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阅读
她的第一个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李瓶儿,可以说为了攻击这个政敌,她绞尽脑汁,最后获得胜利。在此期间,她与吴月娘是分分合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等到铲除李瓶儿之后,她又把矛头对准了吴月娘,结果在西门庆死后,吴月娘先下手为强,抢先料理了她,把她赶出了家门,就这样死于武松的刀下。李娇儿属于一个好好先生,因为她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而孙雪娥是坚定的“反潘金莲势力”成员,双方你死我活,她基本是吴月娘和李瓶儿一方的。
不过在潘金莲刚来西门府时,她还是很注重策略的,能分清整体形势。三天之后,度完了蜜月假期,她每天清晨起来,就到吴月娘房里做针指,做女工,凡事都要抢在头里,一口一声地叫着大娘,又用一些小殷勤关心吴月娘,把月娘喜欢得手舞足蹈,称呼她为六姐,显得关系亲密,甚至自己喜欢的衣服首饰都送给她,吃饭喝茶都在一起。这样就引起了李娇儿等人的不满,背后念叨道:“果然是‘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她才来几天,是什么性情还没有摸清呢,就这么娇惯她。大姐姐好没分晓。”西门庆和潘金莲二人正处热恋之中,凡事如胶似漆,百依百顺,yin欲之事,那叫一个平常。
该来的总会来。有一个人是迟早要出场的,不安排好他,不处理好“水浒传遗产”,真正的“金瓶梅故事”开展不了。
他就是武松。
潘金莲在八月初八进了西门府,武松八月上旬回到了清河县,也就是前后脚儿的事儿。他先到县里把朱太尉的回信交给知县,知县知道金银交割明白,十分高兴,就赏了武松十两银子,又招待一顿酒肉。武松回到宿舍,换了一套衣服,戴了一条新头巾,锁好房门,就来到了紫石街。旁边的街坊看见武松回来,都捏了一把汗,说道:“恐怕要祸起萧墙了!这个太岁回来,哪能干休?”武松走到哥哥家门前,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叫声哥哥没回音,叫声嫂嫂没人应,自嘲道:“难道是我耳朵聋了,怎么听不见哥嫂声音?”正好看见迎儿在那里撵线,就问她:“你爹娘哪里去了?”迎儿见到他二叔,吓得不敢言语,只是哭。
隔壁王婆听见武松回来了,生怕迎儿说漏了嘴,事情穿帮,赶忙走过来,对武二说道:“二哥请坐,我告诉你。你走后不久,你哥哥四月间得急病死了。”武二大惊,问道:“得什么病?四月的哪天死的?吃了谁的药?”王婆说:“你哥哥四月二十左右,突然就得了心脏病,病了八九天,求神问卜,什么药没吃到?医治不好,死了。”武松道:“我哥哥从来没有这种病,怎么会突然心疼死了?”王婆说:“都头怎么这样说?古语有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晚脱了鞋与袜,未知明天能否穿。谁敢担保不发生意外呢?”武二道:“我哥哥如今埋在哪里?”王婆说:“你哥哥死后,家里一文钱也没有,你嫂子又是没脚蟹(指没有活动能力的人,多指妇女。),到哪里去找坟地?多亏附近有一个财主以前与你哥有一面之交,施舍了一具棺材,没办法,停放了三天,就抬出去火葬了。”武二问:“如今我嫂子到哪里去了?”婆子道:“她年纪轻轻的,也没有生活能力,将就着守了百日孝,她娘劝她改嫁,上个月嫁给一个外地人离开清河县了。丢下了迎儿这个丫头,叫我替她养活。我专门等着交付给你,我也了结了一件事。”
