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阅读
“你是不是人我们说了都不算,且由县尊大人判吧!”
“这位姑娘,县尊大人挺忙的,不必劳烦他了,私了!咱们私了……”
“你现在身无分文,拿什么跟我私了?”
“肉偿……姑娘,莫扯,袖子被你扯坏了,喂,好说歹说你怎么就是不听?衙门是你家开的?”
“没错,衙门就是我家开的!不识好歹的混帐,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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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发现明朝的人都很有很强的法律意识,特别是那种高个子的剽悍女人。
美女的手劲奇大,秦堪这样的昂藏男子居然怎么都挣脱不开,于是两人迎着街上行人诧异的目光,一路拉拉扯扯到了衙门。
这样小磕小碰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绍兴知府衙门肯定是不管的,严格说来,山阴县衙也不该管,这应该是居委会大妈干的活儿,如果明朝有居委会的话。
可惜这位高个子女人今天偏偏跟他杠上了,死活要拉他见官,大有把点点火星煽成燎原大火的架势。
事情呢,其实是一件小事,可秦堪渐渐发现,这位姑娘心里恐怕不会这么想。
一个千娇百媚,姿色倾城的大姑娘,大街上被人绊了个狗吃屎,不但流了血受了伤,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摔得那么难看,姑娘家的面子被丢了个精光,换了谁不会恼羞成怒?
最苦的莫过于秦堪了,他有一种祸从天降的悲怆。
佛家说,凡事有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秦堪大概属于后者,钱被偷了个精光不说,还莫名其妙吃上了官司,刚才如果人品值爆发成正数,稍微表示一下见义勇为的态度,想必现在结果大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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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官司当然是件麻烦事,秦堪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麻烦。
县衙门口标准的八字墙,跟秦堪想象中不一样的是,县衙的仪门紧闭,左边的生门开着,也没有两排衙役好整以暇的站着等你来打官司,更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到门口便使劲擂鸣冤鼓,事实上衙门门口的鸣冤鼓不能乱敲的,若非天大的冤情,这面鼓还是少敲为妙,因为一旦敲了鼓,那就意味着事主不打算把事情善了了,铁了心要搞大,如果你敲了鼓却状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县令老爷必然二话不说先打你一顿板子,重则流放发配或判几年有期徒刑也有可能。
美女显然很懂这些规矩,天幸没有做出怒敲鸣冤鼓的举动,而是很低调的扯着秦堪,从侧旁的生门而入。
门内站着一名穿着皂服的中年衙役,见秦堪二人拉拉扯扯走进来,衙役不由一呆。
“告状!我要告状!你,去把县尊大人请来!”美女的口气就像使唤家里的仆人似的,蛮横得一塌糊涂。
秦堪冷汗刷刷的流,脸色绿得像冬天的莴笋。
丢了钱又吃官司,偏偏还碰到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女人,他觉得自己的冤情起码有资格敲鸣冤鼓了……
中年衙役的表情很精彩,尤其是看着美女的眼神,就像看着某种生猛的野兽一般,绝对的敬畏,嗯,看来衙役认识这位美女,也就是说,美女应该经常逮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告状,已成了衙门的常客了,由此再推论一下,这位美女中年以后绝对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事儿妈”,“八婆”。
小八婆现在的气场很强大,有种睥睨寰宇横扫千军的气势,中年衙役很明显被这种气势慑服,他表情古怪的瞧了秦堪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扭头便朝衙门的二堂走去。
秦堪被衙役临去那一眼瞧得浑身发毛,接着他便陷入了沉思……
美女仍旧扯着秦堪的袖子不松手,生怕他跑了似的,扭头横了他一眼,语气很恶劣。
“喂,你在想什么?”
秦堪老老实实道:“我在想那位衙役刚刚瞧我的眼神,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什么同情?”
