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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寻宝1
七月末的天气,仍是炎夏酷热,只有到了晚间,才有些许的夜风送来微微的清凉。
楚泠月一身月色的宽袖长袍,在屋宇院落间掠过,飘忽清逸,竟如御风而行。当然了,若是半夜看到半空中这么一个飘飘忽忽的白影,被人当成鬼影,也未可知。
一路掠过屋宇院落无数,墨随意地跟在楚泠月身后,见她掠行的方向,竟是契国使臣安置的驿站,也是微微疑惑,略略思索之后,又是一片淡然。
因为大楚在这个世界里,算是中原大国,国力又正值强盛之期,周遭小国部落,即使是束融、黑力等包藏祸心的族落,表面上也是一派恭顺,对大楚附属称臣,每年岁末,都会派遣使臣前来纳贡,故而,大楚的驿站的规模也很是可观,不但给各个附属国设置了专用院落,而且,各个院落的建筑也都根据附属国的居住习惯和建筑特色建设,虽是夜间,楚泠月从高处一眼望去,看到一个个星罗棋布的特色院落,或屋顶拱圆,或屋顶尖尖,或搭成一个个半球形的蒙古包式她还是禁不住暗暗赞叹。
因了这个原因,楚泠月很容易地一眼就看到在众多院落间,那个屋顶如球,又有尖状突起的类似伊斯兰建筑风格的院落--那就是契国使臣居住的专用院落了。
降下云头呃,不是。
楚泠月停住脚步,却没有像一般夜行者那般潜伏掩饰自己的身形。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下山近两年来,她已经完全将澹台弘和幕初传给她百年功力归为己用,她体内的功力已经完全自动自发地运行不息,就如她的呼吸一般自然了。
只要她不刻意放粗呼吸,或者她故意加重脚步,即使离她只有几步距离,也难以察觉到她的气息了。
更何况,能够自由驾驭强大的功力之后,她的耳力和视力也得到了极大地提高,此时,又正值夜深人静之际,她的人虽然只是从屋顶上掠过,却已经将驿站各个院落或安睡或值夜的人都探查到了,既然很明确地知道对方在干什么,她自然也就不用刻意躲避了。
墨的功力虽然不能与楚泠月比,但胜在墨常年习惯夜行和入室取宝,更有精湛的轻功可持,进出大楚皇宫都如履平地。这个驿站的防卫自不能与内宫禁苑相提并论,对她们来说,更是不在话下了。
你猜,那契国使臣将她们的国宝放在哪里楚泠月没有回头,甚至连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神态悠闲地开口,仿佛,此刻她不是站在人家屋顶上盘算着偷人家的宝贝,而是在自家院子里与好友谈心聊天。
怎么你不知道墨的神态也是一副慵懒闲散,淡淡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却让楚泠月感到一阵赧然,不再说话,腰身一拧,无声地飘落在院中。
院子里很静,只有廊下的悬挂着几盏灯笼,不知疲倦地默默燃烧着,照亮了半个院落。
楚泠月在屋顶就探查出各个房间里的人数,此时目光扫过小院,很快选择了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却也是这个院落最不起眼的一个房间。之所以有此选择,只是因为,紧挨着的房间里,居然有十几个人,而且个个气息绵长轻浅,明显是功力不弱。
楚泠月走的并不匆忙,看似神清气闲地,却只是眨眼,就来到那个房间的门外。毫无意外地,房间的门上挂着一个大铁锁。楚泠月目光只是一瞥,嘴角微微一翘,身形倏忽,径直飘向正中的殿宇式建筑。
房间里,仍旧红烛高燃,照的整个大厅都亮堂堂的。
楚泠月踏进房门,就探查到,在殿宇东侧的两个房间里,有十几个人的气息。只是,这十几个人气息短促而重,竟是没有练过功夫的。联想到那个被送来和亲的皇子,楚泠月也就了然,这十几个人可能是皇子的随侍或者,是同那位皇子一起送来的美色。
