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集（3）

第三章 历史

朱老头逃得最快，山洪还没到，他已经钻到一处山坳里，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等山洪退去，他才伸出头，余悸未消地说道：&l;好厉害好厉害&r;

程宗扬咬牙道：&l;死老头，知道有山洪，还带我们走山涧&r;

&l;天地良心啊&r;

朱老头叫道：&l;几天都没下雨，我怎么知道会过蛟&r;

吴战威也有些纳闷：&l;没下雨怎么有山洪&r;

&l;这是旱蛟。&r;

祁远道：&l;山里人把发山洪叫过蛟。下雨发的山洪叫水蛟。有时候上游下雨，河道被堵住，隔了几天才冲下来。山里人说那是蛟龙被困在山上，渴极了往山下找水，叫早蛟，比平常的水蛟更厉害。&r;

&l;就是就是&r;

朱老头连连点头。

易虎和一名花苗人被山洪卷走，尸骨无存。骡马损失了五匹，相比之下，货物损失得倒不太多。此时河道被水冲过，泥泞得无法行走──见识过山洪的威力之后，也没有人再有勇气去走山涧。

朱老头一路上尽吹自己有先见之明，若不是他老人家见机的快，喊的及时，在河道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跑。

众人都心情郁郁，没人理他，倒是阿夕心直口快：&l;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撞上过旱蛟。&r;

朱老头涎着脸道：&l;丫头可别乱说。要不是我，你们能找到路吗再说了，我老人家说话的时候，有你” >嘴的份儿吗&r;

阿夕手指刮着脸皮：&l;老不羞&r;

&l;嗨，你这丫头，当心将来嫁不出去&r;

阿夕气得嘟起嘴。她忽然一笑，眨了眨眼睛，用蛮语甜甜称呼道：&l;阿普，你的驴子背上是什么东西&r;

&l;啥&r;

朱老头扭过头。

阿夕白白的小手一指，只见他那头瘦驴屁股上趴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驴子似乎觉得有些痒，不满地摇了摇尾巴，那蝎子受到攻击，立刻举起尾钩，狠狠钉进驴臀。

驴子嘶鸣一声，暴跳着把朱老头掀下驴背，三下两下跳进灌丛。

朱老头摔得灰头上脸，一手扶着腰，带着哭腔喊道：&l;我这腰亲娘哎&r;

阿夕拍着手，咯咯笑道：&l;活该让你乱说&r;

程宗扬回过头，发现谢艺正在看着自己。两人目光一触，那个男子便像春风一样和煦地笑了起来。

&l;刚才朱老头喊的时候，我看到谢兄已经先一步上了岸，&r;

程宗扬似笑非笑地说道：&l;莫非谢兄以前也遇到过山洪&r;

谢艺点了点头，&l;这些年来，我走过很多地方。山洪、雪崩、海啸都遇到过。我曾经在雪山顶上，见到一头死去的豹子。积雪间，它的皮毛仍像活着一样光亮，让人不敢惊动。在大海深处，我遇到过一群迁移的鲛人。他们用海底采来的明珠，来交换我们携带的鱼叉。几乎每一次长途旅行，我都目睹过同伴的死亡。&r;

隔了一会儿，谢艺低声道：&l;但最美的风景，水远都在最难靠近的地方。与天地间的美丽相比，我们的生命显得那么渺小。&r;

程宗扬品味着他的话，没有心情再去探究他的底细。良久，程宗扬道：&l;谢兄可见过这个东西&r;

程宗扬打开背包，拿出那支遥控器。

这件物品这些天自己已经看过无数遍，越看越觉得难以理解。它比普通的电视遥控器小了一半，显得更为袖珍。不知道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还是本身就没有刻印，按键上没有任何字迹。程宗扬只能猜测较大的一个是开关键，中间排列整齐的那些是数字键，两个长一点的，像是音量和频道控制键。这种形式的物品自己以前已经见过太多了──它和一支典型的电视遥控器在结构上完全一样。

谢艺仔细看了看，然后摇头道：&l;没有。&r;

程宗扬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失望。连谢艺都没见过，看来这个世界认识它的人真的不多。

