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谁人黄粱梦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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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时务的左相大人带着雪翎的药方回去救太子了。
姽娑盯着雪翎看,眼睛一眨不眨。
是不是怕一眨眼,某人就不见了?
“太子……”姽娑不知如何开口,便随意寻了个话题。
雪翎将食指抵在他唇上,阻止他的未尽之言,“隔墙有耳。”
姽娑愣愣的看着她。
直至少女的手离开,他仿佛还能感受到残留在唇上的触感。
雪翎莞尔一笑,转身向里走。
姽娑下意识跟着她进去,表情显得有点……恍惚。
一直到进了雪翎的房间,并且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才回过神来。
雪翎在琴桌前坐下,手指随意拨了拨琴弦,“太子的毒不是无解,也不难解,更不必急于立刻就解。”
姽娑坐在她身边的榻上,视线依旧停留在少女脸上。
“因为,太子妃,是真的。若是太子在洞房时出事,太子妃一族必定毁于一旦。可惜……”
可惜,她在场。
可惜,她出手了。
所以,太子妃一族,还是得灭门。
姽娑根本不关心这些秘辛,虽然他很好奇少女是如何得知的,但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你是谁?”
他问了,他问出口了。
那一瞬间,对面的少女露出了一个极其迷茫的表情。
“我?……我不是雪翎么?”
怎么回事?
若是到几千年后,或许姽娑很快就能得出雪翎是人格分裂的结论。
然而并不是这样。
人格分裂,每一个人格都是相对独立的。
也就是说,记忆分享这种事,并不成立。
现在,这个少女也说,自己是雪翎。
姽娑感觉得到,她没有说谎。
为什么?
在古代的话,这样的情况一般都会被认为魔障了,被邪祟蛊惑了。
但是姽娑觉得,这个少女是特别的。
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是不是雪翎,他都……
“姽娑。”
少女笑吟吟的开口。
姽娑认真的看着她。
“我要得到左言生的爱。”
少女笑着,笑得他遍体生寒。
“你帮我……好不好。”
不好。
可是这句话,他终究没有能说出口。
雪翎,真的是雪翎。
但是,雪翎变了,也是事实。
所有人都感觉得到。
倚阑干处,凭栏远眺。
姽娑一整个上午第二十五叹气了。
他之前还想替雪翎解决恋爱的问题,可如今……该被开解的人换成了他。
很明显,雪翎并不喜欢左言生……看起来是这样。
不不不,“那个雪翎”很喜欢左言生。
可“这个雪翎”说她就是雪翎。
那么雪翎到底喜不喜欢左言生?
其实这个问题,雪翎也在问自己。
她为什么要执着于左言生?
不,不知道。
好像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
她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原因,就是得到左言生的爱。
至于她要不要爱上他,这个问题被雪翎直接无视了。
“我为了你而存在”,只有爱情能这样定义?
不,雪翎认为,左言生爱她,她不爱左言生,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而姽娑……雪翎的定义是,能信任的人。
只有他能信任。
是最亲近的人。
只有他,不会背叛。
姽娑第二十六叹气。
他在二楼,看着楼下。
雪翎在台中央。
这是过去不曾发生的事情。
过去的雪翎,是依附着姽娑而活的。
而现在这个雪翎,仿佛什么都做得到。
雪翎弹琴的时候很专注。
面容清淡,但是看得出心情很好。
她真的爱琴。
姽娑脸上也不禁带着笑意……然后第二十七次叹气。
他不知道雪翎是不是魔障了。
反正,他想自己肯定是魔障了。
如今的雪翎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在这种脂粉气浓郁的地方,只要她站在那里,就好似来到了方外净土。
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没有人敢大声喘息。
渎神者。
必遭天谴。
一曲终了。
雪翎头也不回的离开。
姽娑叹了第二十八口气,然后起身去往她在的地方。
“今天怎么想到要登台?”
姽娑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点。
雪翎转过头,看向对面,“今天,他会来。”
姽娑的心情一瞬间就不美丽了,“堂堂左相,整天闲着没事做来青楼做什么。”
雪翎转回来看他,“自然是有事,才会来的。”
姽娑面色更难看。
少女继续说道,“而且,应该是来找我的。”
姽娑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果然,不一会功夫,小九便屁颠颠的跑过来,“姑娘!左大人找你!”