楚泠月目光如电,扫过整个大厅,之间大厅中铺陈着花纹华丽厚实的羊毛地毯,厅中,矮桌,毛毯,浓郁的异域香氛,颜色秾丽的金丝纱幔,各处陈列的用具多为黄金打造,其上还镶嵌着闪闪耀目的宝石当真是一派富丽奢华中,又透出浓厚的异域风情。
楚泠月的目光从那些堂而皇之的奢华品上一闪而过,却没有片刻的停留,最后定格在通往西边房间的层层纱丽之上,似乎稍稍斟酌了片刻,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寻宝
第七十七章寻宝2
异域风情的香氛越发浓郁,一股股冲进楚泠月的鼻子,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织金纱丽幔帐,金黄、艳红、明绿,色调秾丽而强烈,一层层落在楚泠月的身后,西间儿里也燃着蜡烛,只是没有大厅的数量多,相对的光线也稍稍暗淡,但却丝毫没有影响楚泠月视物。
那一层层纱丽后,大红织花羊毛地毯,几个光闪闪的箱柜,而最最引人瞩目的,还当属房间正中,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的大床。大床上的铺陈,同样华丽而鲜艳,大红的圆形顶纱帐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床的床面,床上朦朦胧胧的,隐约有侧躺的身影。
楚泠月本就行动无声,此时又是踩在厚软的地毯上,更是一丝声气也无。
床上的人,气息均匀轻浅,似是睡熟了。
楚泠月心里自得,只是瞥了一眼,随即转动目光,在房间里细细搜索。但,很快,楚泠月的目光又再次收了回来,心里也稍稍有些失望,那几口箱柜看似奢华鲜亮,想必也只是那个可怜的契国皇子的衣物之类,虽说也一定华丽,但还进不得楚泠月的眼。
依据她跟着墨混来的经验,这但凡有什么极珍贵极稀罕的物件儿,都不会明晃晃地搁在打眼的地方,而往往地会安置在一些并不起眼的角落,甚至暗格之中。
再次屏息,确认过床上人已经睡熟之后,楚泠月很悠闲地走到房间中,细细地查看四角和墙壁。特别是墙上的几幅挂毯后,她都细细地用手敲过,却仍旧没有寻到什么藏匿宝物的迹象。
幸好,她不过一时兴起,倒不不急躁,更没有太多失望,暗暗盘算一下时辰,正欲退出房间回转,就听得屋外哗啦一声脆响,似是摔了什么瓷器之类,紧跟着,从院子四周的房子里呼啦啦窜出十数人,一阵喧哗声中,楚泠月听得几声叫喊,却是说的契国语言,她也听不懂,只是,暂时想要离开,怕是不能够了。
正凝神静听屋外的动静,床上的人儿突然翻了个身,似是要被惊醒。楚泠月一惊,目光所及,身形一矮,无声地滑进那张大床下。
刚刚屏息藏好自己的身形,床板微微颤动,一阵窸窣之声,床上的人儿,醒了。
紧接着,从大殿的东间里传来一阵说话声,一个轻轻地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王子进屋的是一个年轻的内侍,低低的呼唤一声,说的倒是大楚的语言。
唔,怎么了床上的人儿似乎还没有睡醒,慵懒低沉的声音里仍旧带着浓重的睡意出声问道,那声音就在楚泠月的头顶,仿佛像是伏在她耳边的低语。
好像是有人闯了进了。不过,格罗根她们已经将贼人击退了。说着,楚泠月听到一阵水响,浓重的奶香传来,想必是游牧民族习惯的奶茶。
那床上的人儿喝了奶茶,再次躺下,与那小侍低低地说了几句,随即呼吸渐渐平和稳定下来,再次进入了梦乡。
楚泠月在床底下暗想,这位契国皇子倒是心胸宽大,自己被送来和亲,也睡的香甜安宁,竟是毫无忧虑的样子。想想自己先前还为他不甘,楚泠月也只能暗暗叹息。
殿外的喧哗声渐渐低下去,终于再次恢复了安静。那名进来伺候的小侍,也退回东间歇息去了。
楚泠月很有耐心地等了片刻,确定所有人都已经入睡,她方从床下滑出来。
起身,轻轻拂去身上沾染的灰尘,近在身旁的淡淡呼吸,让她有些好奇地转回头去。
