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0部分阅读
“你还站着?”范老汉就瞪自己的二儿子。
范家老二忙又往屋外跑。
“我去看看小妹那里,”范家老大看不下去安元志腿上的这道伤口了,转身也跑了。
“他这样,他这样能撑得下去?”范老汉在屋里就他跟乔大夫两个人坐着了,才问乔大夫道。
“我替他把脓水放掉,烂肉划掉,要是到了下午还是发热,就得送他去城里了,”乔大夫说:“不然这小哥一定死在你家里。”
范老汉急道:“从这里去城里,也得一天的路呢!”
“你有这个钱吗?”乔大夫说:“城里的医馆,没钱,你就是病死在他的门口了,也没人问的。”
“这,”范老汉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他家要是有钱,老大跟老二就都娶上媳妇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吗?这个家只能管每天的糊口,哪还有这个闲钱?
“等他醒过来,问问他的意思吧,”乔大夫说:“我看他不像是个穷人家出来的人。”
范老汉说:“他身上没钱,我还是先出去借些钱吧。”
乔大夫也不拦着,说:“你去借借看吧。”这个渔村里的人家,就没一个能算得上富户的,能让儿子娶上媳妇就算是让人羡慕的人家了,谁能把家里的钱借给范老汉?
范老汉闷不吭声地出门借钱去了,老爷子的心理其实很简单,他把安元志从江里救上来了,就不能看着安元志死在他家里。
等范家老二从乔大夫的家里拿来了医药箱子,范小妹在厨房里把水烧开了,出去借钱的范老汉还没回来。
乔大夫用酒把一把细长的小刀擦了一遍,又放在火上烧了一回,跟范家两兄弟说:“不等你们的爹了,你们把人给我按住了。”
范家两兄弟一个按肩,一个按脚,把安元志在床上死死地按住了。
乔大夫摸了一下安元志的额头,还是烫手,不把这人身上的烂肉和脓血弄掉,这位的烧就退不了。乔大夫把一块布帕子团了团,塞安元志的嘴里了,怕一会儿安元志疼起来咬了自己的舌头。
“乔先生,你不给他上点麻药什么的?”范家老大看乔大夫举着刀就要下手,忙问了乔先生一句。
“我这儿没有麻药了,”乔大夫道:“你这儿有?”
范家老二说:“安小哥这会儿晕着,不知道疼,大哥,你就让乔先生快些给他治吧。”
乔大夫先挑破安元志伤口上的脓泡,把拱在里面的脓液挤了出来,再把这道伤口里烂掉,发着臭味的肉割掉。说起来就是两句话的事,乔大夫手下的动作也足够快,但做起来,这次的治伤,足足花了乔大夫快两个时辰的时间。
安元志中途被硬生生疼醒过来,下意识地被疼痛驱使着想挣扎,可是范家两个兄弟死死地按着他,让他半点也动弹不得。喊叫声被嘴里的巾帕子堵在了喉咙里,安元志呜咽着,神智不在之后,他没有能力再遮掩自己的脆弱。
范家两兄弟看着安元志伤口里露着的骨头,和乔大夫被血染红了的手,最后都扭过了头去,不忍心再看。
范红桥在窗外,能清楚地听见安元志的呜咽声,最后哭红了眼睛。
范老汉走遍了整个渔村,好容易才东一家西一家,借到了一百个铜板。
借他钱最多的人家,当家的老太太还问范老汉,“你这是想招这个人当上门女婿了?”
栖乌村不大,每天发生了什么事,村里的人都能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让栖乌村人议论最多的除了卫**剿匪的事,就是被范老汉家救的这个年轻男人的事了。
范老汉接过了老太太递过来的铜板,摇头道:“我没这个打算,这个小哥看着也快不行了。”
老太太脸露了同情之色,叹道:“你尽到心了,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等范老汉回到家中,他二儿子正站在小屋前往外倒血水。
乔大夫这一回没再用药布给安元志裏伤处了,用厚厚的一层草药,把伤口盖上,这才停了手。
“怎么样了?”范老汉进了屋就问。
“看他的造化吧,”乔大夫说:“伤口的好肉长不出来,他总归是个死。”
范红桥听见了乔大夫这话,一头就冲进了屋来,然后就被床上床下,大滩大滩的血迹吓得迈不动步子了。
安元志这会儿又疼昏了过去,连嘴唇都发了白,看着就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403我不是在唐突你
一百个铜板能不能让城里的大夫给安元志看伤,乔先生不开口,范家四口人是心里完全没数,他们这辈子也没有让城里的大夫给看过病。
“不行,我们就厚着脸皮求求人家大夫,”范老汉最后下了决定,让两个儿子去收拾带安元志进城看病的东西,让女儿去做些吃食,他们好带着路上吃。
到了这天下午,安元志的额头不像上午时那么烫手了,人也睁开眼,转转了眼珠,只是说不出话来。
乔大夫看安元志这样,忙亲自动手,连灌了安元志两碗苦药下去,跟范老汉说:“再等等看,他好像有点缓过来了。”
范家人这时候都觉得乔大夫的医术,好像不是那么让他们放心了,哪有大夫说病人的病情,用好像这个词的?安元志这要是没缓过来,他们要怎么办?