但问题是这并不是一支真正的遥控器。它的材质很奇特，不是通常所见的工业塑料，而是一种类似金属的物体，很轻但很坚固。朱老头砸的那一下，没有在它表面留下任何划痕。至于那两枚电池，只能说它们做得很像&l;电池&r;虽然有正极和负极，但材料并非金属，而更近似于一种矿物质。

这是一件仿制品。程宗扬得出结论。

而这个结论比它是一件真品更让程宗扬怀疑。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而仿制了一支在这个世界不可能使用的遥控器

唯一的解释，也许是在自己之前，已经有人穿越到这个世界。程宗扬猜测，那位穿越的前辈大概是一位资深宅男，出于对生命中美好事物的深刻怀念，而仿制了这支遥控器作为纪念。

那位穿越者的心态不足程宗扬所关心的问题。最重要的是，除此之外，他还留下了什么痕迹

&l;云老哥。&r;

上了年纪的人经历一般更为丰富。

程宗扬攀谈道：&l;六朝历史上，出过什么杰出的英雄人物&r;

云苍峰牵着马徒步走着：&l;程小哥可知道千古一帝&r;

程宗扬试探道：&l;是秦始皇&r;

云苍峰点头道：&l;春秋以降，是为战国。七雄纷战不已，及至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东破六国，威加海内，人称千古一帝但要说英雄还要数大秦的赵鹿侯&r;

程宗扬脑中有些发晕。大秦赵鹿侯是哪位英雄

&l;始皇帝驾崩，天下大乱。当时势力最为强大的，莫过西楚霸王项羽。钜鹿一战，大败秦军二十余万。楚军趁势西入函谷关，兵围咸阳。秦军百战之师土崩瓦解，围城之日，又值二世皇帝晏驾，天下都以为秦失其鹿，楚将得之，国祚覆亡在即。&r;

云苍峰声音变得激昂起来：&l;赵鹿侯当时只是” >中区区一个内侍，却杀伐决断，先诛权臣李斯于咸阳闹市，再拥立始皇之弟子婴为秦三世，又率敢死之士千余，夜袭楚军，在渭水之畔大败霸王项羽。收大将韩信，复关中之地，最后大战垓下，迫使霸王乌江自刎。以一人之力，挽狂澜，存社稷，可谓英雄&r;

这段诡异的历史听得程宗扬目瞪口呆。他敢发誓，自己学过的历史上绝对没有这段狗屁倒灶的内容。

难怪自己在王哲军中会看到秦军的身影，原来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秦国并没有灭亡。而秦国之所以没有灭亡，是因为秦始皇死后，秦国又出了个赵鹿侯，带领秦军绝地反击，不但保全秦国，还逼得楚霸王自杀。

问题是，这个赵鹿侯是怎么蹦出来的

&l;鹿侯非但战功显赫，文治更为出众。他以法家为宗，车同轨，书同文，行郡县之制，遗泽一至于今。&r;

云苍峰道：&l;秦三世以鹿侯功高，拜其为王，鹿侯推辞不就，只拈鹿为号，请封鹿侯，随即退居终南山。至今秦国仍将其牌位供奉于宗庙之中，累代祭袒不绝。&r;

说起古时贤达的风节，云苍峰慨叹不已。程宗扬表情却像打电动时遇到电脑作弊一样不可思议。这个赵鹿侯竟然把秦始皇的功劳都据为己有，什么书同文，车同轨脸皮厚到这个地步，也太过分了吧

程宗扬费力地清了清嗓子：&l;云老哥，你说的赵鹿侯他叫什么名字&r;

&l;鹿侯乃赵国世族子弟，弃家人秦，三十岁之前籍籍无名，至此一鸣惊人。鹿侯遂以赵为氏，单名讳高。&r;

赵高我就知道是那个死太监

程宗扬在心里骂道：就是你们这些不讲道德的穿越者，把正经历史搞得乱七八糟，让我想作弊都没有机会。逼死霸王你怎么不去抢了虞姬呢

哦，他穿越成了太监

程宗扬打了个寒噤。当初带着情趣内衣穿越，他认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想到这里，他不禁对云苍峰击节赞叹的这位大英雄生出一丝同情。这位前辈能咬牙坚持下来，还真是挺不容易&l;既然这样，&r;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问道：&l;怎么会有汉呢&r;

