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阅读
这老婆子早晨出门,来到西门府探问,都说不知道。她就在对面墙角下等了很久,只见傅伙计来开铺子,就上前道了万福,说:“请问一下,大官人在家吗?”傅伙计道:“你老人家找他干什么?也就是问着我了吧,换第二个都不知道。大官人昨天过生日,在家请客,喝了一天的酒,到了晚上又被一群朋友拉到妓院中去了,一夜未归。你到那里去找他吧。”王婆拜谢后离开,走到东街口红灯区。只见西门庆骑着马,后面跟着两个小厮,他宿酒未醒,醉眼迷离,前仰后合(想想这个酒色之徒现在的样子,活灵活现。)。婆子高声叫道:“大官人,可少喝些酒吧。”向前一把把马嚼环抓住。西门庆醉中问道:“是王干娘呀,恐怕是六姐让你来找我的吧?”那婆子附耳低言。西门庆道:“玳安和我说过,我知道六姐埋怨我。我现在就过去。”西门庆跟着王婆一路走来,边走边谈。
快到潘金莲家门口的时候,王婆抢先一步进去,乐颠颠地喊道:“大娘子恭喜了,多亏了我,没到一个小时,就把大官人请来了。”妇人听见他来,乐得什么似的,赶忙出房迎接。西门庆带着酒气,摇晃着扇子进来,给妇人唱喏(男人施礼时一边叉手,一边用口发出“喏”的声音。)。妇人还了个万福(双手松松地抱拳放在腰的右侧,同时身体前倾,说声“万福”。),说道:“大官人,真是稀客呀!怎么把我丢在一边,也不露个面儿?是不是在家里陪伴着新娘子,如胶似漆的,早就把我忘在脑后了?”西门庆道:“你不要听人胡说,哪娶什么新娘子了?只因小女出嫁,一直在忙,就没得闲工夫过来。”妇人说:“你还骗我。你如果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另有了人,你敢指着自己活蹦乱跳的身子发个毒誓,我才信你。”西门庆道:“我若负了你,生碗来大疔疮,害三五年黄病,匾担大蛆叮口袋(这样的话实在没办法翻译,翻译过来就不是那个意思了。大家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理解吧。这种时候还是个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了吧。)。”妇人说:“负心的贼!避重就轻的,匾担大的蛆叮口袋,关你什么事了?”一手上去把他一顶新缨子瓦楞帽儿扯了下来,往地上一丢。王婆怕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慌忙从地上把帽子拾了起来,替他放在桌上,说道:“大娘子,要怪就怪我没有早点把大官人请过来。(你看你,官人没来的时候你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笔者加)来了就这样子对待。还不快把帽子给官人戴上,他喝了酒,别着了凉(根据词话本,补上这句显得更贴近生活)。”妇人说:“哪怕这个负心贼得阴寒死了,我也不心疼他。”
妇人又从他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拿在手里仔细察看,只见上面刻着两行字:“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这是孟玉楼给的物事儿,可妇人还以为是哪个唱的(唱的,有两层意思:一是指职业歌女或者唱歌的人;二是“娼的”谐音,指。本处是第二种意思。)送他的,就夺过来放在袖子里,说道:“你还说没变心,我给你的簪子哪去了?”西门庆道:“有一天我喝醉酒了,从马上摔了下来,帽子也掉了,头发也散了,再找你给我的那个簪子,怎么也找不到了。”妇人拿手在西门庆脸边弹了个响榧子,说:“哥哥儿,你的话哄三岁孩子都不信,醉酒醉得就能把眼睛花成那个样儿?”