武松听完这话,沉吟了半晌,撇下王婆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换上一身素色衣服,又买了一顶孝帽、果品点心、香烛冥纸等,重新返回武大家里,安排武大的灵位,摆放祭祀用品。大概晚上七点以后,武二拈香,倒身跪拜,说道:“哥哥阴魂不远,应该还能听到兄弟的祷告。你在世时,生性软弱,如今死的同样不明不白,如果你抱屈含冤,被人害了,一定托梦给我。兄弟给你报仇雪恨。”点燃烧纸,把酒浇到地上,武松这才放声大哭,终究是亲兄弟,感情真挚,哭得街坊邻居都倍感凄惶。武二哭完,打发迎儿和土兵吃了饭,让迎儿回房里睡,自己拿两条席子,给土兵在房外安排一个简易床铺休息,自己就把席子铺在灵桌前睡觉。
到了三更时分,果然灵桌下卷起一阵冷风来,只见:无形无影,非雾非烟。盘旋似怪风侵骨冷,凛冽如杀气透肌寒。昏昏暗暗,灵前灯火失光明;惨惨幽幽,壁上纸钱飞散乱。隐隐遮藏食毒鬼,纷纷飘逐影魂幡。武松毛发直竖,定睛看时,就见一个人从灵桌底下钻了出来,叫道:“兄弟!我死得好苦也!”他刚想向前探问,只见冷气散了,不见人影儿,他就寻思道:“这个情景似梦非梦,确实奇怪,刚才我哥哥好像要告诉我什么隐情,只是被我的阳气冲散了。看来他的死因,确实不明不白。”他决定天亮以后,去调查清楚。
第二天一早,武松洗漱完毕,叫起迎儿看家,带着土兵出了门,问街坊邻居道:“我哥哥到底怎么死的?我嫂嫂到底嫁给什么人了?”众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可是惧怕西门庆的恶势力,谁敢多嘴?只是说:“都头,不用盘问我们了,王婆在你哥的隔壁,只问她就可以了。”也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说:“还有卖梨子的郓哥儿和仵作何九,知道得最详细。”武松知道王婆肯定不会说实话,就到街上找郓哥儿,正碰上他买米回来,武二喊住了他,他一见是武松,便知来意,就说:“武都头,我知道你找我干什么,我可以陪你打官司,只是我老爸六十多岁了,生活没人照顾,我奉陪不起。”
武松把他带到了酒楼,款待一番,感念他肯帮忙,又有孝心,先给他五两银子,告诉他说,事成之后,再给他十两银子做本钱,可有一个要点,必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并且要说出潘金莲的去向。郓哥儿一看这五两银子就够父亲三五个月的生活费了,陪他打官司也无妨,就把西门庆如何通过王婆勾搭潘金莲,武大如何捉奸被打,心疼几日之后死去的经过说得详详细细。至于如何死的,不是十分清楚,至于潘金莲,则是被西门庆娶走了。武松为了确认他所说是否属实,问他敢不敢在县衙上也如此这般,照说不误,他做出了明确保证。武二让他回家去安排家事,自己要去找何九。郓哥儿说:“你现在还想找何九?他三天前听说你要回来,早就逃之夭夭了。”这个何九不是《水浒传》中那个清醒地保留证据、尚存天理良心的何九,而是适应“金瓶梅世界”整体暗无天日、乌烟瘴气的社会氛围的、昧着良心、贪财好利的何九了。
第二天一早,武松带着陈先生给写的状纸,来到县长办公室,一看郓哥儿也在那里等候,就一同进去,跪下喊冤。知县一看,这不是武松嘛,就问:“你告什么?为何喊冤?”武二告道:“在王婆牵线、主谋之下,豪强恶霸西门庆与我嫂嫂潘氏勾搭成奸。我哥哥捉奸之时,被踢中心窝,接着被陷害致死。何九与之同流合污,糊涂验尸,主张火化,焚尸灭迹。如今潘氏已经被西门庆霸占为妾,这个郓哥儿就是证人。请您做主。”于是递上了状纸。知县问道:“何九怎么没来?”武松说:“何九畏罪潜逃,不知去向。”知县问了郓哥儿的证词之后,退到后堂与手下商议此事。谁知从知县、县丞(知县副手)、主簿(主管文书和簿籍)、典史(主管公文收发),县中上上下下的官员与西门庆都有首尾,所谓首尾者,瓜葛也。也就是说,蛇鼠一家、官匪一体,武松这个官司如何打得赢?