雪翎点点头,还是看着姽娑,“一起?”
姽娑立马喜笑颜开,“自然是一起。”
小九茫然的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总觉得他们家姑娘哪里不一样了,连带着他们家……不,姑娘家的姽娑公子也不一样了。
“带路。”雪翎淡淡开口。
小九一惊,忙不迭点头,“姑娘这边。”
毛毛躁躁的小丫头,和风舞楼很多小厮都不一样。
因为是雪翎的丫头啊,因为是“那个雪翎”的丫头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不过,小九和一个小官的儿子好上了,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心呢。
雪翎略微扫过小九的背影,随后摇了摇头。
小丫头就是上赶着被人骗的外表。
打开包房的门,左言生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
看这气氛,还真不像是在青楼,倒像在茶楼。
雪翎进门第一句话。
“城东李大人家的小公子可有心上人?”
左言生:?
姽娑:?
小九:……
左言生愣了片刻之后,如实相告道,“据我说知,他已有婚约了。门当户对,而且是青梅竹马。”
小九:!!!!
雪翎笑了,“很好。”
不,一点都不好。
姽娑和左言生都感觉到了六月飞雪的悲壮,然后看了一眼快哭出来的小九,顿时就悟了。
默默替李小公子哀悼……算了,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小九,你先出去。”
雪翎掸了掸衣袖,在左言生对面坐下。
一点都没有对方是一品丞相的自觉。
啊,她在太子面前也是如此。
小九捂着脸跑了,不知道上哪儿哭去呢。
姽娑挨着雪翎坐,看着左言生的目光中带着十分明显的敌意和戒备。
“左相大人,我不要你的信物了。”
少女此言一出,又打了现场两个男人措手不及。
“没有信物,难道左相便会拒雪翎于门外?”
少女笑容恬静,纯然无杂质。
就是逼对方无话可说的意思。
“雪翎姑娘,左某可否一问,你……到底想从左某这里得到什么?”
左言生深以为,和这个姑娘迂回,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我?”
少女眉梢微扬,勾唇一笑。
“我要你的心。”
一室寂静。
左言生首先别开了脸,“雪翎姑娘,我……左某已有心上人了。”
“我要你的心。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左言生蹙起了眉。
姽娑总觉得,少女的想法很诡异。
只是要对方爱上她,就好像在……完成一项任务。
“雪翎姑娘,感情的事情实在不是左某能决定的。所以……请恕左某无法应允。”
雪翎闻言,以袖掩唇,轻声笑起来。
“左言生,我不要你的回答。我也无所谓你的回答。我只要结果。”
左言生缄默不语。
位极人臣的左相大人,何时被如此轻贱过?
哪怕是最上头的那一位,因为器重他,说话也十分客气。
偏偏,左言生直觉到,若是对这个少女不敬,似乎会发生一些……特别不好的事情。
比如说,李家的那位小公子?
左相大人为人圆滑,不确定的事情一向是持观望态度。
可是,这个少女,多看一眼,便多一分战栗感。
那是你在做贼心虚啊……左相大人。
不过……
“左相大人有心上人了?皇上知道么?”
少女的笑颜,显得十足真诚。
左言生一僵,“这是……我的私事,与陛下又有何相干?”
少女伸手抚过袖口,抬起的眉眼带着讥诮,“是么?与陛下无关,那……也与公主无关么?”
少年丞相,相貌学识都为人中俊杰,嫁女儿的不二人选,不是么?
左言生十六岁高中,到底还是太年轻。
二十岁官拜极品,可朝中地位不稳,正是最需要努力的时期。
如今,他已羽翼丰满,又救了太子一命。
论功行赏。
顺便解决了公主的婚事。
两全其美,不是么?
“不知道,咱们的公主殿下,是不是能容得了你的心上人呢。”
雪翎突然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觑着他。
“瞧我,怎么糊涂了。左相的心上人……没准就是皇上想要许配给你的公主呢。”
当然,看左言生方才的反应,明显不是。
雪翎姑娘真是特别喜欢戳对方最软的那根骨头啊。
蛇的七寸被捏在手里,如何逃脱掉了。
“雪翎姑娘,我们不能随意揣度圣意。至于左某的心上人……那与姑娘无关。”
左言生被她逼上绝路,不可能丝毫不动气。
可是,左相大人,你到底为什么要动气呢?
