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第二二四章 货船
“女赤空党”董知瑜谢过傅秋生, 边啜了口茶边搭腔。
“赤空党的渗透能力还是很强的, 上到党政军,下到市井巷陌。”傅秋生又给怀瑾斟了杯茶, 这原本是店里小二的活儿, 他却坚持包揽。
怀瑾拿指头轻轻敲了敲杯子以示感谢, 她的整颗心都在傅秋生的这些话里。
“阿瑾, 你在渝陪,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往南岛和香港运输货品的船只,常常被赤空党拦截闹事,大船小船都有出事的, 小船几乎都是征用的民间船只,这些赤空党真是无孔不入”
怀瑾笑了笑,“论搞破坏, 谁能搞过赤空党”
“这还不足为奇,”傅秋生一拉开话匣子便合不上了,“那些秘密运输的真金白银……”
“老傅, 今天不谈国是吧。”
怀瑾听他说起党国机密,骤然制止。
傅秋生愣了一愣, 随即圆道:“对对对,今天高兴, 又给咱们小董接风,说这些确实挺糟心的”
董知瑜也笑了笑,她明白怀瑾制止他的原因, 却也不在意,这对于她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自己前阵子在鹭城也不过就是为了这桩事情。
“不过小董,”傅秋生想想还是觉得意犹未尽,“你们玄武和沪都的银行机构里,肯定藏着很多赤空党。”
怀瑾听他提到银行,心下一惊。
“傅老板是指这两地的罢工事件吗”董知瑜问道。
“岂止这两地,南边的鹭城,前阵子闹得可凶了,不是银行里的人里应外合是什么我们的船一到鹭城码头,那边的赤空党就像早有准备似的。”
正说着,小二敲门进来送菜,先是一批凉菜,傅秋生客气道:“就按这包间的规格让后厨看着上了,都不是什么珍肴,吃个口味。”
“哎呀,我已经食指大动了…… ”
傅秋生和董知瑜闲聊着,怀瑾没有作声,她想自己是在渝陪窝得太久了,外面很多事情都已不太清楚,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董知瑜去鹭城可能另有原因
她觉得这真是造化弄人,自己当初费心费力将董知瑜调离政府机构,又将周碧青从机要处转到总务科,为的就是尽力让她俩远离情报中心,既保护党国,也保护她俩本身,可若是别人有心去做一件事,身在何处都能做成吧。
“阿瑾……阿瑾”傅秋生将她的思绪唤回,“怎么发起愣了尝尝这道青椒皮蛋,别看菜品普通,这里的皮蛋质量上乘,青椒是他们自己腌制的,别的地方没有。”
“哎,好。”怀瑾举箸轻轻夹起一小块。
董知瑜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早已猜到几分,定是刚才傅秋生的话让她对自己生了疑,机警如她,恐怕这份敏锐早已渗进她的血液里,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曾放松,而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她笑了笑,“别说,越简单的菜品越看出火候,这青椒皮蛋可真爽口。”
傅秋生爽朗地笑了起来,余光却瞅着怀瑾,她有心思,这逃不过傅秋生的眼睛。
董知瑜见傅秋生拿眼角扫了眼怀瑾,知道傅秋生也觉察出她的情绪了,便叹气道:“傅老板你看,我们就不该说那些不开心的,说得怀瑾郁郁寡欢,她对党国还是心重。”
怀瑾听了这话,明白是董知瑜给自己的提醒,便摆了摆手,“哪里不提了,吃饭事大。”
“怪我,怪我,我自罚三杯。”傅秋生说着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怀瑾拉住他,“老傅,都是自己人,悠着点儿。”
三人推让了一会儿,各自两杯酒下肚,这局也就热络起来了,傅秋生放下筷子,“小董,我那老地盘,夜金陵,现在怎么样”
“那场子啊,”董知瑜也跟着放下筷子,“咱们撤了以后也是几易其主,现在的老板是玄武市警察局局长的人,我也没再去过了,听说酒水差了些。”
“唉……”傅秋生重重地叹了口气,“想想我们啊,阿瑾,”他转头对怀瑾道,“旧国二十八年就奉段老板之命盘下那场子潜伏了下来,后来小董加入进来,从盘下那地方开始,咱们在那刀头剑首的玄武一干就是六年,六年啊”
“也算我们命大,六年都活了下来,今天还能聚在一起下馆子。”怀瑾道。
“可不是命大么,要说,那会儿最安全的还是我,你和小董,直插敌人心脏地带,真是九死一生啊”
“说不好听点,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不存在谁危险些谁安全些。”