“就好象……我被蛇咬了一口且医治无效的同情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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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中年衙役回来了,神态很恭敬的告诉秦堪和美女,县尊大人在衙门二堂等候。
秦堪很敏感地看出,这位衙役恭敬的神态绝对不是冲着他……
小小的民事纠纷不可能在县衙大堂公开审理的,能在大堂审理的都是比较严重的刑事案件,秦堪还没到那资格。
事实上衙门里最多也是在二堂办案,而且衙门官吏处理案件一般以调解为主,想见识县太爷坐在大堂内大拍惊堂木,下面两排衙役一边叫“威武”一边使劲朝地上捣棍子的情景,除非你上街捅死几个人,或者在公众场合大骂东厂督公是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你才有跪在大堂听两排衙役捣棍子的荣幸。
美女很有一股子拗劲儿,一直拉着秦堪的袖子死不松手,二人拉拉扯扯到了二堂,二堂是衙门管理办公的地方,左右两排颇为陈旧的厢房门口,不断有衙役和书吏进进出出,自县令而始,县丞,主簿,典史等等小吏分别占了一间办公。
衙门陈旧也是有说法的,太祖皇帝在位时曾有过规定,禁绝官员奢华铺张,所以有明一代,为官不修衙是官场规矩,哪位官员若实在忍不住想拨官库银子把衙门修缮得漂亮一些,那么这位官员在漂亮衙门里也坐不了多久,很快会有科道监察御史奏上一本,调离,降级或罢免,辛苦修缮的漂亮衙门,最终还是为继任者做了嫁衣。
按说这样的小案子,衙门只需一名书吏出面调解几句即可,最多惊动管治安刑狱的典史,那就顶天了,然而当秦堪二人走到二堂院中,却有一名衙役告诉他们,杜知县在二堂西厢房等候。
秦堪睁大两眼,吃了一惊。
这是个什么规格的待遇?山阴知县亲自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官的闲到这种地步了?
反观美女,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黑亮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秦堪顾不得多想,在二堂院中整了整衣冠,神情肃穆地迈步而入,心中不免惴惴。高个儿美女却表情很随意的跟在秦堪身后,不时朝秦堪哼哼冷笑,笑得秦堪背后一层鸡皮疙瘩。
西厢房里的摆设很简单,一面书柜,一方案牍,一名四十多岁穿着灰色锦袍的男子埋首案上书写,听到有人进来,男子这才抬头,第一眼便与秦堪对视上。
山阴知县姓杜,名宏,字渊之,弘治三年进士,年约四十许,山阴任上业已三年有余,官声甚佳。
杜宏对秦堪的第一印象尚算不错,他是文官,而且正经八百的进士及第,可谓科班出身,好名,也好利,当然,好利必须在不损名声的前提下。总之,他是典型的明朝文官。
而秦堪,生得一表人才,相貌英俊倜傥,一看便是一副文人形象,大家皆是孔门子弟,而且明朝官场以貌取人的风气颇盛,所以,杜宏对秦堪的第一眼感觉很不错。
可惜这种好印象并没有维持多久。
秦堪还来不及给知县施礼,杜宏便看到了秦堪身后的高个儿美女。见美女脸上脏兮兮,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鼻唇间还有几丝淡淡的血迹,杜宏不由大吃一惊,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嫣儿,你怎么了?怎生落得这般模样?”
杜宏话一出口,秦堪的脸色也变了,变得比杜宏更难看。
名叫“嫣儿”的高个儿美女这时像见了亲人似的,眼眶一红,不怀好意的横了秦堪一眼,艳丽欲滴的樱唇忽然一瘪,无限委屈道:“爹,这人欺负我……”
秦堪倒吸一口凉气,脱口大声重复:“爹?”