是被戳中了心事?
还是有……更深层的涵义?
“与我无关?你确定……你的心上人,当真……与我无关。”
左言生瞬间就呆住了。
雪翎笑着甩了甩袖,“是啊,你的心上人又不是我,如何会与我有关呢。那么,左相大人,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么。”
左言生心想,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皇上想要见你。”左相大人终于说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雪翎似乎早就预料到,并无任何反应。
不,就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那么,到时候就静候左相大人大驾了。”
少女十分理所当然道。
左言生一时无语。
她的意思是,要他亲自来接她进宫?
可是为什么,他似乎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不能拒绝。
另一种意义上的。
神之旨。
不可违逆。
雪翎微微偏头,“左相大人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
“不,没什么……”
其实呢,左言生还在烦恼要如何把所谓的信物送给她。
一个不好,当真会被人认为是定情信物。
不过,姽娑说他也要一份信物,那么大庭广众之下同时送给他们两个,倒真能止住不必要的流言。
可是这时候,少女却说,不要他的信物了。
被耍的团团转啊。
还指不出她的错来。
是啊,最初,就是他自己亲口说,有什么要求便提。
当然,若是一般人,左相纡尊降贵说出这样的话,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表示什么都不要。
这个女孩……什么都敢要。
最要命的是,他拿这个少女没有任何办法。
更何况,如今圣上要见她,他更不能拿她怎么样。
怎么样?
暗地里杀了她?
不,杀不了的。
左言生不免想起前几日。
太子妃没有武功。
对,因为太子妃是真的。
真正的深闺小姐。
谁都不会提防她,因为她身上没有任何需要提防的可疑之处。
结果,就是这个真真正正的太子妃,没有丝毫武力的太子妃,得手了。
就算他们怀疑了她,就算他们提防了她。
也还是让那个女人,得手了。
这个时候,救了太子的人,是眼前这个少女。
没有发言权。
他没有。
太子也没有。
所以,皇上要见她。
太可怕。
那一天,少女到底是怎么制服太子妃的?
太子妃就算没有武功。
当时,她手里的匕首可是抵着太子的腹部。
雪翎会武功?
不管从哪里都无法打探到这样的消息。
雪翎当然不会武功。
那根本就……不是武功。
“既如此,雪翎若是想到了要什么……会直接与圣上说的。”
雪翎缓缓抚过长袖,抬眸对着左言生温雅一笑。
左言生,始终都陷入僵局,无处可逃。
与皇上说什么呢?
赐婚?
皇上会允么?
当然不会。
雪翎也没有这个意思。
她怎么会那么蠢,那么自贬身价?
她只不过是要左言生庸人自扰罢了。
这真的是在要他的爱情……而不是仇恨?
不仅仅是左言生担心雪翎会跟圣上说赐婚的事。
姽娑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自己突然之间莫名其妙似乎好像大概或许……喜欢上的女孩转眼就成了别人的新娘。
真是想太多。
隔天下午,左相大人带来了宫里的轿子。
皇上,只要见雪翎一个。
姽娑得在风舞楼多提心吊胆一会了。
左相大人骑着马护送她。
乍一看,还真像是……迎亲的队伍呢。
左相大人心情复杂。
姽娑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情更复杂。
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手里什么的……
轿子一路抬到了主殿前。
左相率先下马,来到轿子旁。
“雪翎姑娘。”
周围的人虽然都是一个表情,好似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在意。
但是。
左相大人为了这个雪翎姑娘,做起了小厮的活计,这又是什么道理?
就因为皇上要见她?
帘子撩开。
雪翎那张超尘脱俗的漂亮脸蛋露了出来。
啊……周围的人大约是在想。
才子佳人。
不,丞相与乐姬的风流韵事。
雪翎面容太过清冷,丝毫没有要面圣的紧张,或是对于皇宫奢华的赞叹。
好似皇宫,对于这个少女来说,与外头的大街小巷并无不同。
对,对她来说,真的没有不同。
雪翎搭着左相的手,跨过充当台阶的小凳子,一手压着长发,侧脸静谧而美好。
“雪翎姑娘。”
左言生轻声唤道。
雪翎侧过脸,“何事。”
左言生晃了晃神,“你……为何非要我的心?”