这些“父母官”商量的结果是:还是西门庆这个“儿子”好,经常孝顺财物,况且现在想要不让他孝顺也不行了,双方已成了利益攸关方,已成了一条绳儿上的蚂蚱,而武松这个“儿子”是个穷鬼,难有长远的利益保障。
连“父母”都偏心,哪有绝对的公平。
知县把武松叫来,说道:“你也是本县一个都头,怎么不知道基本的法律常识?自古捉奸要双,杀人见伤。你哥哥如今连尸首都没了,即使两人勾搭,也没有被捉奸在床,证据不足。单凭这小子的一面之词,便要以杀人案起诉西门庆,这不是不讲公道吗?你不可鲁莽,还要三思。”武二道:“禀告相公,这都是实情,不是小人捏造事实。只希望您能够把西门庆、潘氏和王婆缉拿归案,当堂审问,真假立判。如果我要诬告好人,情愿抵罪。”知县说:“你先起来,我还要从长计较。如果可以,一定会帮你拿人。”武松这才起来,出了县衙后,让郓哥儿和自己在一起,不让他回家。
情报工作的关键点就是要有卧底。西门庆之所以敢于如此肆无忌惮,就是认为自己在政府部门中安插了关键的棋子,有一点风吹草动,自己都可了如指掌。
果然,武松告状一事,西门庆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慌忙派心腹家人来保、来旺带着银两,连夜将相关官吏都买通了。第二天早晨,武二实指望能恳求知县,尽快拿人,他哪想到头天晚上西门庆作了一篇题目为《论在封建私有制社会里如何做到“有钱能使鬼推磨”之我见》的文章送给了相关人等,大家都认为西门庆“立意精准,不亚于孔、孟之流;才华盖世,实堪比韩、欧之文”,实为近百年来少有的绝世妙文。
在啧啧称赞和仔细回味文章意境的情况下,知县对武二说:“武松,你不要听信小人挑拨,来和西门庆作对。这件事于情于法讲不通,难以立案处理。圣人说过: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你不可感情用事。”旁边的官吏也说道:“都头,你在衙门当差,也接受过法律知识培训,应该知道,只要是人命官司,必须是尸、伤、病、物、踪,五件俱全,方可立案审问。你要是不清楚,我们再给你讲一遍。这五个要件:‘尸’,是指尸体;‘伤’,是指尸体的致命伤痕;‘病’,也是指在尸检时发现的致死的病因;‘物’,就是物证了,尤其是指致命的凶器;‘踪’,就是指具有足以证明行凶动机和情节的证人证言等。你也应该知道,五大要件的‘重中之重’就是尸体。如今你哥哥尸身全无,如何立案审理?”武松道:“如果照这样说,我哥哥的冤仇难道就不能报了吗?既然相公不接受我的状纸,我自有道理。”于是收了状纸,回到住处,让郓哥儿回家了。武松仰天长叹,咬牙切齿,口中骂不绝。
武松之所以说“他自有道理”,是因为他也有一个酝酿已久,并且已经开始创作的论文题目,叫《论在“天下乌鸦一般黑”的封建私有制社会里如何以暴制暴之我见》,如今他也准备尽快结尾,向自己与“西门庆同学”的相同“导师”,也是他们的共同“父母”——知县大人递交。
后来武松出了人命官司,交上论文时,知县大人写了一段评价送给武松:和西门庆之道德文章相比,真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与孔方兄之盖世神功争衡,纯粹呆气十足,不值一提。孔方兄者,钱之别名也!
武松是什么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他恶狠狠地走到西门庆的药店门前,想要暴打西门庆,正好看见药店店长傅伙计站在柜台里,武松问道:“你们大官人在家吗?”傅伙计认得武二,便说:“不在家。都头有什么事?”武松道:“请随我来。”傅伙计不敢不跟着走,到了偏僻巷口,武松用手抓住他的衣领,凶神恶煞一般,问道:“你要死还是要活?”傅伙计说:“小人又没有触犯都头,都头何故发怒?”武松道:“你如果想死,就三缄其口,如果要活,就知无不言。西门庆那小子在哪里?我嫂子嫁过来多久了?实话实说,我就饶你。”傅伙计是个小胆之人,见武松发怒,慌了手脚,赶忙说道:“都头息怒。小人只是他家里每月二两银子雇佣的伙计,只管药店,他家内部闲事,我如何得知?大官人确实不在家,他刚才和一个要好的,去狮子楼喝酒去了。小人不敢说谎,句句是实。”武松这才放开他,大踏步向狮子楼飞奔。吓得傅伙计半天动不了步。