王婆在旁边插口道:“大娘子别怪。大官人离四十里远就看见蜜蜂儿拉屎了,正看着,被脚下的大象绊倒了。原来是觑远不觑近。”西门庆说:“六姐就够我受的了,你还戏耍我。”妇人又一把夺过来西门庆手里的扇子,迎着亮处照了一下,又发现了疑点,原来她是从风月场中混出来的人,看见扇子上很多牙咬的碎眼儿,就怀疑是哪个女人送给他的。不由分说,一把折断了。西门庆想要夺回时,已经被扯烂了,很惋惜地说:“这扇子是我一个朋友卜志道送我的,我一向把它收藏着,这才用了不到三天,就被你扯烂了。如今卜兄弟已成故人了,我本来想留着做个念性儿的。”如今提到这把扇子,又是本书一个细节,这把扇子最早出现在第一回。应伯爵很久没去西门庆那里,两人见面后,应伯爵就说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卜志道死了,他帮着忙丧事,这时西门庆提到卜志道曾送给他一把扇子。最后因为此人死了,所以才找花子虚替补,热结十兄弟。这种细节上的前后勾连,如果要是集体创作,好像不太可能。
那妇人奚落了西门庆一顿,心情平衡了许多,只见迎儿拿茶过来,便让她放下茶托,给西门庆磕头。这个迎儿实在可怜,在潘金莲的yin威之下,她还得向杀父仇人磕头。王婆道:“你们两口子絮叨这么半天也够了,可别耽误了正事儿。老身到厨房做菜去。”妇人一听,赶忙吩咐迎儿把她事先预备下来,准备给西门庆庆贺生日的酒肴,整理好,拿进屋里,摆在桌子上,她又从箱子里拿出给西门庆准备的生日礼物,用盘子装着,摆在西门庆面前让他观看。主要有一双玄色缎子鞋、“松竹梅岁寒三友”酱色缎子护膝等小巧物事,纯手工制作。最有纪念意义的是一根并头莲瓣簪儿,上面还有一首情意绵绵的五言四句诗:奴有并头莲,赠与君关髻。凡事同头上,切勿轻相弃。西门庆满心欢喜,一把搂过她,亲了一口,说道:“原来你如此聪慧。”妇人叫迎儿执壶斟杯酒递给西门庆,自己花枝招扬,插烛也似(形容磕头时候头部一起一伏的样子。)磕了四个头,算是正式见礼,西门庆连忙把她拖起来,两个并肩而坐,交杯换盏地饮酒。王婆陪着喝了几杯,她喝酒上头,又是老脸红扑扑的,告辞回家。这样两个享受二人世界,自在取乐玩耍,饮酒多时,天色暗了下来,只见群星与皓月争辉,绿水共青天同碧。
于是,又到了最关键的时间段,西门庆吩咐小厮先回家,自己留在妇人家里。到了晚上,二人抵死缠绵,yin欲无度。
常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悲就悲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武二还是要回来。在《水浒传》中是说,武大郎威胁潘金莲说,如果她要是把他的病治好了,万事皆休,否则就要告诉武松,这才催生了奸夫的歹意。然后武松回来之后,直接奔家的时候,莲、庆二人还不知道,仍然在家中偷欢,武松的突然到来,让西门庆措手不及,从后门溜到王婆家逃离现场。
可是《金瓶梅》中的情节安排又要有其特殊性,适合它的故事发展。
武松接受出差任务之后,离开清河县,一直到了东京朱勔太尉处,把书信递上,礼物交割明白。得了回信,武松领着跟随又踏上回程。走的时候是三四月份,回来已到了淡暑新秋,遇上连绵阴雨,耽搁不少时日。至亲人之间往往存在心灵感应,武松一路上心惊肉跳,坐卧不宁,就在派个土兵(是指从乡民中招募以维护地方治安的士兵,类似于现代的民兵。)先行向知县报告的同时,私下又让他带了一封给武大的家信,告诉武大他八月内准定回来。
这个土兵回到清河县,先到知县那里汇报情况,然后径直来到武大家里,见大门紧闭,他正要叫门,刚好被王婆看见,就问道:“你是来找谁的?”土兵说:“我是武都头派来给他哥哥送信的。”婆子道:“武大郎不在家,他们家人都去上坟去了。你把书信放我这里,等他们回来我给送去,也是一样的。”那土兵就唱了一个喏,从身上取出家信递给了王婆,急匆匆地骑马离开。
