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风雨满凤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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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教给二小的，最重要的只有一样东西，公平。
遇不平事，平之。
这是二小自己领悟出来的道理，至于正确与否，二小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与他无关，他只会按照自己的道理来行动。
一拳，侧身，接着一拳扫了出去。
等二小停下的时候，只剩下少数几个人站在最后面，已然是没有了再上前的勇气。
随意捡起了一个斗笠，他自己的在来得过程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也懒得再去找，向下用力的压了压，声音没有改变，依然是淡然的语调。
“不要再拦我了，如果不想死的话。”
转身，将毒人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轻轻一用力，毒人便被二小背了起来。并没有二小预料中的那般重量，很轻，很轻。
就跟那些闹着要二小背的小孩一样，在二小的臂膀上似乎并没有压上去多少重量，这个给二小第一印象便是柔弱的男人，终究是以这样一个姿态离开了这个世界。
没有表情，二小在试探脉搏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脸上十分淡然，就跟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
毒人的眼睛微眯着，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累了去休息了一般。他最后的时光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二小并没有办法知道。
二小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在外面看那么久，如果早些进来的话，也许，是可以见到毒人最后一面。就算不能给他一些帮助，至少，也能听听他是否有什么愿望。
而不是就这样任由他一个人在哪里，孤独的离开人世。没有任何他认识的人见证了他的离开，而如果二小没有敢来的话，也许他的存在将会成为下一个江湖传说。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传说。
并没有理会那些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凶徒们，无暇纠结他们的小心思，二小只想带着毒人的尸体离开。
其他的，他并没有什么参与的兴趣。
那些捕快，沉默的看着二小的动作，他们也是江湖人，自然懂这些江湖道义。对于二小的行为，其实他们是没有多少恶感的。
甚至有些年轻些的看着二小当时的动作，甚至会在心底叫几声好。最关键的是，里面那些人已经证明了，他们即使想拦，也不一定拦的住。
二小并没有那么不可一世，他并没有像对待那些人一样对待这些衙役，这些衙役的处境，只是为了自己的俸禄而已，公事公办，二小也不会让他们太难做。
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些散碎银子，交给了值守在这里的捕头，“闯荡江湖没有什么家底，只能给大家添点茶水钱了。”
二小的实力与出乎意料的低姿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本来就不是很愿意正面阻拦他的衙役们最终选择了放弃拦住他出去的想法。
那些茶水钱，最终是不是真的会被他们用去喝茶，二小不知道，他也没心思去想。
背着毒人的身体，他决定先出城。在路上路过的地方，又买了一把不大的铁铲绑在了腰间，他要去为毒人寻一个长眠之地。
城内的火光渐渐平息了下去，雨也小了些，附近几个街道终于慢慢听不见喊杀声了。做夜市的已经支好了雨棚，搭上了防水的布料，本来被放下的吊旗又重新挂了出去。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的夜晚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至于那几条街道，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住在那里，那里的房子大都是租给外地人。
而这里人，并不太关心外地人的性命。偶尔会有人谈起白天的火光和打杀声，但是由于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消息越传越玄乎，越传越离谱。
小到帮派火拼，大到这是妖魔现世作乱，每个人都说的有板有眼，反正都是茶余饭后图一乐的闲谈，倒是没什么人去探究其中的底细。
而被封锁的街道里，收殓工作正在进行着，这么多尸体不能一直摆在城里，他们都是要被运去城外火化掉的。
尸体太多，若是要直接安葬，这里并没有足够的人力去执行，所以只能一股脑火化掉，再直接埋掉骨灰。
反正这些亡命之徒大多没有家人，不需要有个具体的地方来供人祭奠。至于西厂的那些人，更不需要了，又不是自己的手下，知府大人才不会多管闲事去为他们找个墓葬之地。
看着屋檐上慢慢滴下的雨水，富态男子有些感慨，“终于要结束了。”
吴清源没有急着回答，他的眼睛亮像是穿破了眼前的黑夜，再看着某些吸引人的东西一般。半晌才回过头来，看着富态男子的眼睛，声音低沉，“恰恰相反，应该是终于要开始了才对。”
富态男子一惊，他第一次看到知府大人没有丝毫伪装的一面，而那眼神里，有一些对他很不利的东西在闪耀着。
恭敬的低下头，富态男子躲开了吴清源的审视，他是一个投机者，而不是一个狂热的支持者。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支持他的背景，而不是一个这样的“大人”。而这一刻，吴清源眼神深层的含义已经表露无疑。
这场风暴，确实才刚刚开始。
气氛已经宛如凝固了一般，两人并没有再交流，赌徒般的投机者会为了利益而压上全副身家，但是他绝对不会盲目的永远站定某一方。
老管事的到来，打破了这一份令人难受的安静，“已经开始收尾工作，只是在几人身上，都没有找到地图，而现在确定除了十人里的毒与影，其他人都没有携带地图。”
吴清源搭在茶杯上的手抖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急着出声，他需要等待老管事汇报完才会发布下一个命令。
“……毒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拳法高手救走了，五官没有比较具体的特征，不过发色应该是半黑半百，这应该不太难找到。不过，也有人说他带走的是毒的尸体，不过没人确定过，只能暂定为他还活着，重伤被被救走了……”