话音刚落,杜家父女二人四只眼睛放着寒光,狠狠盯着他,目光很不善。
这声“爹”委实叫得不合时宜,秦堪脸色时青时红,三人在厢房内不知沉默多久,秦堪打破了沉默,悲怆一叹。
“我错了,衙门真是你家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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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往来成古今 第六章 运蹇时乖
可以肯定,杜宏是位好官。
弘治十四年,杜宏调职山阴知县,任上三年赏罚公平,断案明察秋毫,他大兴水利,扶持农桑,爱民如子,一手道德文章更是做得花团锦簇,妙笔生花,他的官声甚至传入了京师大佬们的耳中,弘治十五年,吏部尚书马文升专门为杜宏上表一封,以彰其功。
按说秦堪落在这样一位好官的手中,实在是三生有幸,好官必然是讲道理的。
只可惜秦堪忘了一点,好官并非每时每刻都是好官,好官也有露出狰狞邪恶面目的时候,比如对那种害他掌上明珠受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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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山阴县衙的秦堪心情很低落。
并不是所有的穿越人士一出场便受人待见的,至少在杜知县的眼里,秦堪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青天大老爷下了判决,罚了秦堪二十两银子,鉴于秦相公已身无分文的实际情况,杜知县很大方的宽限了他十天时间凑齐罚银,否则衙门大板子伺候。
秦堪走出来的时候,分明看见那位名叫杜嫣的官家小姐站在她爹身后,龇着牙恨恨朝他亮了亮小拳头,十足的狐假虎威。
一个怀揣十二两银子,做着发家致富美梦的有志青年,刚踏进绍兴城不过两个时辰后却变得身无分文,而且还倒欠官府二十两银子……
杜宏是个很大气的知县,他不怕秦堪跑路逃债,欠官府的债不是那么好逃的,明朝严苛的户籍制度把秦堪死死钉在山阴县的地头上,想逃?有本事去县衙弄张路引先。
这个教训告诉我们,穿越人士千万不要对古代社会掉以轻心,踌躇满志震虎躯散王霸的时候最好回头看看有没有古代扒手偷你钱包……
还有一个教训,那就是不要招惹女人,特别是追扒手的女人,得罪这种人的下场比钱包被偷还惨。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不论现代还是古代,像秦堪这样的倒霉鬼很大一部分因此而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老实说,秦堪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抢劫绍兴官库的冲动……
…………
…………
街上仍旧人来人往,可秦堪的心情却跟刚踏进绍兴城时完全不一样了,从明媚的春天直接掉进了寒冬腊月。
发家致富暂时别想,欠官府的银子以后再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今天住哪里,吃什么。
没钱当然住不了房子,也买不了食物,更纠结的是,城里偷鸡比乡下难度大多了,而且秦堪也不敢冒着再吃官司的危险。
生存问题很严峻,这是秦堪当下必须解决的首要问题。
幸好秦堪是个很随和的人,随和的意思是,对物质条件没有太高的要求,睡得了金屋,也住得了牛棚,吃得了鱼翅,也不介意窝头。
更难得的是,他有一种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无畏气概。
秦堪在绍兴城内转悠了很久,路过热闹街市的包点摊时顺手摸了两个白面馒头,最后找着一个偏僻无人的死巷角,双手抱臂坐在巷角深处。
这便是秦堪在绍兴府城里度过的第一天。
江南的春天不算冷,可是连绵不休的春雨却夹杂着沁入骨髓的寒意。
秦堪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那灰蒙蒙的雾色,细腻的雨丝温柔的滴落在他的脸上,有点冷,许久之后,秦堪嘴角竟然露出一抹微笑。
秦堪是个乐观的人,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所以前世从大学毕业出来,进了一家公司当业务员,住着最便宜的合租房,吃着最没营养的泡面,短短两年便已成了老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炙手可热的白领经理。一个对命运认输低头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人生的逆境,生活的艰难,对他而言只是一种修行,一种向上的动力,成功之时回首再看,那些逆境,艰难,已成了他人生的宝贵财富。
所以,秦堪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那是一种不服输的笑容,而且他深信,自己一定能笑到最后,幸福只会眷顾那些最艰难时还能笑得出的人,因为他们值得拥有幸福。
巷角很冷,秦堪坐了一会儿便果断站起身。
身无分文的时候千万不能再病倒,否则自己真的笑不出来了。
于是秦堪活动了一下手脚,趁着天色未黑,朝大街慢跑而去,繁华喧嚣的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客商们愕然看着一个穿着单薄长衫的年轻人在跑步,神经兮兮的像个疯子,令路人侧目惊奇。
一直跑到微微喘气,感觉身上暖和了些,又顺手从路过的包点摊上再偷了两个馒头,秦堪带着满足的笑容回到了偏僻的巷角,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继续蜷缩下来。
“不过从零开始而已。”秦堪仰望天空飘落的雨丝,喃喃自语。
巷口处传来娇脆而无奈的叹息:“你这人莫非是呆子?没钱不知去当铺典押点东西暂时度过难关么?”