王婆拿着那封书信,从后门进入武大家。原来妇人和西门庆狂了半夜,神乏体倦,两人睡到吃饭点儿还没起来。王婆心里着急,一向善于见风使舵的她也就管不了搅扰人家春梦的小节了,扯着脖子喊道:“大官人、大娘子,快起来,我有话和你们说,如今武二派土兵寄信来给他哥哥,说他不久就要回来了。我把信收下了,打发土兵走了。你们不能耽误时间了,必须想出万全之策。”那西门庆听了这话,感觉就像“分开八块顶梁骨,倾下半桶冰雪来”,浑身发冷,慌忙与妇人穿上衣服起来,对王婆说:“这可如何是好?干娘快替我们想个办法遮掩此事,今日之恩,必有重报。如今我们二人情深似海,生死难分,如果武二那小子回来,我们就要分开,如何是好?”婆子道:“大官人,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就说过,幼嫁由亲,再嫁由身。自古小叔子和嫂嫂个人过个人的日子,谁也干涉不了谁。如今武大的百天(人死后一百天整要举行祭祀仪式,习俗延续至今。)就快到了,大娘子请几个和尚做做法事,把灵牌子烧了,趁武二没回来,大官人一顶轿子把娘子娶回家去,岂不是万事大吉?从此你们二人自在一生,岂不是妙极了?等武二那小子回来,由我对付他,他敢把我怎样?”西门庆便道:“干娘说的是。”三人商定,八月初六是武大的百天,祭奠完毕,烧了灵牌,初八晚上,西门庆娶妇人过门。
在“金瓶梅世界”中,可没有像在“水浒传世界”中那样对武松的敬若天神,因为在“水浒传世界”中,尽管社会千疮百孔、民不聊生,但是还有能伸张正义的地方,尽管这种正义的伸张充满了以暴制暴,充满了悲剧色彩,但是总算还有大快人心的时候,这是任何一次农民起义的理由之一。可是在“金瓶梅世界”中,尽管社会同样贪官横行、腐烂透顶,但是已经没有振奋人心的正义伸张了,每个人都沉浸在世纪末的疯狂之中,任由这个社会腐烂、沉沦。这是“金瓶梅世界”中武松的悲剧,他杀不了西门庆,因为在这个社会中不允许他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六。西门庆拿了一些碎银子,来到妇人家,让王婆到报恩寺请礼物六个僧人,来家做水陆道场(这种水陆道场是一种比较大型的佛教法会,念诵佛经,施舍食物,用来超度水下和陆地两界的冤魂,相传这种仪式起源自梁武帝萧衍。),超度武大。道人(这个道人不是指老道,而是指在寺庙里做杂活的火工道人。宗教组织也是有阶级的,这和凡世没有本质区别。)一大早儿就把装满经文和法器的担子挑来了,布置会场,悬挂佛像。王婆和厨师在厨房整治斋供,为了掩盖自己的罪孽,寻找一种精神安慰,她十分投入地忙碌着。
也有两个人比较投入,只不过他们投入的是与超度亡魂的法会格格不入的领域,超度肉欲。西门庆当晚在妇人家里住了。这对狗男女没有一丁点儿的忏悔之意,哪怕是为了安慰一下死人,欺骗一下世人。
xing爱无罪,有罪的是肮脏的灵魂不合时宜的丑陋表演。
和尚们来到后,开动了一切的道具,宣扬法事,不必细表。且说那潘金莲如何肯斋戒,陪西门庆直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床。这时仪式进行到一个环节,必须由主祭人亲自上香礼佛,妇人这才起来梳洗,到佛前参拜。这些和尚一见武大的娘子是如此模样,一个个都迷了佛性禅心,禁不住心猿意马,整个身子酥成一块儿。有的被弄得颠三倒四,有的被勾得意乱情迷,有的几乎把大宋国念成了大唐国,有的差点把武大郎说成了武大娘。正是:从前苦行一时休,万个金刚降不住。异姓相吸的冲击波在这个庄严肃穆的法事中横冲直撞,不知道这个仪式的意义何在?