傅秋生摆摆手,这个问题不争也罢,“只是那时候再危险心里都是愿意的,还挺高兴的有任务的时候都觉得死了也要完成,哪像现在……”
一时冷场,傅秋生端起杯子,“来来来”
再放下酒杯,傅秋生脸上便乐呵起来了,“小董,我记得那年春天……”
此时舟山近海岸一艘不大的货船上,也摆着一桌酒菜,酒菜粗淡,桌边围坐着三五个男女。
船老板一脸胡茬邋遢,看样子在船上漂了有些天数了,粗看像有三四十岁的样子,细细看过去,若是没了胡茬,面皮也没被海风吹得如此黝黑的话,倒有个不错的底子。旁边坐着个女人,女人头发有些散乱,脸上涂着层胭脂,身上穿着条夹棉旗袍,式样有点老旧了,料子倒是不错,刚制成时定也不便宜。一同吃饭的还有两三个男人,大约是船老板的弟兄。
“妈的在船上把脸擦得跟猴屁股似的给谁看”船老板一杯酒下肚,看到身边的女人,破口大骂起来。
女人本能地想要顶回去,却忍住了,只将筷子往桌上一掼,站起身忿忿地走了。
“你还神气了有本事跳海里去,还省我一口饭”
“叶老大,叶老大,别这样,嫂子也是想讨你欢喜……”一旁的弟兄劝道。
“什么嫂子这种买来的货色叫什么嫂子她是讨我欢喜还是去勾搭那几个搬货的瘪三”船老板也将筷子一掼,对船舱外喊道,“妈的再让老子看到你跟那些瘪三搔首弄姿的老子把你剁了喂鱼”
“哎呀妈别气别气,”手下赶紧来劝,“不过一个女人么,上了岸什么女人没有来来来,喝酒”船上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刚才还满口叫着嫂子来劝和,这会儿这女人已是他口中最最廉价的东西。
船老板又拿起筷子,还没骂尽兴似地嘟囔道:“想给老子戴绿帽子没门儿”
“是是是……”旁边的几个男人一连附和,拉着他继续喝酒。
没喝一会儿,那女人又哭哭啼啼地折了回来,将手里什么东西往桌子上一扔,原来是一方帕子,从帕子里呖呖啷啷滚出来两样物什,不过是一副翠玉耳坠子和一双银手镯。
“姓叶的”女人哭道,“你就拿这点东西买的我老娘当年在秦淮楼做花魁的时候,一晚上得的都不止这点”说到伤心处,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真心真意地哭了起来,“就这点东西就把我骗到这破船上,风吹日晒的跟着你在这海上”
船老板上前毫不客气地踹了女人一脚,“臭娘们儿好好照照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想当年想当年我叶铭添还是带兵打仗的军官呢能睡你这种货色”
女人刚要发作,舱外跑过来一个人,还没进门便嚷道:“不好啦不好啦遇到劫船的了都有家伙”
叶铭添脸上一惊,从腰里摸出枪来,往船舱外跑去,其他人也跟着他冲了出去,剩下那女人,往地上一瘫,眼睛也呆了。
到甲板上一看,舵手已经让人绑了,也就是说,这条船已经被人控制了。
叶铭添堆上笑,“好汉,哪条道儿上的”
“听着,”对面蒙着面的男人喊道,“我们不害人,只要这船上的货。”
“好说……好说……”叶铭添转着眼珠子,“可是……几位爷……也给我留点吧,你们看我和弟兄们苦了这十来天……”
“少废话”那人打断了他,“别得寸进尺了”
叶铭添不吱声了,心里却在盘算着。这次跑的是北方的一批货,刚在那里打了败仗,撤退前悄悄将几家兵工厂拆了,仪器就秘密储藏在仓库里,分批往南岛运,如今政府的船只哪里还能运得过来,便高价寻找商船,自己也是打通了层层关系才得了这趟买卖。
想到这里他心肝肉儿都疼,这船货要是被劫光了,以后还怎么吃这口饭这条船可是他抵了全部身家以及老家的祖产租来的,两年的租金已经预支了。
“好汉,这船旧货不值钱啊你们搬回去也占地方又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不值你们干这一趟玩命的活儿这样好不我们船上的现钱,你们全都拿去这船上还有个女人……”
“闭嘴”对方一声厉喝,几把枪同时指到了他的脑门上。
叶铭添噤声了,将对方的身份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这样油盐不进,只想要货的,是赤空党无疑了。
早就听说有赤空党在水面上劫船,专劫政府的物资,劫不走的就把船打沉,没想到这倒霉事竟落到自己头上了。
正想着,下面跑上来一个人,对着对面那个刚才喊话的人报告:“船员已经全部点清,请老板指示”
“把他们扔到小船上”
“是” 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