左言生虽然年轻,但并非不谙世事的孩童,他感觉得到,这个少女对他……没有那样浓烈的爱情。
雪翎敛眸笑了笑,“若是我说……我也不知道。左相大人信么。”
左言生沉吟片刻,点头,“我信。”
没理由不信。
这个少女本就无所畏惧,什么话都敢说。
她大可以说谎,大可以用别的话语堵住他的嘴。
可是她说,她不知道。
越是不可置信的理由,往往就是事实。
“左言生。”
这是换雪翎问他。
“你说,爱,到底是什么呢。”
左言生没有回答。
或者说,无法回答。
雪翎笑了笑,松开他的手,径自向前走。
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御书房。
跪?
又要跪啊。
雪翎权当自己不知道下跪这回事,只对皇帝欠了欠身。
与左言生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帝眯起眼,“见了朕你不下跪?”
“陛下,你唤雪翎来,可是要论功行赏。”
少女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腰杆笔直,一手挽着另一手的袖口,姿态矜贵又高雅。
皇帝蹙起眉,“一来就向朕讨赏?”
少女点头,“是。”
左言生心里一咯噔。
皇帝倒是笑了,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乐的,“你先说说看。”
“不跪之礼。”少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吐字清晰道。
皇帝一愣,“你说什么?”
少女轻笑,再一次吐字清晰道,“不跪之礼。”
左言生此刻可以说是震惊的,但是他低着头,并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
皇帝这次是真的被乐得笑了,“只要这个?”
雪翎抚了抚袖口,“是,只要这个。”
皇帝摸着胡子点头,“朕可以答应你。只不过……你不跪朕在先,朕答应你在后。对上不敬,可是大罪。”
雪翎轻轻甩袖,看向左言生,“左相大人还欠我一个要求。”
左言生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
何其……可怕的……女人。
“既然圣上在,正好做个见证,左相大人来风舞楼时说,有求于我和姽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过这个要求,到如今都没有兑现。那么,此刻,雪翎便请左相兑现了诺言,替雪翎将这不敬圣上的罪名给担了吧。”
皇帝直勾勾的看着雪翎,似是怔住了。
显然,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雪翎这样的人。
大胆的人不少,犯上的人他也遇到过。
有些可说是初生牛犊、不知所谓,有些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雪翎明显都不是。
她……算好了每一步退路。
若雪翎身为男子,哪里还有咱们左相什么事?
左言生从震惊中回过神,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若是雪翎真向皇帝讨婚事,那么他们都好不了。
因为皇帝很早以前就暗示过他,有某几位公主对他存在爱慕之心。
当时公主的年龄还小,他的年龄也不大,左言生还可以推脱。
可如今,公主正值花开堪折之时。
皇帝要是开口,他不从便是欺君。
就算皇帝不强迫他,可心里肯定会有疙瘩。
在此之前先成亲?
不可能的。
他的心上人……
不等皇帝和雪翎再说话,左言生便抬起头来,朝皇帝作揖道。
“陛下,臣愿替雪翎姑娘受罚。”
皇帝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见左言生如此急于替雪翎顶罪,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猜测。
每一步,每个人的每一步,她都,算好了。
皇帝到底还没有准备给左言生和公主赐婚,所以此刻只是用挪揄的眼神来回看两人,“左相,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左言生想要解释,可是解释了……皇帝就会信?
而且,做多余的解释,还不知道那位雪翎姑娘又有什么后招。
有时候,还是沉默一点,装傻,比较好。
对,解释了就是在欲盖弥彰。
不解释,那就是默认。
所以左言生,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用。
雪翎忽而抬起手,用袖子遮住自己脸庞的下半部分,“陛下,是雪翎在妄想。与左相大人无关。”
这是在解围?
不,这是架在左言生肩膀上的一把砍头刀。
一个女子,在九五之尊面前说了这样的话,代表什么?