妇人烧了香,拜了佛,仍旧回到房中陪伴西门庆,摆上酒肉荤腥,自在取乐。西门庆认为这些和尚搞的东西太过繁琐,干扰了他们,就对王婆说:“有事你就做主料理吧,不要让他们再来烦六姐。”婆子哈哈笑道:“你们两口儿只管享受,由老娘对付那些秃驴。”
且说自从这些和尚看过武大老婆的风情月貌之后,都记在心里了。他们回到寺庙吃午饭,回来时妇人和西门庆正在做运动,而妇人的卧房和佛堂只隔着一道板壁。正所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有一个僧人先到的,他走到妇人窗下的水盆里洗手,就听得妇人房里颤声柔气,哼哼唧唧,就好像男女一起做运动一样,他就假装洗手,立脚静听。只听得妇人气喘吁吁地呼叫:“达达(原意是父亲,在这里是指夫妻之间的昵称。此词为常用词。)你只顾[扌扉](这个[扌扉]字,字典和词库里都没有,如何系统不显示,用“扇”字代替。)打到几时?只怕和尚来听见。饶了奴,快些丢了罢!”两人做运动训练的过程被这个和尚听了个不亦乐乎,等到其他和尚陆续到齐之后,一个传一个,都知道妇人留汉子在屋里,一个个不免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等到法事快完的时候,妇人赶忙把武大的灵位烧掉,可算完成了这个既定程序,那个偷听的和尚影影绰绰看见帘子里妇人和一个汉子并肩站立,想起白天的情景,只顾打鼓[扌扉](用“扇”字代替。对应潘金莲的那句话中的这个字)钹不停,僧帽被风刮在地上,也不知道拾,就是一个劲儿地[扌扉](用“扇”字代替。)钹打鼓,笑个不停。西门庆让王婆把报酬付给和尚,打法他们走,长老说:“请斋主娘子出来,我们当面道谢。”妇人道:“干娘,你和他们说‘免了吧’。”众和尚道:“不如说‘饶了吧’(还是取笑潘金莲。作者在这里也在开一点低俗的玩笑,但是在社会下层,也真就不是整天阳春白雪、子曰诗云的。批判来看吧。)。”一齐大笑离去。有诗为证:烧灵志不平,阇黎(阇,念蛇。是梵文的音译。也指和尚。)窃壁听yin声。果然佛法能消罪,亡者闻之亦惨魂(在《金瓶梅》中,作者对和尚、尼姑之流是持批判态度的,后文还叙述了好多不堪入目的事。佛法中精华与糟粕并存,这好像是一切意识形态和思想范畴的共性。不容置疑的肯定和一棒打死的否定,都不可取。不过兰陵笑笑生在他那个时代应该是看到了太多的佛教糟粕,所以他才会如此。这是他的自由,而我们在新时代要区别对待。儒家讲仁义,佛学讲慈悲,基督讲博爱,这种精义都是人间的理想,从哪个渠道都可以达到大光明彼岸,哪个理念不是好的?非得分出个高低上下吗?之所以没有达到,就是在实践的环节出现了偏差。)。
文龙先生评论道:从此以下全都是翻案文字,与《水浒传》大有不同。武松纵然不能杀死西门庆,武松断断不能饶恕潘金莲。奸夫,侥幸逃脱法网的,间或有之;奸夫,能够白头偕老的,尚未听说。他们的结合,并非正当,他们的相守,怎能正常?这是当然之理、必然之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看潘金莲的恶毒,从她狠打迎儿开始,已露端倪;看西门庆的顽劣,从他骗娶玉楼开始,已有征兆。以潘金莲之恶毒,配西门庆之顽劣,如果说这种组合能天长地老,谁能相信?潘金莲不yin杀西门庆,西门庆也必定会yin杀潘金莲,都不必等到武都头磨刀霍霍之时了。
至于后来,潘金莲与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偷情,西门庆与花子虚的老婆李瓶儿苟合,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不足为奇。如果不发生这样的事,反而是天下奇观。两善相遇,倒有同舟共济、互相提携之理;两恶相逢,哪有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之道啊!善始尚且不能善终,出乎尔者反乎尔者(“出尔反尔”现在指反复无常。最原始意思是“你怎样对待别人,别人也怎样对待你”,出自《孟子》。)
看完这回,有识之人就会料定后来的结果,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奸夫终究难逃天罗地网。而无知之人就不会考虑过多,只看眼前,以为奸夫一时得志,就能侥幸一死。哪能让只顾眼前享乐的人看《金瓶梅》呢?不但《金瓶梅》不能让他们看,除了《四书五经》,任何闲书都不能让他们看,因为他们没有理性的分析和批判的眼光。
第九回 西门偷娶潘金莲 武二误打李皂隶
话说西门庆与潘金莲烧了武大的灵位,彻底摆脱了这个亡灵的困扰,也为潘金莲恢复人身自由在鬼神系统中制造了舆论。第二天,西门庆安排了一桌酒,请王婆这个老牵头吃饭,把迎儿交付她抚养,又提到武松这个话题,他说:“武二回来,想什么办法不让他知道是我娶了六姐才好?”王婆笑道:“有我在此,任武二那小子怎样盘问,我都有话对付他。大官人只管放心。”西门庆听了这话,十分高兴,又送给她三两银子作为答谢她再次伤天害理的费用。
