导的话,施霜心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施霜心能看到的,凤舞炎也能看到。

殊若的存在,适当压制了凤舞炎,所以只有当受到刺激之后,凤舞炎的精神才能压制住殊若。

这就是心理暗示的好处。

自己都不自觉。

凤棋恒知道王五有狂躁症,就代表凤舞炎也知道。

王五的确袭击了屈富仁,可是屈富仁在那时候就晕倒了。

作为心理学硕士,凤舞炎知道怎么激怒王五,也知道怎么让他平静,更知道怎么制服他。

但是,杀张三的手法不能再用一次了。

凤舞炎是把王五带到厨房再杀害的。

然后她换上了王五的衣服,躲在一旁,等待屈富仁醒过来。

屈富仁并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可是这个时候有人冲过来要攻击他,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王五还要杀他。

至于凤棋恒说看到了王五,王五又突然不见了,这是谎言。

他必须要庇护凤舞炎。

随后凤舞炎把衣服丢到了儿童房,回到杂物室睡下。

殊若醒来,自然什么都不记得。

第四天就不用说了。

钱二打晕了殊若,凤舞炎立刻就占据了身体主导。

钱二见对方是施侦探,不是要杀他的李四,瞬间就放下了戒心。

结局想当然,他反过来被凤舞炎打晕了丢进床里头。

这时候,她发现了外头正在进行的另一桩杀人案,然后顺手就把厨房门锁上了。

嗯,帮他们提供良好的杀人环境。

杀最后一个人就更加简单了,大家几乎都要撕破脸,凤棋恒贴身跟着霍启,就是怕他伤害凤舞炎。

凤舞炎就在这个空挡,取走了顾默的纽扣,将李四骗到那个房间,同样打晕了他,破开墙壁直接把人塞进去。

其实从头到尾,殊若、或者说施霜心,都没有所谓的不在场证明。

只不过,那个人不愿意接受而已。

凤舞炎不打算清理犯罪现场,是为了把哥哥拉下水,让他认命,让他放弃那可笑的“法律会惩治恶人”的想法,和她一起报仇。

而凤舞炎把顾默的贴身物品布置成罪证,是为了……让他怀疑自己,推理出真相。

凤舞炎真的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

就算活着出去,她也必死无疑,不是么?

或者说,由施霜心彻底取代她?和顾默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凤舞炎是个极端的人。

她得不到顾默的爱,施霜心就更不可以。

凤舞炎唯一后悔的,就是害了自己的哥哥。

“现在你知道了。你们都走吧。留我一个在这里。”凤舞炎深深的看着顾默,“我哥连帮凶都算不上,他只是包庇……我想顾侦探是有同情心的,能够替我哥减刑。”

顾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精神有问题的人,杀人不用判死刑。

可是他知道,凤舞炎很清醒,很清醒,非常清醒。

他不是凤棋恒,没办法毫无原则的包庇她。

只是,这个杀人凶手的身体里,有他喜欢的人啊。

凤舞炎咧着嘴大笑,“你舍不得对不对!你舍不得那个消失了的施霜心!她,连独立的人格都不算!顾侦探,你接触过那么多精神方面的案例,不会不明白吧?”

只是心理暗示。

只是心理暗示!

不是独立人格!

暗示解除,就意味着,“施霜心”将不复存在。

她不是自己生成的人格,她是凤舞炎暗示自己制造出的假象。

从来,没有,施霜心,这个人。

顾默,你要知道这一点!

没有施霜心。

你真的知道代表什么?

顾默,你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凤舞炎!

顾默朝凤舞炎伸出手,“跟我走。”

凤舞炎静静看着那只手,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顾默,我很讨厌你,你知不知道?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很讨厌你。因为我知道……我最后一定会死在你手里。”

凭凤舞炎的聪明,她完全可以毫无痕迹的解决这件事。

可是她偏偏,留下了那么多线索给顾默。

她注定会成为杀人犯。

顾默很清楚的告诉过她,他代表正义说话,代表法律说话。

如果他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她希望是他。

自古忠孝难两全。

凤舞炎决定报仇,至死不悔。

所以。

亲情,她选择了。

爱情,她也选择了。

唯独,放弃了自己。

“你走吧,算我求你。”

“我会帮你,我不会让你死的。”顾默朝她靠近一步。

凤舞炎退了一步,“然后让我的后半生在牢里度过?”

