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下]
望著他笑得高深莫测的脸,我吓得差点从榻上滚下来。
他,怎麽知道我是真卿湮……
“这不难,其一,你的资质好的过了头,若不是她女儿我还真不知谁还能有你这般能耐。其二,仔细看来,你与你母亲神韵很像……某种地步上你们情一样,都这般固执。”
“你与她很熟?”
“我曾爱著她,可是她却随你父皇走了。”
“……”
老牛吃嫩草,寒一个……大爷,您这岁数可以做我爷爷了,还暗恋我母亲。
“你以为你母亲很年轻麽,她离开之前已经在仙鸣谷生活了两百年。”
目瞪口呆,虽说南纳人几乎都可以长生不老,可是……这也太刺激人了。
这麽说来,温玉……
他,抚养我那会儿岂不是上千岁?
“卿湮,不要再费尽心思接近主公了,我这副皮相虽老了一点,心却不糊涂,我知道你乾国的皇兄心怀叵测,你莫要跟著他随了子胡来。”
“你会错意了,我能预见之後能发成的事情,我只是想阻止……”
我只是想阻止那场战乱,阻止浩劫,不想温玉牺牲自己为我魂怀。
想留在他身边,
哪怕改变这一切,让他不爱我,
只要,他能在这一世,好好的活著……就够了。
“你错了,世间皆有定数,你永远逃不这轮回,该来的终究会来。”他神抖擞的起身,手扣在门上,顿了一会儿“你若执意我也拦不住你,主公心思细密,凡事也瞒不住他。我会照实说你是南纳人。”
白老儿走後,再也没人来了。
我在榻上卧了将近三周,照顾我日常洗漱和食膳的只有一个乖巧的侍人。
他说,在我躺在此处休养的第二周,乾王不知为何事与卿湮大吵了一场,随後便拂袖而去回了乾国。
卿湮因为礼数不周,被温玉责罚,这几日禁闭在房里思过。
也听闻了许多关於温玉的事情,他是仙鸣谷里最可能修成仙人的南纳人,他弃了原本唾手可得的仙籍娶了乾王的皇妹,希望能通过联姻,化解两族的恩怨……可是,这几日温玉却夜夜笙歌,修炼南纳之术。
我不傻,知道南纳之术,要以何种方式修炼,後翎以前养那麽多男宠也是为了修习南纳术。
白老儿,白老儿,你终究是我的劫数。
在我逝後,阻止温玉将我魂怀。
在我生前,让温玉避我,弃我。
夜里和衣躺在榻上闭目假寐,待伺候的人退了,方才起身悄然前往温玉的寝。
深院静,小庭空,云破月来花弄影,月下人却无心欣赏之。
夜里的风有些凉意,低著头束紧衣袍,踏著青石板路,忍不住长叹一口,温玉不愿见我,这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有些话不说清的,我会後悔一辈子。
还未到殿门,便闻其声。
侍奉我的侍人说,近几日温玉那处夜夜笙歌……怕也是斟词酌句,怕碍了主公的颜面,我看是放纵糜烂才是真。
殿门大敞,醉人的香气扑面而来,笙歌池院闹,纵情的欢笑声声入耳。
温玉就这麽斜卧在殿里正後方的玉榻上,如月牙般的白袍散乱的的披在他身上,突然一只白皙莹润的手正索著探进了他松垮敞开的前襟里,温玉不予理会,只是捻著酒杯噙了一口,手臂收紧,那个趴在他身上的清秀的人儿撒娇的笑著,更是贴近了他,他看也不看,倾身,明眸含著深意,就这麽远远的望著我。
我怔住了,心里涌出什麽,酸涩腥……一时间什麽滋味也有。
“岂有此理,这儿也是你能闯的麽。”一个清秀脱俗的美少年颇傲气的挡在了我的前方,他叉腰,纤纤玉指都快戳上了我的鼻梁,“也不瞧瞧你是谁。”
他他他他他……他是谁,哪冒出来的?
我踮起脚,视线探过他的肩头,望著悠闲的躺在榻上不闻不问的温玉,这个气啊。
美少年一只手扳过我的肩,忒狠,指甲掐得我这个疼,“你给我出去,凭什麽进来伺候主公。”
“小弟弟,”我调笑著,一双手上了他的脸,“嗯,挺滑儿的……手感不错……”我敛了笑,食指勾著,“凭什麽?呵呵……过来,今儿个我倒要看,你有什麽资质杵在对我这大呼小叫。”
“你……”那小少年扬起一手,袖袍轻荡,一巴掌就要扇过来。
“住手。”
温玉慵懒的起身,他束衣的带子顷自滑落无力的垂在他腿间,“别这麽没规矩。”
“温玉……”我拨开美得有些碍眼的小少年,扶著袍子满心欢喜地向他走去。
他似乎对我没了兴趣,斜卧在榻上仰面饮下一口酒,指尖摩挲著趴在他腿旁的美人儿的脸颊,眼波流转,似乎是醉了。他的身旁侧卧或坐著的还有三四个清秀的少年与美妙的女子。
一个女人细细的声音传来,“主公,她是谁?”