床周的纱幔极其轻薄,淡淡地如一笼红色的烟雾。床上人儿的面目在这烟雾之后,隐约朦胧,却平添了一种神秘。
大片秾丽的色彩之中,那张白玉般的脸庞,分外鲜明。弯而黑的眉毛,长长地卧在眉骨之上,高鼻秀挺,唇线清晰美好,而那一头散开在枕头上的长发,金灿灿的,犹如黄金丝线,犹如一匹金黄色的缎子,顺滑而亮泽。
楚泠月的目光定在那张脸上,这简直是可以与太阳神阿波罗媲美的一张容颜。她甚至丝毫不怀疑,那长长弯翘的睫毛张开后,那双眼眸定是如天池湖水一般净透澈蓝的没有一丝杂质。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到白种人。竟一时看得呆住。
你是谁
突兀的一声质问,蓦地拉回楚泠月的心神,她下意识地抬臂挥手,目光所及,那个人儿却只是轻轻地翻了个身,眼睑闭合着,哪里有醒转的迹象。
竟是,一句梦话
楚泠月的手臂已经挥出,看到床上人并没有醒转,内力急收,生生让手臂转了方向,只是凌厉的掌力带起的劲风,拂动床纱,软软地飘荡开来,如暗夜里的一朵花。
经此一变,楚泠月再无心停留,转身飘出大殿。在她的身后,那弯翘的睫毛终于抬起,两汪净澈的湖蓝眸子静静地看着飘荡不已的一层层纱丽,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
第七十八章送给你了
第七十八章送给你了
且说,楚泠月回到翰林街自家小院,未进屋门,已听到房中有人轻轻抿茶,嘴角一挑,心道,这个的腿脚倒是快。明明知道契国送了镇国之宝来进贡,她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儿,也实在难得了。
墨见了楚泠月空着两手回来,衣袍的一角还沾了几星儿灰尘,不免嘲讽几句,楚泠月素来知道她的毒嘴,倒也不在意,一笑之后,自顾着上床睡觉去了。
如此,楚泠月连续几晚都去契国驿馆中探查,却每每找到到一点儿宝物的踪迹。到了第六天上,她不但已经将契国皇子房中各处搜查了仔细,就是那些护卫们的房间,也被她用调虎离山计诳出来,进去搜查了一遍,却仍旧无有所获。再次来到契国驿馆,她没有急着搜查,而是带了一瓶桂花酿,坐在球形的屋顶之上,半倚半坐着,一口一口地慢慢抿着,半眯着眼睛,竟似是闲来无事,专门找了这么个地儿喝酒来了。
天色已近四更,各房中气息具已沉稳绵长,显然都睡熟了。
楚泠月再一次熟门熟路地走进皇子寝室,依旧是烛火明亮,依旧是富丽堂皇,依旧是美人安睡,楚泠月也如常在房间里细细搜寻,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事件打扰,她足足搜了近半个时辰,终于从梳妆台的里,找到一个赤金镂花满嵌宝石的盒子,无声地咧咧嘴角,随手揣进怀里,满意而去。
在接下来,契国使臣和皇子的接待,被皇帝排上日程,楚泠月日日跟着操持安排,诸项礼仪用品,又不能太简,以免显得大楚朝寒酸,又不能太高,对方毕竟是战败国,太高了就有抬高契国的嫌疑了。
还有那齐青溪,也不知怎地,没去找女皇,还是找了女皇没得到明确地答复,反正是日日缠着楚泠月,让她安排银两,更换军队的武器和装备,让她远不得近不得,实在比接待契国使臣还要头痛的很。
一晃,又是十几天过去,楚泠月好不容易打发了齐青溪那块狗皮膏药,又和鸿胪寺的主事官员细细协商了与契国谈判的细节,包禀了女皇,再回到家,已近亥时。
随意地吃了点鸾儿送上来的晚饭,洗漱之后,直接上床睡觉。任那墨冷冷地坐在那里,也不理会。
丑时三刻,见嘲讽挖苦终激将诸法皆无用处,墨干脆抬脚离开。
又过了半个时辰,楚泠月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暗淡的烛光里的黑色眸子,就如两汪潭水,幽深明亮,闪着熠熠地光辉,让人实在无法和一个刚刚睡醒之人的眼睛联系到一起。
红纱帐中,美人酣睡。