这比要求赐婚还要命。
左言生必须表明态度。
可是,若他在皇上面前说对雪翎并无男女之情。
换成一般的深闺女子,她在外人面前说喜欢一个人,那个人说不喜欢她,这个女子的名节就算是毁了,内心脆弱的也许还会寻死。
更何况面对的还是皇帝。
当然,左言生很清楚,雪翎绝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换而言之,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女子告白,无论他是不是喜欢她,都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生硬的拒绝。
否则,那岂不是失了君子之风?
对,最重要的是,不能在皇帝面前损了形象。
左言生笑了笑,“雪翎姑娘切勿妄自菲薄。左某早已将姑娘视为知己好友。”
雪翎转动眼珠。
因为遮住了下半部分,使得那双眼在她脸上格外显眼。
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睥睨着他。
左言生有种……被什么恐怖生物盯上的恐惧感。
雪翎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便再次看向皇帝,同时放下了手,浅笑道。
“既然左相大人如此说。那雪翎便受了。”
这一来一往,明显“有些什么”的模样,让皇帝不由笑出声。
“朕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脸皮怎的薄!左爱卿,雪翎姑娘为你如此,可羡煞了宫里宫外多少年轻公子,你可得好生珍惜人家。”
就算如此。
皇帝就不赐婚了么?
雪翎说到底,只是一个伶人,左相正妻这个位置……抬得上去?
左言生没法解释,只得转移话题,“陛下!臣之罪……”
“爱卿何罪之有?”皇帝笑道。
“雪翎之罪……”左言生换了个说法。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硬要治罪,岂非显得朕心胸狭隘?”
左言生连忙叩首,“陛下圣明。”
雪翎敛下眸色,嘴角微勾。
虚伪。
“不过朕此次还有问题要问雪翎姑娘。”
雪翎浅浅一笑,“陛下请说。”
“你是怎么知道太子妃有问题?又是怎么制服太子妃?”
这个问题,恐怕困扰的不只是皇帝一人。
“因为从一开始,就不合理。”雪翎说得毫不避讳。
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什么不合理?”
“恕我直言,刺杀太子,应是一件天大的大事。可是,左相接到消息,与我们风舞楼接到邀请,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日。也就是说,太子婚期方定,对方已经有了动作。而对方一有动作,左相就接到了消息。试想,除非这件事左相也参与其中,否则……便只可能是对方故布疑阵、引蛇出洞、调虎离山了。”
皇帝哼了一声,“你一个小姑娘都想得到,左相和太子竟一无所查!”
雪翎轻笑,“陛下,左相岂敢去怀疑太子妃?而太子,又怎会怀疑自己未来的妻子?所谓当局者迷,我也是排除了所有的状况,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皇帝盯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万一,你错了呢?”
雪翎掸了掸袖子,“以雪翎之命,换太子之命,何如?”
皇帝顿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大笑!
“好!好一个雪翎!”
笑声方歇,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下,一把银光闪闪的剑直指雪翎咽喉!
雪翎伸出手。
噗嗤。
长剑洞穿了雪翎的手臂。
血花在白色的布料上蔓延开。
左言生吃了一惊!
少女的脸色始终未变。
黑衣人倒是动摇了几分,连忙把剑□□。
少女的神色还是未变。
这下连皇帝都惊讶的不知该如何收场。
对,黑衣人是皇帝的暗卫,方才,是在试探雪翎的武功。
都说过了,雪翎,没有武功。
少女放下染血的手臂,转向皇帝,缓缓行了一个礼。
“多谢陛下。雪翎告退。”
鲜血滴落在地,随着少女的步伐,自殿中,蜿蜒至殿外。
她这样出去……会被当成刺客抓起来的!
皇帝承认自己被这个少女吓到了。
但是皇帝是不能有错,也不会有错的。
所以他看向了左言生。
左言生认命的暗叹一声,“陛下,容臣送雪翎姑娘回风舞楼。”
皇帝赶紧挥手让他出去,“准了。”
手臂受伤,当然不致死。
可是失血过多……就不好说了。
“雪翎姑娘!”