此时西门庆正和县中一个差役在楼上喝酒,此人叫李外传,专门在衙门前把揽公事,靠着打探消息赚些钱使,如果要是两家打官司,他把消息一女二嫁,原告被告通吃,如果要是有人打点官吏,他就从中雁过拔毛,总要从双方都得些好处,因此他得了这样一个雅号“李外传”,谐音是“里外传(念船)”,但是文龙先生认为,这个人的名字也可叫做“里外传(念转)”(此时正处一个关键点,一个是“里传”,即为《水浒传》,一个是“外传”,即为《金瓶梅》。从现在开始就要正式进入金瓶梅故事了。)。
小李的本事刚刚介绍过,最善于打探小道消息,他得知知县不受理武松的状纸后,一溜小跑地去告诉西门庆,因此西门庆请他来此喝酒,并且给了他五两银子。宾主相谈甚欢时,西门庆不经意间把眼光投向窗外,一下子发现比景阳岗老虎还猛的那个人正奔酒楼而来,他知道武松来者不善,吓得胆战心惊,现在想从正门全身而退,为时已晚,就借口上卫生间,走到后楼躲避。武松奔到酒楼,便问酒保:“西门庆在这儿吗?”酒保道:“西门官人正和一个相识的在楼上喝酒。”武松二话不说,飞身上楼,可是没有找到西门庆,却见一个人坐在那里,左右两个粉头相陪,他认得此人,就是那个李外传。武松知道他的职业,来此一定是通风报信的,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走到近前,指着李外传骂道:“你这臭小子,把西门庆藏哪了?快说,就饶你一顿拳头。”
李外传从看见武松开始,就吓得屁滚尿流,如今又看他如此恶狠狠地逼问,哪里还能说出话来?武松见他不吭声,以为他还在为掩护西门庆,故意拖延时间,更加恼怒,一脚踢翻桌子,碟儿碗儿的打得粉碎,两个粉头吓得魂儿都没了。李外传看势头不好,挣扎着想往楼下跑,武松一把把他扯过来,问道:“你这小子,问你也不说,如今还想跑。且吃我一拳,看你说还是不说。”一拳打去,李外传忍痛不过,只得说道:“西门庆刚才到后楼上厕所去了,不关我的事,饶了我吧。”武松说:“你既然要我饶了你,我就让你走吧。”趁势把他抓了起来,从窗口把他扔了出去,武松随后到后楼去找西门庆,西门庆听武松在前楼行凶,吓得心胆俱碎,便不顾性命,从后楼的窗户一跳,顺着人家的房脊,跳入人家的院内。武松到后楼找不见西门庆,以为李外传说谎,于是来到街上,只见小李被摔得半死,直挺挺地躺着,武松还有一肚子气没有发泄,就又照着小李的裤裆踢了两脚,这下倒好,李外传呜呼哀哉,再也传递不了消息了。地方保甲看见死了人,虽然不敢抓捕武松,但是像口香糖一样粘住他,并且把酒保王鸾和两个粉头包氏、牛氏都控制住了,一起奔县衙而来。这件事轰动了清河县,街上人议论纷纷,不知道西门庆死里逃生,以为他死在了武松的拳下。
文龙先生评论道:此回开始,脱卸了《水浒传》的束缚,归入了《金瓶梅》正传。李外传的“传”字,应该读作“四声”,方合本书主旨,这是为了脱卸《水浒传》中的西门庆。《水浒传》为“里”传,《金瓶梅》为“外”传。
不单单是武松胸中一口恶气,没能倾泻出来,读者难道不也是闷闷不乐吗?正是因为会产生闷闷不乐的心情,才能看《金瓶梅》。必须闷闷不乐到底,才会知道《金瓶梅》不是yin书。有人说:这里故事都是假的,何必闷闷不乐、替古人担忧呢?我说:你既然认为都是假的,又何必看呢?最怕是看到中间部分,又开始信以为真,起效法之心了。倒不如一直闷闷不乐的读者,尚有天理良心。
因为起点中文网系统所限,本回原题目是“西门庆偷娶潘金莲武都头误打李皂隶”,笔者改成了七个字。敬请注意。
第十回 义士充配孟州道 妻妾玩赏芙蓉亭
西门庆被逼跳楼,趴伏在人家的院子里躲藏,这家主人是个姓胡的医生,他家里有个大胖丫头,来厕所里净手,突然看见一个汉子趴伏在院墙下,吓得她提起裤子就跑,大叫:“有贼。”胡医生听见叫喊,赶忙过来查看,认得这个狼狈不堪的男子就是平时耀武扬威的西门大官人,便说:“大官人,武二没找到你,把李外传打死了,如今他被押去见官,这次肯定是死罪。您赶快回家去吧,这回可躲过一劫了。”