云苍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l;程小哥不知道汉高祖&r;

&l;是斩白蛇起家的刘邦吗&r;

&l;不错。汉高祖刘邦本是霸王麾下，入汉中被封为汉王，赵鹿侯击破楚军，唯有高祖一军独全。霸王乌江败亡，高祖遂以汉为号，率军暗渡陈仓。赵鹿侯闻讯，挥师回援。秦军转战千里，汉军以逸待劳，本来负多胜少，但赵鹿侯慧眼识英才，从霸王弃将中提拔出大将韩信，一连数战，汉军竟然没占到半点便宜。两军相峙数月，最后赵鹿侯在鸿门设宴，邀高祖赴会。&r;

云苍峰脸上露出笑容，抚掌道：&l;这一场鸿门宴可谓是千古绝唱。高祖仅带谋士张良一人赴会，赵鹿侯于屏风后暗伏刀斧手，以掷杯为号，谋刺高祖，并且严令军中戒备，不许一人逃脱。&r;

程宗扬暗道，那个穿越的赵鹿侯肯定是读过鸿门宴，决心在他创造的历史中完成项羽未能完成的事业──干掉刘邦。赵鹿侯吸取了项羽失败的教训，还抢在刘邦之前收服了韩信，难道刘邦还有机会逃命吗

云苍峰抚掌道：&l;谁知高祖席间藉口尿遁，暗中潜入韩信帐中，只用了一句话，便说服韩信举兵反秦。赵鹿侯功败垂成，遂闭关自守，不再有东进之意。&r;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l;他说了一句什么话&r;

&l;事成，以汝为齐王。&r;

程宗扬瞠目结舌。

赵鹿侯这个拿着通关秘笈的穿越者也没能斗过刘邦谁能想到，天才的政治流氓刘邦只用了一张空头支票，就骗走了政治盲韩信。

难怪赵鹿侯会退居终南山。他这个穿越者也被卷入历史的洪流，已经改变的历史脱离了他的掌控，按着强大的惯” >向着没有人能够预料的方向发展。这足以让任何一个穿越者心灰意冶。

忽然朱老头在前面叫了起来：&l

倒贴ok？帖吧

;这边这边&r;

吴战威的声音道：&l;老头，你没看错吧这山洞就是你说的路&r;

朱老头乐呵呵道：&l;跟我走你就放一万个心吧，错不了&r;

&l;阿普，&r;

苏荔的声音响起：&l;山神不会让人从它身体里走过。南荒像蛛网一样的山洞，就是山神的宠儿白尾豹也会迷路。&r;

争执间，程宗扬已经与云苍峰赶了过来。

眼前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洞口虽然不大，却黑沉沉看不到底。武二郎探进半个身子，运足目力看了看，哼哼两声，没有开口。谢艺牵着他的坐骑，远远看着，脸上看不出表情。

&l;怕什么有我呢。看到这山没&r;

朱老头口沫横飞地说着，一边指着面前巍峨的山峰，&l;要从山上过，至少要六七天也就我老人家知道这条捷径，能从山洞直接穿过去。哼哼，要不是为了那一个金铢，我老人家才不告诉你们这里的捷径呢&r;

云苍峰与程宗扬对视一眼，然后慢慢将袍角掖到腰间，&l;走吧。&r;

说着当先踏入山洞。

火把的光亮下，水潭犹如一块宝石，散发出幽蓝的光泽。一群近乎透明的小鱼在水中轻灵地游曳着，荡出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涟漪。

地下水无数年来的冲刷，在大山中形成一个庞大的溶洞群，四通八达的洞” >连接在一起，密如蛛网。任何一点声音都在这密闭的空间中无数次回荡，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

一路上，所有人都闭住嘴，默不作声地赶路。那些花苗女子雪白的小腿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戴着面纱的花苗新娘被她们簇拥在中间，安静得像一名淑女。

程宗扬已经知道花苗新娘是冒充的，那个叫乐明珠的小丫头又天真又可爱，说话解闷倒是个好对象。可惜只那晚在蕈子林见过一面，剩下的时间那些花苗女子始终与她同行同宿，一直没有聊天的机会。