秦堪一楞,接着便听出来者何人。
这女人,是他所有厄运的源头。
“我还有什么东西能典押?唯一所剩者,就只有身上这件长衫了,如果你爹不治我有伤风化罪,我倒是不介意光着腚满街跑。”
杜嫣俏面染霞,薄怒道:“呸!长得斯文清秀,怎的说起话来没皮没脸?”
秦堪斜眼瞟着她,目光没什么善意:“你怎么找到我的?”
杜嫣笑道:“我听说绍兴城里一个疯子满大街跑来跑去,于是出来瞧热闹,一路跟着你到这里了。”
秦堪挑了挑眉:“来讨债?”
“你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有钱还么?”
秦堪叹道:“我当然没钱,如果你现在逼债的话,我只能有两个解决办法……”
杜嫣仿佛来了兴致,笑道:“什么办法?”
“第一,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第二呢?”
“第二,我把债主干掉……”顿了顿,秦堪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我个人比较倾向第二个办法。”
杜嫣一惊,接着柳眉一竖,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根儿臂粗细的木棍,然后一记手刀狠狠劈下,木棍应声而断,做完这个动作,杜嫣也不说话,只是望着秦堪不住的冷笑。
秦堪惊呆了,早知这位官家小姐刁蛮,没想到她居然拥有这么高的武力值。
一个刁蛮的女人,必然有着她刁蛮的资本。
杜嫣冷笑:“现在呢?”
秦堪只好摸着鼻子苦笑:“现在第二个办法好象不怎么管用了,姑娘若有雅兴,我现在撞墙给你瞧瞧?”
杜嫣呸了一声,道:“你们这种读书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剩嘴硬了。”
秦堪还没说话,但见暮色中一道银光闪过,恰好落在他面前的地上,凝目一瞧,却是一锭银子,约莫四五两左右。
“在衙门是吓唬你的,二十两银子不用你赔了,拿着我给你的银子赶紧找家客栈打个尖儿,买口热食吧。”杜嫣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眼珠子瞧也不瞧他。
说完杜嫣转身便走,今日的一切不过只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捉弄人也够了,银子也施舍了,没有把人逼上绝路,对她来说,这个插曲已经结束。
朝巷口刚迈出了一步,杜嫣便听到身后传来秦堪低沉的声音:“姑娘留步。”
杜嫣一转身,恰见半空中一道银光朝她飞来,她下意识伸手一接,原来竟是她刚刚扔过去的银子,被秦堪还回来了。
秦堪露出了笑容,两排白牙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姑娘刚才那句话说错了,读书人除了嘴硬,尚余几分风骨。”
杜嫣的表情有些精彩,从愕然渐渐变成了讥诮的冷笑:“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秦堪惋惜般叹道:“这个境界有点高,我目前达不到,其实我很想要这锭银子的,可惜我那该死的自尊心让我伸不出手来……”
杜嫣俏脸上的讥诮意味愈发浓郁:“免了的那二十两银子也是我多管闲事了?”