顾默摇头,“总有办法的。”

“顾默。我们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毁掉这一切。”

凤舞炎手腕转了一个弯,抵上自己的太阳穴。

“最起码,我是作为凤舞炎,死在你面前。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忘不了凤舞炎。”

凤舞炎是个理智的疯子。

就像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可以在一起。

所以她的愿望,一直都是……

——你要活下去。

——带着我的爱……活下去。

手指缓缓用力。

她扣下了扳机。

傍晚,天空下着小雨。

男人打着伞回到家,女人站在门口对他笑。

“没有淋湿吧?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女人接过男人的伞收入门口的竹篓里。

男人抱住女人,“把你弄湿,我们再一起洗。”

女人睨了他一眼,“结婚都几年了,还这么不正经。”

男人笑着亲女人的脖子,“就算结婚几十年,我还是这么不正经。”

女人无奈的叹气,“先洗澡,再吃饭。”

男人捧着女人的脸蛋,重重亲了一口她的嘴,“先吃你。”

女人瞪着他。

男人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好好好,听老婆大人的。”

临走前,又重重亲了她一口。

女人好气又好笑的目送他离开。

男人洗漱完毕,女人也正好摆好了碗筷。

“今天有个大婶上门说她宝宝不见了。我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后来她又说宝宝喜欢捡别人的食物吃,肯定被居心不良的人用食物拐走了,打算卖掉或者吃掉。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男人叨叨着,女人突然抬头。

“宠物?”

男人一愣,然后咧开嘴笑,“我老婆果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侦探。”

女人挑眉,“要不是为了你的男性自尊,我的事务所早就享誉全球了。”

男人连忙讨好的笑,“是,我老婆最厉害了!”

女人哼了一声,“今天你洗碗。”

男人忙不迭点头,“是是是,每天都是我洗碗。”

女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男人眼珠子一转,“老婆……”

女人顿时戒备的看着他,“闭嘴。”

男人嘿嘿一笑,突然起身。

女人举起叉子对准他,“你别过来!”

男人的回答是扑上来将女人一把抱起!

麻溜的往卧室跑!

“老婆,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

男人将女人轻柔的放在床上,一个浓烈的充满爱意的吻印在女人唇上。

“我们尽快生个宝宝吧!”

……

女人嘴角扬起,抱紧男人,“好。”

……

泪水掉落。

她笑了。

这就是……幸福么。

这就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未来么。

死亡,并不可怕的。

……

她已经看见了天堂。

……

凤刹茶庄的案件结案了。

但是没有人为此感到高兴。

凤棋恒的罪名本来就不是很重,有顾默替他周旋,还有……有钱能使鬼推磨。

总之,凤棋恒无罪释放了。

霍启活着,但是他的一切,都归凤棋恒所有……不对,该说是,物归原主。

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无论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

十年前的案子被翻出来,霍启被判了无期徒刑。

当然,还是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霍启在牢里的日子可见一斑。

可是,对,还是没有人为此感到高兴。

顾默接手了凤舞炎的侦探事务所。

事务所小小的,也是凤舞炎的家。

施霜心,还是凤舞炎。

他认识的,熟悉的,爱着的,是谁。

然后顾默看到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上着锁,是密码锁。

殊若没有打开过。

为什么?

因为她不知道密码。

凤舞炎的生日是哪一天?

凤棋恒的生日是哪一天?

火灾发生的日子又是哪一天?

就算知道了,也打不开的。

对,密码是,顾默的生日。

殊若不知道。

施霜心也不知道。

但是顾默,他知道,他现在知道了。

日记前几页记录着凤舞炎准备实施的杀人方案。

是,可以说,如果殊若从一开始就打开这本笔记本,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这就是命运。

可悲又可笑的命运。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凤舞炎的日记里出现了另一个人名。

顾默。

……

——今天系里的教授又在夸那个姓顾的,不就是长的好看点(划掉的痕迹),不,我才不觉得他好看!

……

——听说前两天的连环杀人案被姓顾的破了?如果由我来的话根本不需要那么久!算了,勉勉强强承认这个劲敌好了。

……

——我从案发现场回来的时候看到姓顾的了,怎么说呢……长得人模狗样的!一定是个花花公子!我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乱划的痕迹)……呸!我才不喜欢他!

……

——姓顾的下午在我母校演讲,他想讲什么?怎样愉快而有效的杀人碎尸?切,哗众取宠!……虽然他认真的侧脸真的挺好看的。

……

——最近想起姓顾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心脏还扑通扑通乱跳……难道我精神真的出现问题了?心理学学太深的后遗症?……啊啊啊!怎么才能把姓顾的从脑子里丢出去!

……

——我早上偷偷去看姓顾的了,他办案的样子真的……咳,只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帅到我了……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

——顾默,顾默,顾默……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可是,我们是不可能的啊。

……

——报仇的计划已经都确认好了,可是……顾默,你会亲手把我抓住么?

……

——我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另一个“我”会不会……也喜欢上顾默呢?我真的不希望顾默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啊,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

——会不会有人看到这本笔记本呢?如果看到了,我应该已经死了吧?那个人会不会是顾默?……我希望是他。

……

——顾默,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原来我们……很早就见过了。在我十五岁那年,你去我们学校演讲,结果迷路了,然后我把你捡到了。分别时,你对我说,一定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侦探,抓遍天底下的坏人。可是顾默……我就要成为你口中的坏人了,你还会像那时候那样……对我微笑么?

……

——顾默,你看得到么?我想告诉你,我只说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爱你。

……

——顾默,再见了。

……

为什么呢?