楚泠月再一次寻了一遍,终是在墙上拿了一把极华丽的金刀,心满意足地,施施然走出一层层纱丽帐幔
床上熟睡的人儿,未曾睁眼,嘴角已经弯起一个大大的笑纹,若是细听,甚至可以听到压抑的低低的笑声,从嫣红的溯州闪缎下的胸膛里发出来。
好一会儿,金发的人儿似是终于止住了笑意,那两排长长的弯翘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露出一双潋滟的天蓝色水眸。然后,那人掀起锦被,跳下床来,黑色的绸裤中,两条腿笔直修长,衬得那身子,更仿佛一棵挺拔的松。
他下地的同时,手中已经扯过一件黑色短打上衣,迅速穿在身上,正欲抬手将一头金发束起,突然,身后一声轻笑,如风。登时僵直了身体。
身后的人靠的很近,那细微的呼吸,似乎一下一下拂在他的后颈上,仿佛灼灼的热气,令他的背上禁不住慢慢渗出一层汗来。
半会儿,金发男子渐渐放松下来,松开手中的金发,慢慢转回身,蓝色的眸子,略带紧张地望过去,恰对上一双戏谑含笑的黑色眼睛,对着他眨了眨。
金发男子呼吸一滞,本就玉白的面庞更是白的透明,那双蓝色的水眸,下意识地眨了眨之后,才意识到不对,终是暗暗深吸一口气,冷了脸道:姑娘深夜到我的寝帐,究竟为何
不等楚泠月回答,男子接着道:殿外即有密卫无数,姑娘若
只是,他的话未说完,就被对面的女子挥手打断。
我要是在意你的密卫,我还会到你这里来么楚泠月大咧咧地靠近一步,抬手在男子颌下虚虚地一托,勾着唇角低声笑道,况且,如此绝色,即使赔了性命也是值了地。侬不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
男子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目光嫌恶地盯着眼前涎着脸的女子,冷冷一哼,怒喝道:你别忘了,我是谁
女子甩下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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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哈哈一笑,哦你是谁
我知道,你是契国的皇子契国的镇国之宝
金发男子瞪了楚泠月一眼,似是说,你既然知道,就识相点快走
却没想到,楚泠月盯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眯,脸色郑重道:你再受契国国王宝贝又如何你还不是被当成了筹码送到了大楚你难道不知道,你今后的生活,完全任由楚皇一句话么一个战败国的皇子还不如平民百姓家的儿子。
说到最后,楚泠月的声音里竟带了一丝感叹和伤怀
金发男子也收敛了神色,长长地睫毛垂下,遮住了两波潋滟半晌,他终是再次开口,声音却意外地淡定和平静,我是契国的皇子,这是我生来就背负的使命说完,唇角一勾,弯出一个浅浅的笑纹,看在楚泠月的眼中,却分外地心酸。
她很想恨恨地怒骂:挑起战争的是契国的女人,为什么打败了,却要用男儿一生来恕罪
她很想拉住这个男子的手,带他离开这畸形的世界,将他到一个自由的地方,任他金发飞扬,任他笑弯了眉梢眼角
半晌,怒火终是压下去,再瞥一眼,那挺拔的身影和那低垂的双眸,楚泠月转身,抬手,赤金嵌宝妆盒直直地抛出,在男子下意识接住妆盒后,怔忡的目光中,扬着手里的金刀,晃晃,边向外走,边道:那个我玩够了,这个我借去玩几天,就给你送回来
身后,那金发男子目光再一次滞了滞,唇角缓缓绽开一抹笑,低声道:不用还了,那个,送给你了
呵呵,那就谢了最后一个了字传来,已是人影飘渺,只有夜来的微风,吹动层层纱丽,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如云,如水。
第七十九章芳景献计