“不叫多管闲事,应该说是改邪归正。”
“你……”杜嫣暴怒,两排细碎的银牙咬得格格作响,两眼喷火似的盯着他,沉默许久,阴沉沉道:“你这不识好歹的夯货,好,我也不枉做好人,你就在这里缩着吧,十天后自己去衙门交上二十两罚银,你若敢逃,我叫我爹发下海捕文书缉拿你。”
秦堪冷冷一笑:“用不着十天,明天我就把银子送去衙门。”
“原来读书人除了嘴硬,还喜欢吹牛……”
杜嫣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气冲冲的走了。
秦堪缩在巷角深处,看着她娇好的背影消失,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墙角传出了耳光声,伴随着一句句痛不欲生的懊悔,在这个偏僻无人的阴暗角落悠悠回荡……
“为什么!为什么要……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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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往来成古今 第七章 白手起家(上)
瑟缩在冰冷阴寒的旧巷角落,秦堪彻夜无眠。
从穿越过来的那天起,他并没有太大的野心,那些穿越人士争霸江山,问鼎天下的老套故事,对他而言不过只是故事而已,真落到自己身上,却委实有些遥不可及,至少一个瑟缩在墙角,连温饱都无法保证的人,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鼎天下的想法的,最实际的想法是,怎样喂饱自己的肚子,怎样让自己暖和一点,以及……怎样离那位高个子女人远一点。
虽然不确定那个野蛮女人面相是不是克夫,不过可以肯定,她的面相必然破财招灾,秦堪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雨一直下着,冷彻骨髓。
秦堪摸出怀里冷得发硬的馒头,一口一口地啃着,一边吃一边伸出手,接住夜空下飘落的雨丝,接满一手便凑到嘴边喝了。
吃过了馒头,秦堪又觉得浑身发冷,于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冰冷的手脚,在漆黑无人的夜色下,一道孤独的身影沿着绍兴城的街道慢跑,跑完半个城又回到巷子里,蹲下,双手抱臂,蜷缩于阴寒的角落。
这是一个艰难的夜晚,两世为人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困苦潦倒。
贵人喜雨乞惧寒,秦堪苦笑着仰头望着天空飘落的丝丝细雨,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混得像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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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大亮,城内不时传来公鸡打鸣声,这一夜总算过去了。
秦堪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衣衫早已湿透,黏在身上仿佛贴着一块千年寒铁。
肚子又饿了,秦堪走出巷口,打算去东城集市的包点摊上顺两个热乎乎的馒头,昨天已去过两次,每次都得手,可见包点摊老板的智商和眼力很平庸,这种人属于软柿子那一类,很适合下手。
刚走出巷口,秦堪一大早的好心情突然变得很低落。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阴魂不散的女人,这个女人有着一米七的高个子……
杜嫣独自一人堵在巷口,神情平静,姿态怡然,今天的她眉唇未描,素面朝天,穿着一袭水绿色的褶裙,宽大华丽的袖口竟不伦不类的扎着两只护腕,淑女闺秀式样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透着一股子精悍狂野,杀气腾腾的味道。
此刻杜嫣结结实实堵在巷口,两手叉腰,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
“喂,你真的在这破地方过了一整晚?”杜嫣的语气不怎么友善,昨天的气显然还没消。
秦堪板着脸道:“当然不可能,昨晚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看到了我,对我心存爱慕,然后由爱生怜,哭着喊着把我请到她家,安排我住在她的闺房里,并且盛意拳拳的陪我睡了一晚……”
杜嫣吃惊的张大了嘴:“怎么可能?”
秦堪冷冷道:“既然知道不可能,就不要再问我这种废话。”
杜嫣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那我就不跟你废话,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秦堪黯然一叹:“很显然,来者不善……”
杜嫣小巧的琼鼻一皱,挤出几丝可爱的褶纹,神情却有些幸灾乐祸。
“昨日你说过的话没忘吧?你说今天能凑齐二十两罚银的,银子呢?”
说着杜嫣伸出白皙纤细的小手,不住地在秦堪面前晃啊晃,很得瑟的模样。
秦堪喃喃道:“都说破家县令,灭门刺史,看来县令的女儿也不含糊……”
杜嫣美丽的大眼笑得眯成了两条缝:“县令的女儿虽然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