毒的消息来得晚了些，不然当时他不会决定派几个人直接拦住他，对付毒最好的办法便是用弓弩之类的东西，但是因为那边混战的原因，已经没有再多余的弓弩了。
不然的话，现在也不会闹成一个毒生死不知的局面了。况且，谁也不知道地图是在这两人中谁的手上。
“那个拳法高手，应该不难找，去发布悬赏，提供消息有效五十两纹银，帮助我们抓到赏银千两。至于影那边，就要看你手下的那些老鼠了。”
吴清源看着富态男子，下达了命令。富态男子点头，行了一礼便直接退下去准备让人搜集关于影的情报了。
城门处日夜都有他的人盯守，西厂的人应该都还在城内，他压了这么多东西，吴清源无法忍受失败，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接受失败。
等男子和老管事都退下去后，吴知府看着外面小雨蒙蒙的夜景，端起茶杯，小心翼翼的吹了一下，才轻轻品了一口。
“真是没办法，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啊……”
夜色里，吴清源的叹息声是如此轻微，没有让任何人听到。他知道，这一次没有直接得手，接下来的，只会是更困难的局面。
因为接着所需要面对的，全部都是躲藏在阴暗里的豺狼。
七王爷则是听着暗卫汇报着今天的消息，当听到两者拼的死伤惨重，最后仍是吴清源那条地头蛇拿下了胜利的果实，脸色不由得一沉。
不过他带着那张狐狸面具，倒是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当听完最后有两人的行迹消失之时，他脸色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致。
原本他只是准备将目标只是从西厂这条强龙换成吴清源那条地头蛇而已，但是吴清源失败了，这也就意味着，可能出现的敌手，将会包括城内很多大小势力。
情势正在不可避免的向着最复杂的方面一点点滑过去，没有人可以阻止。从吴清源第一次出手未竟全功开始，后续的发展，已经开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思，一时间，城内所有消息灵通点的人，都在寻找着那个头发半黑半白的拳法高手，想要去搏一搏那二分之一的几率。
只是很少有人注意到，那个拳法高手，凭什么能从那群凶徒手里带走生死未知的毒的……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让整座凤城开始为一件宝物的消息，而沸腾了起来。一觉醒来，本地人发现自己的身边，莫名的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
他们生活在阳光下，而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也终于从阴暗的角落钻了出来，想要分上一杯羹。
而在城外，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二小静静的盘坐在一个小土堆旁。他直接将那口棺材连着毒人的尸体一起烧掉了，然后埋了起来。
没有墓碑，没有留下其他痕迹。他不知道毒人做了什么，但是他觉得如果留下了比较多的痕迹，毒人最后的长眠可能会没有安宁的时刻。
况且，即使立碑，他也不知道毒人原本的名姓，他平日都是称呼毒前辈或者毒人前辈，用这种碑文只怕过不了几天这个坟就得被刨开几趟。
一夜忙碌未眠，小雨夜里烧完棺材，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一直忙到了接近天明的时候，二小才算处理好了一切。
看着眼前这堆黄土，想来没人会知道这里究竟埋着什么。更不会猜到赫赫凶名的十人之毒，就被这样草草的进入了长眠。
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二小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他不知道毒最后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而对于毒来说，自己所做的这些事，又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无论如何，二小决定将这件事埋在自己的心底。毒说过，他并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他将要死去的事情，二小相信他。
就让这个江湖，暂时记住这个人吧。这样，他可以活的更久一些，在，这个江湖里。
等起身的时候，二小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倒在了泥水地里。他这才想起来，昨天一天的奔波，战斗，加上晚上为了处理毒的后事，一直到现在，他其实都没有真正意义上休息过。
一直到现在，所有的疲劳，直接累积爆发了出来，让他差点没缓过来。
好在身体在道明经温养下，恢复能力倒是可以。稍事休息了一下，二小强撑着想要进城，他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睡一觉。
等他睡下的时候，城内正在掀起，一阵寻找一个半头白发的年轻人的高潮，没有多少人知道要寻找他的真正原因。
有些人说是那个年轻人得罪了王爷，有些人说那个年轻人其实知府大人府上一个不受宠的小妾的姘头，有些人说那个年轻人带着重宝。
伴随着宝物的消息放出和知府府上暗中发出的悬赏令，若不是带着斗笠进城，又是随意找了一间小酒楼开了房直接睡了过去，只怕二小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只是在看着被自己放出的宝物消息而引出来的那些暗中的势力，突然都分出一部分人手去寻找一个所谓的拳法高手的时候。
唐笑笑心底就闪过了一丝不好的想法，那个以前总跟着谢花的年轻人，用拳，而且上次见到的时候，头发已经多了不少黑色，按他的说法，会慢慢黑回来的。
这么说来的话，是他的可能性很大，特别是带着毒离开了，唐笑笑认为是谢花做的，他还不知道二小真正的实力达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以为自己的兄弟真的带着人过来了，很蠢，但是，也很让他感动。无论别人怎么做，怎么想，谁不想有这么一个在自己陷入危境的时候，愿意伸出手的人呢。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等若是自己把自己的兄弟和二小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本来有些得意的看着局势复杂化的唐笑笑，现在只想对着自己的嘴抽上两下。
虽然很享受这种走钢丝的感觉，但是若是拖累到了自己重视的人，这种自私的做法，并不是唐大少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