这山洞不知有多少年没人走过，越往里走，空气中的含氧量越低，进入山洞一个时辰之后，几个体弱的奴隶已经几乎晕厥过去。

当那些护卫也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朱老头领着众人钻进一个狭小的洞口。在经过一段地狱般的路程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岩洞。

这洞” >面积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气流从几道石隙间喷出，带来清新的气息。

这一路走过来，每个人” >口都仿佛压了几块沉甸甸的石头，用来照路的火把也因为缺氧而熄灭，只剩了一支还亮着。清风一吹，众人如释重负，不等朱老头开口，就挣扎着走过去，倒坐在地。

众人坐在水潭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个个脸色苍白。山洞里辨不出昼夜，众人感觉像走了一整天那么久，手脚都如同灌了铅，疲惫已极。程宗扬也眼冒金星，两耳作鸣。他坐下来，背后靠着一” >不知生长了几百万年的石笋，按照凝羽所说的功法，两手拇指、中指相扣，勉强催动丹田的气轮。

体内的真气沿经络行走，周而复始。渐渐的，” >口沉闷的感觉一丝丝散开，呼吸变得顺畅。程宗扬振作起” >神，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

程宗扬本能地一抬头，脑后&l;砰&r;的撞在石笋上，撞得他眼一阵发黑。

&l;死老头你变态啊&r;

程宗扬捂着头怒道。

朱老头&l;嘿嘿&r;笑了两声，模样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他那头瘦驴被阿夕拿蝎子狠狠蛰了一下，虽然苏荔拉着阿夕道了歉，又找来草药敷住伤口，但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让朱老头心疼得唠叨了一路。

&l;那个──天儿也不早了。小程子啊，咱们说好了的，一天一个金铢，你瞧&r;

朱老头是棺材里往外伸手，死都要钱。说好的每天一个金铢，先付一半，剩下的到了地方再付。可这老家伙每天都来软磨硬泡，要拿他当天的一份，每次都碰一鼻子灰，却始终痴心不改。

这次算让他等到了。程宗扬扬着脸琢磨一会儿，居然破天荒地拿出一枚银铢来。

朱老头看到这多赚的一份，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连忙伸手去接，程宗扬却把手栘开。

&l;朱老头，那个砸核桃的东西，你在别处还见过吗&r;

&l;见过见过&r;

朱老头把头点得飞快。

&l;在哪儿&r;

朱老头道：&l;山里多的是&r;

程宗扬对这老家伙的信口开河深具戒心：&l;真的先说好了，你要再给我胡扯，咱们就一拍两散，我重新雇人当向导。一天一个金铢，鬼巫王他老爸我都能雇来&r;

朱老头翻着眼想了半晌，犹豫道：&l;好像是在太泉&r;

&l;太泉&r;

程宗扬听着有点耳熟。

忽然程宗扬心头一震。王哲托他的三件事里，其中一件就提到苍澜的太泉古阵。

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让王哲念念不忘

朱老头最擅长察颜观色，看出程宗扬对太泉古阵并不熟悉，口气立刻大了起来：&l;那地方最多这种怪模怪样的东西山里人拿来砸核桃、打院墙、叠猪圈&r;

程宗扬没理会他的瞎扯，问道：&l;太泉在什么地方&r;

&l;西边的大山里，叫什么苍&r;

朱老头拍了半天脑袋，最后道：&l;反正是个挺邪门的地方。据说山里的狐狸、野獾什么的进去，就会变成妖” >。&r;

程宗扬没心情再听下去，将那枚银铢一丢，朱老头立刻扑过去，一把抄住那枚银铢，用指甲掐着，用力吹了一口，一边眯起眼，放在耳边听着成色，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谢艺缓步过来，低声道：&l;凝姑娘似乎不大好。&r;

凝羽闭着眼，背后靠着岩壁。她神情很平静，继晕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但程宗扬看到，她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绷紧，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程宗扬把手放在凝羽额上，凝羽双眼霍然睁开，本能地抬起手掌朝程宗扬” >口击去。掌缘触到他的衣服才费力地停了下来，手指微微痉挛。