第七十九章芳景献计
且说,楚泠月不用夜夜赶往万国驿馆寻宝,却因确认了心中的猜想,而更加心焦。若说原来她只是感叹契国皇子身世可悲的话,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她已经无法眼看着他被随便指给某一个纨绔宗室为夫,甚至为侍了。
只是,她的官职再高,也只是人家皇帝的臣子她怎么才能帮助对方尽量避免不幸的命运呢
楚泠月苦思不得其法。
幸好,皇帝交给她的任务,除了要与契国使臣谈判贡品的品数诸事,还因兼着内苑卿,而负责奉旨甄选宗室合宜的和亲备选名单。
虽然又值年末,内苑衙门的定采、户部的各地税赋收缴、核对、稽查诸项事宜,让她越发忙碌,楚泠月的大半精力,却都用在了宗室诸女的考核评定上。
这一日,已是十月十三日,楚泠月习惯性地寅时二刻起床,梳洗完毕,吃了早点,赶往皇宫早朝。
走出屋门之时,楚泠月的目光扫过正房,那里已是灯火荧荧。芳景自从嫁过来之后,每日都会随着她的时间早起,亲自带着鸾儿到厨房看着置备早点,却从不到楚泠月的房中
暗叹一声,楚泠月掩下心中的愧疚,扭头出了门。那里,自有皇子府备好的轿子等在门外。
早朝毕,楚泠月随百官走出宫门,随轿子的小厮看到她,就迎上来请安,随即跟在楚泠月身后,低声回禀道:回大人,安府的公子,今日过府拜访,主夫要留公子午膳,问大人可有空回府
卿尘那个每日伏在她背上软软糯糯的小人儿
自从将他从法门寺接回来,倒是许久未见了。楚泠月脸上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柔情,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你们主夫,我去一趟户部,既回府。
说着,小厮已经打起轿帘,楚泠月躬身上轿,却又顿住身形,回头交待道: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夫,让他不必事事亲为,免得太过操劳。
小厮本就是芳景从宫里带出去的,听得楚泠月关心自家皇子,自然满心欢喜,忙不迭地连声答应了,伺候着楚泠月上轿不提。
因记得家中有事,楚泠月到户部转了一圈,见无甚问题,各司部俱是井井有条,就从户部衙门走出来,准备离开。
六月初八楚泠月与皇子大婚,原定的司徒溟月三月后入府,却因西征军还朝、契国使臣诸事压身,女皇主动地将司徒溟月入府之事,押后二个月举行。如今算了也只剩下不足一月。
楚泠月与皇子大婚,诸项事宜就是皇夫操办,此次,府里有了正夫,纳娶侧夫之事,自然就成了主夫芳景之事。
芳景正与卿尘喝茶,听得门上报进来,大人回来了,芳景起身,带着鸾儿迎出门来,房子里,卿尘从坐榻上站起身,看着门外,勉力克制着往外走的脚步,看见门口芳景将楚泠月迎进门来,伺候着她脱下披风,楚泠月含笑回首,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卿尘嘴角的微笑几乎就要垮下去,只有用手撑着背后的高几,方才让自己镇定地保持着端庄平和的仪态。
楚泠月接了芳景递上来的热巾子,擦了把脸,这才转过脸,走进房中,与卿尘互相施礼问安,楚泠月又问了安丞相安好,这才分宾主坐了。那边自有小侍童送上茶水点心。
三人说了会儿闲话,又宾主尽欢地吃了一顿午饭,安卿尘方才辞去。
楚泠月刚刚在芳景和卿尘的闲谈时,状似无意地提了提几个引起她注意的宗室女,听他二人所言,那些人竟无一不是只知吃喝玩乐、架鹰遛狗的纨绔之辈,虽称不上有什么罪恶,却实实在在是一群混吃等死的行尸走肉。在卿尘和芳景的言语之中,她还揣测出,那些所谓王侯之辈,绝大多数都是夫侍成群,即使未正式大婚的,家中的小侍、歌姬、舞伶也是多的数不清。
楚泠月初闻之事,还觉得有些骇然,细想之下,当今大兴帝虽说有十几个姐妹,但其中几个有才华比较受先帝青睐的,都在大兴帝登基前后迅速凋零,如今剩下的几位王爷,无一不是耽于安乐,不理朝政之辈。亦或者,这也是她们作为皇帝近支,为了能活下来,不得已选择的生存方式吧。