他声音不高不低,“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
我咬唇,手指紧紧攥著衣袍,缓解心口的疼痛,“我,是卿湮。”
温玉,你本该娶的人是我。
那一夜,你说我不是南纳人,所以不会是卿湮。
如今,我是了,你却说我是无关紧要的人,多讽刺。
他饮了一口酒,嘴荡著笑意,勾著榻下的女子的下巴,眼却一直专注的望著我,他就这麽口对口的渡酒给了那个女人。那一刻,他望向我的那双眼,极尽温柔却幽深似海。
他懒懒开了口,“卿湮有一个,就够了。”
“世上绝顶聪明的谎言,就是话里一半真一半假,你说的话很真……你是卿湮,可是服药让身体成了凡人。南纳族内早已失传的药方,真让我也分不清真假。”
他抱著怀里的女人一直做著不入流的事,却盯著我望,极专注的样子,眼睛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我吞口水,手心有些汗,“药是别人灌药的,我不知情。”
“这话里有十二个字,亦是半真半假麽?”他束好衣袍,一步一步走向我,隐约可见衣袍下再无穿它物,虽说如此他一举一动仍有著晓月清风的雅致。
“那天,你让我读的心,也是刻意为我准备的麽。”
我怔住了,思绪万千,“不是,我本就不会施展神力。”
他手上我的脸,笑得温柔,“是啊,你不会,你的南纳体质被药克住了,可是神力还是能运用自如的将哽住喉的龙刺弄出来,知道我为何明知道那个卿湮是假的,却不对她施展读心术麽……”
为什麽……
他俯身靠近我,手伸著,袖袍缓缓下滑,修长的手指有力的变幻著手势,荧荧的光瞬间凄惨的照亮了整个殿堂。
我缩了头,吓得厉害,他想干什麽……
光渐渐弱了。
那些靡靡醉迷香散去,
卧在榻下的美貌少年与女子慢慢变淡,无形,消失不见了。
清风拂面,轻纱吹荡,这一切恍如隔世。
他衣袍整洁,立在我面前,像天边的月,清冷,遥远。
“因为,同为南纳人,我能对她读心,她也能反读心。而你……更厉害,就像这样造了一个假的给我读。”
他一步一步紧逼,逼我至墙角,“你让我读到了一个心境,就是我面前这个女人爱我入骨,几生几世我们不离不弃,如今想起来还真是可笑。”
他徐徐转身,如水般流泻的衣料勾勒出迷人的背部曲线,单薄的背影有些孤单,“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样,这些都是幻影,我烦它了便能挥手让它消失殆尽。我希望你也能像它们一样。”
他缓缓坐在榻上,撑著手揉著眉角,一脸伤神,“来人,让她出仙鸣谷,我不想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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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絮尽,柳条空,晚风斜日不胜愁
荒郊路,举目四望,徒悲凉……
没想到,还有今日,真是……长叹气,蹲在地上叼著草,总算尝到了哑巴吃黄连的苦了,默哀。
其实,在榻上修养的这几天,我想了许久。
似乎目前我只有两条路,一个便是逆著天命,默默留在温玉身边,想尽一切办法令他这一世不再爱我,这样也不会为我魂怀……或许我会从此消失,不过,能救他就行了。
另一条路,便是潜回乾国,弄清整件事的缘由……为何我会被灌下药,假卿湮被派来仙鸣谷的真正目的,为温玉扫除一切危机,阻止战乱。
我拍拍灰尘,站在荒郊野地,笑得颇有些无力,被他扫地出门,还真狼狈。
远处,一辆青篷马车朝我驾来,一个挺机灵的中年人急急跳下车,我怔住了……这仙鸣谷与反界交汇处的荒郊野岭,这男人来干啥?
我揉揉眼,
中年男子塞了个玉佩放我手中,单膝跪在地上,低声说,“卿湮公主,奴才已在这等著你,乾王差我送你回国。”
我望著手中的致的玉佩,火龙戏珠,珠上雕了一个“卿”字。
得,这信物给我也不认识。
哥儿们,不知道我失忆了麽。
奇了,诗斓怎麽猜到我会被赶出来……
如此看来上天已经给我安排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