凝羽脸色雪白，额头却像火一样热得烫手，没有一滴汗水。她的皮肤像纸一样发脆，乌黑的发丝变得干枯，零乱的发梢卷曲而分叉。良久，她勉强朝程宗扬笑了笑，那笑容有着异样的妩媚。

&l;给我一点水。&r;

程宗扬一手搂住凝羽的肩膀，然后拿出水囊，递到凝羽唇边。凝羽慢慢喝了几口，忽然猛地呕了出来。

程宗扬已经隐约猜到了凝羽不适的原因，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抬起头，大声喊道：&l;乐明珠&r;

戴着面纱的花苗新娘正好奇地踮着脚尖朝这边张望，闻声立刻跑了过来。阿夕一把没有拉住，急道：&l;珂娅你不能&r;

乐明珠一把揭了面纱，&l;有什么哎哟&r;

苏荔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乐明珠一头撞进苏荔怀里，没等众人看清她的面容，苏荔已经挽起面纱，掩住她的面孔。

&l;苏姐姐&r;

乐明珠可怜兮兮地唤道。她这些天假扮新娘，走路说话都小心翼翼，早就闷坏了。

苏荔搂住她的肩膀，对族中的女子说道：&l;把凝姑娘扶过来。小心一些。&r;

这一次她们没有拒绝程宗扬留在旁边，一方面是程宗扬坚持要留下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乐明珠的身分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秘密。

在临时撑开的帐篷里，程宗扬第一次目睹了光明观堂的疗伤手段。那是法术与科学相混合的奇异医术，乐明珠束起衣袖，露出雪藕似的手臂，然后把手浸在一口盛满清水的铜盆里，小心念诵着什么。

&l;师傅说，一滴水有八万四千虫。要念咒驱虫，才是医者用的净水。&r;

乐明珠抖了抖手上的水，用巾帕抹干，然后拿出凝羽的手，用三” >手指按住她的脉门，一边好看地拧起眉头，半闭着眼睛，宋” >会神地诊脉。

程宗扬握着凝羽另一只手，她的手掌时而冰凉，时而火热，程宗扬心头也时起时落。

过了一会儿，乐明珠讶然抬起眼睛，&l;她的伤势没有发作啊&r;

程宗扬沉默片刻，&l;也许不是因为受伤。&r;

乐明珠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又试了试凝羽额头的温度，&l;体热意烦，肌僵而颤，呼吸急促有点像是惊风呢。可脸色没有发赤&r;

乐明珠郁闷地收回手，她犹豫了一会儿，解开凝羽的襟领，将她翻过来，又把一枚丹药化在水里，用巾帕在凝羽颈后仔细抹拭一遍。接着取出一只木制的小匣，从里面挑出一枚细针。

乐明珠小心辨认着” >道，然后将毫针刺入凝羽颈后半寸，手指轻轻点动。以针点刺大椎” >是治疗惊风的常见手法，但乐明珠扎针时，银针上却有淡淡的光芒闪动，盘旋着流入凝羽大椎” >中。

凝羽咬紧牙关，随着雪白的颈中渐渐渗出血痕，身体的战栗也渐渐减弱。忽然她紧绷的皮肤一松，收敛的汗水猛地涌了出来，几乎是一瞬间，肌肤就布满了晶莹的汗珠。

乐明珠刚松了口气，一直配合她的凝羽身体忽然一扬，蛟龙般从她手底下脱出，旋身扼住乐明珠的脖颈，将她推到一边，发红的眼睛失神般望着程宗扬，颤声道：&l;给我&r;

程宗扬喉头滚动了一下，片刻后，慢慢张开手臂。凝羽露出苍白而妩媚的笑容，温柔地拥住他的腰身，将脸颊埋在他” >口，双臂越来越紧。

&l;给我&r;

凝羽呢哝着说。

&l;砰&r;的一声，一只小手切在凝羽颈后。凝羽僵硬的身体挣扎了一下，然后昏迷过去，软软伏在程宗扬怀中。

乐明珠一掌击晕凝羽，然后&l;哇&r;的一声哭了起来。她一手捂着喉咙，抽噎着说道：&l;她抓得我好痛啊。&r;

程宗扬喉中又苦又涩，半晌才说道：&l;我知道她的病。&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