想起自己初拟的和亲候选名单,楚泠月心下烦扰,与芳景一起看着卿尘上轿离开,她对芳景打个招呼,就欲再次转回衙门,却不想,芳景伸手拉了她的衣袖一把,转身返回正房。
芳景明显的有话要说,楚泠月稍稍一愣,也就不动声色地跟进房间。
芳景并不在小厅里,鸾儿迎着楚泠月道:主君更衣,请大人稍等片刻。
因见客的缘故,芳景今日穿了比较正式的衣服,此时忙碌应酬了半日,换下那些繁重啰嗦的东西,楚泠月也觉得无可厚非,也就随意地点点头,接了鸾儿送上来的香茶,慢慢品饮,心思转瞬就再次纠结进那些备选宗室之中。
大人低低的一声呼唤,把楚泠月从纠结的心思中扯了回来,抬眼,就见,不过一刻工夫,芳景换了一身竹绿色福绒家常袍走了出来,正微微含着笑,站在她身前五步处,如一棵亭亭翠竹,秀美挺拔,仪态大方。
楚泠月微微一愣神,那边鸾儿已带着小侍们退了出去,轻轻地关门声之后,楚泠月转了转目光,借着喝茶掩过了自己脸上的尴尬,低低地应了一声,静待芳景开口。
芳景眼中似有一丝落寞一闪而逝,继而在楚泠月旁边的椅子上端庄坐了,略一沉吟,开口道:今日,侍身听得大人问及宗室,并多涉诸人品行因安公子在,侍身无法深言,若大人仍有何疑问,不如询之侍身侍身,毕竟是从那里出来的。
虽然对芳景的自称和对她的称呼还是觉得别扭,也不知芳景主动提出来帮她,目的何在,但听得他主动相助,楚泠月心里还是稍稍轻松了些。就如芳景自己说的,他毕竟是从皇宫里长大的,自然对那些宗室的品行熟悉,更何况,此次,若想帮助那个人,她还要知道皇上乃至皇夫的喜恶,也好行事。
如此想来,楚泠月就把自己奉旨甄选和亲名单之事,说给了芳景,并婉转地说,虽说契国此次战败,但主力未损,那位契国皇子既然可以被称为契国国宝,必定受契国国主重视,若是,此次和亲随意为之,怕为将来埋下祸患。
芳景脸色镇定,半垂着眸子,似有所思,良久,方才缓缓道:宗室虽然有亲王近支不少,但若想诸方皆宜,恐都不合适
楚泠月微微失望,正欲出言安慰芳景一声,就听得芳景又道:其他的不好所,若只想让契国无法挑剔侍身倒觉得不难。
楚泠月一喜,抬眼望向芳景,略带急切道:你说。
芳景目光一暗,转而掩过,露出一抹略带羞惭的微笑,慢慢道:让契国皇子自选
第八十章朝堂选妻
第八十章朝堂选妻
十一月初一的大朝会,似乎特别令人关注,就连诸多基本不理朝政的宗室贵勋们,也无一例外地半夜爬起来,进宫上朝。
这一次大朝会让人如此关注的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一日,契国皇子要在乾正殿上,亲自遴选妻主。这个消息,让久历朝堂的老臣,也是兴致倍增,更不用提那些年轻的官员了。因为,这位皇子竟然主动要求,有正夫的朝臣,也可以参加遴选。想想自己有可能将那俊美曼妙的人儿揽在怀里,这些人无不兴奋地满面红光,两眼闪亮。虽然,她们绝大多数人对那位皇子不过见了一次,人家还带着头巾、面纱
许多大臣都换上了最好的官袍,为一般大楚女子很少用的脂粉头油,今天也是行情大好,即使乾正殿阔大,诸门大开,也无法让这浓烈的脂粉味儿消散多少。
因这晚芳景的蛊毒再次发作,楚泠月几乎一夜未睡,待她安置好芳景,匆匆赶进皇宫时,早朝时间已到,幸好她如今已不是当年的四品小官儿,今日之事,又须她到场,宫门侍卫倒是没有难为她。
进了皇宫,过了两仪门,走进乾正门,匆匆赶路的楚泠月望着乾正殿几万平方广场上黑压压一片人群,突然感到一阵眼晕。
她不是第一次参加大朝会了,虽说大朝会时,在京的八品以上官员皆可参加,但实质上,六品以下的官员因事务繁杂很少能来全,更何况,楚泠月看着今日之盛况,只怕在京的品外官员,也都挤进来凑热闹了。
暗暗地为这个时代娱乐缺乏而感叹一声,楚泠月擦一把额头的冷汗,略整一整衣袍,仪态端正地向乾正殿走去。