左言生小跑着来到雪翎身边。
“左言生。”
少女的脸色变得比之前还要白。
左言生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就感到身上一重。
少女昏倒在他怀里。
风舞楼。
姽娑自雪翎走之后,一直在门口徘徊,故而第一时间发现高头大马上的左言生。
当然,姽娑的关注点在他身后的轿子。
不,轿子里的人。
轿子落地,姽娑立刻迎了上去。
但见左言生撩开轿帘,将身子探进去时,顿觉不好!
姽娑这时候发挥了男人的力量,先是将左相大人从轿子里扯出来,然后取代他刚才的位置。
当见到昏迷不醒的雪翎时,姽娑整个人都慌了神!
小心翼翼将少女抱出来,临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左言生一眼。
左言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他进去。
姽娑将雪翎放在床上,见她右手袖口染满鲜血,不由揪着心屏住呼吸,轻轻撩开她的衣袖。
手臂已经被包扎过了。
可是,如果只是手受伤,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这个问题,如今只有外头的男人可以回答。
姽娑气势汹汹的冲出去了。
左言生坐在外间,小六小九就跟防贼一样防着他。
管你是不是大官,欺负咱们的雪翎姑娘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姽娑朝小六小九招了招手,“进去照顾姑娘,她醒了告诉我。”
小六小九点点头,走之前也不忘狠狠瞪左言生一眼。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小厮。
姽娑冷着脸走过去,双手抱着手臂,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哟,左相大人,我家雪翎是去见皇上呢,还是去见刑部大员?”
左言生自知理亏,只能苦笑,“我与皇上都以为……雪翎姑娘有武功……”
而且还是绝顶高手。
姽娑就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般大笑起来,“我们六岁就在风舞楼,几乎不曾出去过。你说雪翎有武功,那我是不是也有?我们整个风舞楼也许就是一个杀手组织。左相大人,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左言生连忙摇头,“不……只是,雪翎姑娘那一天实在是……”
姽娑冷冷的看了他半晌,突然大步向前走,高高举起手——
一记重拳袭上左言生的脸颊!
左言生被打的偏过了头。
说是愤怒,不如说惊愕多一些。
姽娑弯下身子,捏住左言生的脸,把他转向自己,“我不会武功。你也不会。但你就是被我打了。”
左言生怔然的看着他。
“你怎么就能断定雪翎是因为有武功才能制住那个人?或许是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许是……那个人根本没有想要反抗?”
姽娑说完,嫌恶的松开手。
“你自己没有用,还有脸怀疑别人?官大欺人?左相大人的名声……哼。”
左言生的名声,清正廉明的好官,平易近人的好官,翩翩美君子,俊秀少年郎。
姽娑嗤笑,甩了甩红艳艳的长袖,“左相大人还是不要在此等风月之地多做逗留了。否则……污了左相大人的名节,倒是奴家的错了。请恕奴家……不送了。”
长袖扫上左言生的脸,如同给了他一巴掌。
不痛。
可是,这是耻辱。
左言生握紧了拳头,收敛了神色,“左某告辞了。”
姽娑没有理会他,直接回了内室。
他此刻只关心自己的心上人好不好!
至于那个谁,他一眼都不想多瞧!
当他进去时,少女已经醒来。
姽娑站在原地不动。
他有很多话想要说。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
可是,他开不了口。
“你们出去。”雪翎用眼神示意小六小九。
反正在所有人眼中,雪翎和姽娑形如一人,根本不会有人把他们当成一对……过去。
姽娑故作无事般笑着过去在床边坐下,“你的伤怎么样了?”
雪翎手指抚上右臂,“没怎么。这一剑,值得。”
姽娑垂眸不语。
他知道。
他知道这个少女定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受伤。
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眼睁睁看着她身体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她不疼。
他疼。
“姽娑。我会嫁给左言生。”
……
什么?
“我会嫁给左言生。……哪怕不是我自愿。”
因为,骰子已经掷出去了。
容不得她收手。
姽娑平静的点点头,“你受了伤,早些休息吧。”
雪翎看着他。
姽娑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我就不打扰你了。”
雪翎看着他。
姽娑起身,整个人好似飘一般,游魂似的离开了。
雪翎握住自己的右臂,垂下眼帘。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想,完成这个所谓的任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