明明,你先遇到的是我啊。

明明,一直关注你的人是我啊。

明明,深爱着你的,愿意为你去死的人是我啊。

为什么呢?

你爱的人,不是我呢。

从我开始,从我结束。

就算到最后,我也不会让你为难。

我只要你活着。

……

顾默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我爱你”三个字,就好似在摩挲少女精致的容颜。

泪水滑落,晕开了坚毅挺拔的字体。

顾默惊慌的把它们擦掉。

知道么,覆水,难收。

一切,都过去了。

那个人,已经没有了。

顾默再也忍受不住,抱着笔记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上一次,你把我捡到了。

为什么,这一次,你不来找我呢?

我迷路了啊!我迷路了啊!我把你丢了啊!

为什么!你不来把我捡回家!凤舞炎!凤舞炎!凤舞炎!

这个世上啊,从来都没有施霜心这个人呢。

顾默,你看到的,你爱上的,自始至终都是……凤舞炎啊。

你死去,死在天堂。

我活着,活在地狱。

……

…………

………………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奇迹。你愿意,付出你的一切,换那个人回来么。”

顾默猛然抬头。

看不清面容的女性站在他面前。

她是谁?

她怎么进来的?

她的目的是什么?

重要么?

顾默已经迷失在人生道路上,他已经丢失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我愿意。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生同寝。

死当然要同穴。

你怎么能一个人走?

你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

没关系,我会去追你。

然后,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看着你、看到你腻烦……我也不会再移开视线。

……

…………

………………

顾默顾大侦探死了。

死在凤舞炎的事务所。

死的时候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本笔记本,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

他去找她了。

他们会在一起的。

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

…………

………………

命运是一个圆。

你以为,它已经终结。

其实,那只是开始。

彼时,宇宙另一端。

黑彼岸神殿。

“为什么?”

晓栩笑意盎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殊若,我曾经只是一个人类,一个渺小的,没有任何力量反抗命运的人类。”

殊若疑惑的扬起眉,“但我不是。”

晓栩撩了撩发,眉眼微挑,“对,你不是。你从出生就是得天独厚的神女,你是我的女儿,你就是我,你是神上之神的化身。所以你……没有‘人性’。”

“我不需要有,不是么。”殊若抚过长袖,清清淡淡一笑。

“权力,代表责任。你没有办法设身处地替人类着想,你平衡的只有天道,而不是人心。我早就说过,你附身于谁,你就是谁。”

“母上大人,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我是神,我不是人,这是从出生就决定的……你决定的。”

殊若冷淡的眸子和晓栩对上。

“对,我决定的。所以,我也能收回。这个世上有如果,我们就是他们的如果。这个世上也有奇迹,我们就是他们的奇迹。没有你,没有我,凤舞炎必死无疑,顾默痛苦一生。如果已经发生了,这是你造就的如果。殊若,没有系统,没有记忆,甚至连神力也没有,你能改变什么?”

殊若敛眸,轻轻一笑,“我是晓栩,我不是晓栩。我不需要,以你为基准活着。”

晓栩高高吊起眉眼,似笑非笑,“对,你不是我。殊若,你想成为第二个伊丽莎白巴托里么?而且,如果我收回在你身上付诸的一切……月和还会爱你么。”

殊若轻轻甩了甩袖,“你收回我付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还会爱月和么。”

晓栩盯着她脸,忽而掩着唇大笑起来,“没错!这就是我晓栩!我就是天道!世界的规则由我来决定!可是啊……在其位,谋其政。你接受了她的心愿,同样要接受她们的情感。否则……悲剧会再次发生的。我得到过了,所以我在付出。你的爱情是爱情,她们的爱情就不是爱情?殊若,我要收回。你不是我,所以,我至高无上,你屈居我之下。”

这就是为什么,晓栩可以扮演皇帝,也可以扮演乞丐。

因为她看到过,她经历过,她感受过。

如果没有系统,她在芸芸众生中,就是被像殊若这种不懂人性的神玩弄的对象。

她得到了,所以她在回报。

她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人。

殊若是不完整的晓栩,她有神性,她有佛性,唯独没有人性。

她没有,当然可以。

可是,她没有人性,为什么还要去扮演人?

“求之不得的痛苦,你懂。睁开眼,看看他们吧。佛爱世人,因为佛没有心。可是你有心,哪怕你的心在月和身上。佛紧闭双眼,并不是在用心看世界,因为佛没有心。你紧闭双眼,才能用那颗心感受这个世界。”

晓栩嘴角一勾,扯开一抹妖冷的笑意,“就好似那个世界,只要多看一眼那本笔记本。事情的源头到结局都会不同。你有千万种方法可以不动声色将那群人折磨致死,还不用担上罪名。可是你放任了,你太自负了。你不在乎啊……不在乎结局如何。你只想真相,如此而已。”

晓栩眼眸半阖,慵懒而冰冷,她说。

“殊若,你的确是残次品。所以,我要将你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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