平日上朝,三品以上官员才能进殿议事,大朝会也只是四品以上才能入殿。
穿过一道道一束束或艳羡、或嫉妒、或打量的目光,楚泠月走进乾正殿。即使,她已近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大殿内浓烈的香脂味儿和那一身身大红大紫官袍惊了一跳。
自从芳景献计,让契国皇子自选妻主,她就稍稍放了心,并悄悄地将适龄的宗室大臣的资料放到了那间华丽的寝室。
只是,她实在没有想到,契国皇子的行情如此之好。看那一个个油头粉面的大臣,楚泠月暗暗发寒,这哪里是大朝会啊,这分明是一场相亲大会。场面堪称恢弘
大殿外几声号角声响,提示着皇帝御驾临近。楚泠月赶紧抛下心中不明的滋味儿,走到自己的位置交手站好,静待圣驾。
参见圣驾毕,女皇高高端坐,扫过殿中群臣之时,楚泠月很眼尖地看到女皇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在诸位大臣的心不在焉中,议完朝事,女皇又略略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下旨,宣契国皇子、使臣上殿觐见。
过了不久,契国使臣走进乾正殿。为首一道挺拔俊逸的身影,因一身颜色秾丽的纱衣平添了妩媚风情无限,一头金色长发被长长的头巾遮住,如画眉目,美得惊心动魄,似乎那薄薄的一层面纱,也成了这绝美之上的一道点缀。
一路走来,沾一路痴呆凝视目光,契国皇子巽墨璃,却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完全无视,连一丝扭捏之态也无。
自这个美丽的身影甫一进殿,楚泠月的目光就扫了过去。不过,也只是一扫而过,楚泠月就在心里暗叹一声,收回目光,收摄心神,淡然肃立。
她已经尽力了,唯希望那个人借这个难得的自主机会,选一个满意的伴侣吧。
使臣执契国的礼节,参拜了大兴女皇,并献上契国国书和纳贡合约。大兴女皇心情很好地用了大宝,接下来,就是契国皇子选亲的仪式了。
片刻前还昏昏然的大臣们,登时个个如同打了鸡血,若不是还没完全色令智昏,还记得殿上高坐的女皇,她们恐怕早就蜂拥而上了。
这样的情形之下,楚泠月实在对选亲的结果不报任何奢望。但,在这个社会中,即使高高在上的这位,恐怕也无法完全主导自己的生活,更遑论一个战败国的和亲皇子
女皇似乎兴趣很高,带着几分调侃道:契国皇子面子不小,今日我大楚所有精华人物济济一堂,皇子可要仔细斟酌啊
契国皇子微微躬身,右手抚在左胸,朗声道:墨璃谢过大楚皇帝圣恩
大兴女皇呵呵一笑,正欲谦虚几句,就听得丹陛下那人儿再次开口:但墨璃不需要自己斟酌了。
哦此话怎讲大兴女皇的笑容僵在脸上,出乎意料的情节,让她的询问完全是脱口而出。大殿中所有热切的目光也在瞬间呆滞。
禀告大楚皇帝陛下,墨璃的妻主已有了人选。巽墨璃的声音顿了顿,大殿中所有的人,也因着他这一顿,似乎忘记了呼吸,就在众人反应过来此话的含义,开始小声的打听,一派肃静的大殿里,顿时犹如涌进了无数只蚊子,嗡声一片。
呵呵,这件事倒是有趣儿。大兴皇帝终于稳定了情绪,再次扯开一个非常飘渺的笑容,道:那么,皇子选的究竟是哪位俊彦啊
巽墨璃淡然应一声,躬身再施一礼,这才缓缓转身,面纱后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两班朝臣,最后定格在那个垂手肃立的年轻户部尚书身上。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响起,面纱后的晴朗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几分小计谋得逞的得意,慢慢的,一字一句道:泠月,你可将我赠的金刀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