西门庆谢过胡医生,摇摇摆摆回家了,一五一十地对潘金莲说了一通,二人弹冠相庆,以为再无后顾之忧。潘金莲劝西门庆多用些钱去贿赂官府上下,务必要结果了武松,千万别让他再出来了。西门庆又派心腹家人来旺儿,送给知县一副金银酒具和五十两银子,对其他相关人等也使了许多钱。只有一个条件,尽量把武二往死里治罪。
第二天,收受贿赂的知县大人完全翻脸,叫道:“武松!你这小子昨天无事生非,诬告好人,我念及旧情,已经再三宽恕你了,如何不知遵纪守法,平白无故又打死了人?”武松说:“小人与西门庆有仇,想要找他厮打,不料偶然遇到此人,他隐匿西门庆的行踪,我一时发怒,误把此人打死,我情愿抵偿这‘过失杀人罪’。只是希望您能主持公道,把西门庆抓住正法,为小人哥哥报仇。”知县道:“你这厮胡说,你难道不认识他是县里的差役吗?打死了他,肯定是你们之间别有隐情,如何又牵扯到西门庆身上?不打你,你如何肯招供?”喝令左右上刑,两边过来三四个差役,把武松放倒在地,噼哩啪啦打了二十大棍,打得武松口口喊冤道:“小人也曾不辞辛苦地为您效劳,您难道不怜悯我吗?不要折磨小人了。”
大家看,这就是小说创作中的真真假假,也能看出为了服务创作主题,作者不得已而为之,要进行一定的技术性处理。这是创作手法,不是主观主义。这也是我在创作《金瓶梅人物画廊》时借鉴的技巧,我这是再创作,不信大家可以看下去。
同样一个知县,在《水浒传》中是这样的:“且说县官念武松是个义气烈汉,又想他上京去了这一遭,一心要周全他。又寻思他的好处……”也就是说这个知县还有残存的人性,而在《金瓶梅》中,他完全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被金钱俘虏的奴隶。
同样一个武松,在《水浒传》中是一个接近于天神的铮铮铁汉,基本不食人间烟火,一顿让人为之胆寒的杀威棒,他都不放在眼里。在《金瓶梅》中,区区二十棍,就让他鬼哭狼嚎,开口求饶,刚骨全无。这是两书的重要区别。
《水浒传》的人物是“虽出自淤泥,但还没被完全污染”的带有理想主义气质的,而《金瓶梅》中的人物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终究难逃“与淤泥同出一源”的现实主义无奈。也就是说,后者的人物更像普通人,后者描绘的社会更逼真。
果然,《金瓶梅》中的知县听了武松的话,更加恼怒,说道:“你这厮亲手杀了人,不知悔改,还如此倔强,撒泼抵赖。”他又命令道:“把他好好拶一拶(念攒。古时惨无人道的夹手指酷刑,也叫拶指。所使用的刑具叫拶子。)。”于是武松又被好好侍候了一顿,又用枷锁把他锁了起来,收入监牢,把酒保、歌女这些证人也暂时控制住。也有和武松要好的同僚,听他口口声声喊冤,都同情他是个义烈汉子,有心要帮帮他,可是又都接受了西门庆的贿赂,被金钱堵住了嘴,也只好是“爱他在心口难开”,听之任之了。
在随后的审理中,一切都是走走过场,到狮子街勘查了现场,填写了尸检报告,把左肋、面门、心窝、肾囊等处都有青紫伤痕的尸检条目写清。因为要开脱西门庆,所以把事件的起因,只是定位在:武松与李外传分钱不均,武松酒醉之际,与之斗殴,拳打脚踢,使李外传撞跌身死。写好了文书,把卷宗报送到了东平府,它相当于区级市。清河县归东平府管辖,这种人命案子,需要上级做出终审审判。在审判之前,我们还是介绍一点背景资料。
杨万里有首名诗:“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在一片碧绿的莲叶之中,红彤彤的荷花分外娇艳,在宋末、晚明的封建社会中,在以贪赃枉法为时尚的封建官场中,每个官员都像一片荷叶,放眼望去,乌黑一团,漫无边际,蔚为壮观,同样,这些连成一片的“官场荷叶”也直通天边——以皇帝老爷为首的核心统治集团。但是也有“万绿丛中一点红”,几棵“官场荷花”在风中摇曳,孤独地摇摆着。在“金瓶梅世界”中,只有两朵这样的“红花”,其中一朵就是东平府府尹陈文昭。
陈文昭,是河南人,是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