当晚,他就把妇人的箱笼,抬回了西门府,剩下一些残破的桌椅板凳和旧衣服,都留给了王婆。又过一天,就是初八,一顶轿子,四个灯笼,妇人换上一身艳丽衣服,王婆送亲,玳安跟随,把妇人抬到了家里。那条街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可是惧怕西门庆有钱有势,不敢多管闲事,只编了个顺口溜,讽刺道:“堪笑西门不识羞,先奸后娶丑名留。轿内坐着浪,后边跟着老牵头。”
中国老百姓除了实在是没有活路了才扯旗造反,否则最下层的百姓只能做到如此,编点顺口溜讽刺一下社会黑暗,在权力和黑暗的yin威下猥琐而卑微地活着。但是也没办法,生活所迫。
西门庆娶妇人到家,把花园内一栋楼的楼下三间房收拾出来给她居住。这个地方只通一个小角门儿,园内有花有草,摆放着盆景,白天人迹罕至,偏僻幽静。西门庆花了十六两银子给她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其他的生活用具,同样井井有条地摆设整齐。当时正妻吴月娘房里有两个丫环,一是春梅,一是玉箫,西门庆就把春梅叫到金莲房中,让她服侍金莲,又另外花五两银子给吴月娘买了一个叫小玉的小丫头。
春梅属于贴身丫环,还有许多粗活儿需要打理,西门庆就又花了六两银子给金莲买了一个叫秋菊的丫头,负责做饭等杂役。现在这个正妻吴月娘也不是原配夫人,西门庆第一个妻子陈姓娘子死了,留下了一个西门大姐,前一段时间刚刚结婚,当时跟着陈姓娘子陪嫁来的一个丫环,叫孙雪娥,大约二十多岁,五短身材,略有姿色,被西门庆相中,收了做四房。所以潘金莲坐了第五把交椅。
当晚,西门庆在妇人房里过洞房花烛夜,如鱼得水,恩爱无加。第二天,潘金莲梳妆打扮,穿了一套华丽衣服,春梅捧茶,来到后边吴月娘的房中,拜见众人,又递上了自己亲自做的鞋袜,让女主人考察自己的手艺,这在当时也是习俗。月娘在座上仔细观看,见她果然标致。但见: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可真是: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
吴月娘看了一回,口中不言,心里想道:“小厮们回家,只说武大的老婆如何俊俏,没想到果然生得标致,怪不得我家那强人爱她。”金莲先向月娘磕了头,递上了鞋袜之类的纯手工作品。紧接着和老二李娇儿、老三孟玉楼、老四孙雪娥都拜见了,这些人都以姐妹相称。月娘让丫头拿个座儿给她坐,吩咐丫环、媳妇向她叫五娘。
这妇人坐在旁边,偷眼观察自己的这几位同行。只见吴月娘二十六七岁,面如银盆,眼如杏子,举止温柔,持重寡言;老二李娇儿,身材丰满,原先是性工作者,虽然有名妓之称,可是若和潘金莲论起床第之事,仍然要甘拜下风;老三是刚嫁来的孟玉楼,三十左右,貌若梨花,腰如杨柳,长挑身材,瓜子脸儿,稀稀有几个麻子,平添俏丽,一双小脚儿与潘金莲在伯仲之间;老四孙雪娥,陪嫁丫头出身,五短身材,体态轻盈,是一名优秀的厨师。
人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五个女人再加上后来的李瓶儿,在西门府上演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刚开始是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纷争,打成一片,后来形势渐渐清晰,基本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吴月娘是一方,地位正统,掌管财权,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她是曹操,实力最为强大。
第二股势力是李瓶儿,尤其在她生下官哥儿之后,割据一方,“反潘金莲势力”团结在她的周围,实力不容小觑,隐然有孙权之气概;第三股势力是潘金莲和春梅的组合,孟玉楼是她们的战略同盟者,这是最善于挑战的一方,肯定不是刘备,但是形成了割据势力,潘金莲一直没有稳固的根据地,同时她又是最争强好胜的,没有吴月娘的正统地位,也没有李瓶儿的财大气粗和争气肚皮,于是她靠着疯狂挑动内战以便火中取栗,并且想用床第之欢拴住西门庆,以便“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她的床第描写最多的原因之一,也是皇帝后宫妃子常用的一招儿,所以这些性描写是与情节发展和刻画人物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