也许是范家三兄妹的眼神太过露骨,乔大夫恼怒道:“一百个铜板,在城里能买回什么药来?”
范家老二说:“一百个钱不少了,够我们活一个多月了。”
“粗糠米跟药能是一个价?”乔大夫白了三个兄妹一眼,说:“这会儿有点红枣,黄芪给他吃就好,你们去城里打听打听,就买够他吃一顿的,得多少钱。”
黄芪这东西是什么,范家人不知道,但红枣他们听过,反正他们渔村里,没人能吃得起这个东西。
“再等等,”乔大夫把注意力又放回到了安元志身上,说:“为了一个陌生人,让你们倾家荡产,这合适吗?再说,就是倾家荡产,你们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
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安元志还是有些发烧,只是额头摸着不那样骇人的烫手了。
乔大夫又替安元志换了一回药,这才道:“他这样明天就能退热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他。”
范老汉父子三人听乔大夫这么说了,再看看安元志这会儿的呼吸也平缓了,便让范红桥守着安元志,他们趁着天还没亮,去江里再下几次网。
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守着安元志了,范红桥又打了水,替安元志洗了一把脸,小声道:“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安元志迷迷糊糊间,还是能听到耳边有人在跟他说话,还有歌声,断断续续的。江上的渔歌,听着不登大雅之堂,却也能唱尽世间百态,悲欢离合。
安元志这一睡又是三天,在第四天夜里睁开眼睛时,看见自己的床边上,只有范家的这个女孩儿在守着他。
范红桥正拿毛巾给安元志洗手呢,发现安元志睁着眼看她,忙就喜道:“你醒了?”
安元志嗯了一声,说:“只有你在家里?”
范红桥替安元志把手擦干,说:“我爹和哥哥们打渔去了,安小哥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药。”
安元志想动弹一下,刚动一弹,身上的伤就在以疼痛告诉他,这会儿他根本一动也动不了。
“你别动啊,”范红桥忙按住了安元志,说:“乔先生说你的腿不能动。”
“麻烦你了,”安元志望着范红桥勉强一笑,被伤的跟个死人一样动弹不得,还得让一个小姑娘伺候自己,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
范红桥跑出去,不一会儿给安元志端了一碗药和一碗鱼片粥来。
安元志没让范红桥拿调羹一勺一勺地喂他,让范红桥就把碗放到他的嘴边上,他费力地张着嘴,几口就把这碗苦药给喝进了肚子里。这药味比鸡屎味还要让人难以忍受,安元志闭着眼忍了半天,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范红桥很沮丧地跟安元志说:“家里没有糖了。”
安元志气息很弱地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爱吃糖。”
范红桥又喂安元志喝了一碗水,嘟囔道:“我不是小孩子,可我也爱吃糖。”
嘴里的苦味消下去一些后,安元志看着范红桥笑道:“那我日后买给你,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安家的五少爷,别的不好说,买下一个糖铺的本事还是有的。
范家的小妹因为安元志的这句话,猛然间就飞红了脸,把粥碗也递到了安元志的嘴边上,结巴着说:“不,不用,我,我哥会给我买,你,你喝粥吧。”
安元志这会儿什么东西也不想吃,只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吃东西,身上的伤就永远也别想养好,便又张嘴喝了一口粥在嘴里。这鱼片粥是范红桥精心熬的,一点鱼腥味都没有,安元志慢吞吞地咽下这口粥后,跟范红桥说:“好吃。”
范红桥这会儿脸上发着热,也不敢看安元志,听安元志夸她做的鱼片粥好吃,这头就低的更低了。
安元志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想想自己之前说过的几句话,安元志突然也尴尬了,他是这女孩儿的谁啊,就给人买糖吃?安元志这会儿要能动,能打自己一巴掌。
“吃吧,”范红桥感觉手里粥碗的份量没有减轻,抬头看看安元志,说:“你不是说好吃吗?”
“我,”安元志说:“我没有唐突你的意思。”
范红桥说:“我不用你买糖给我。”
看这姑娘不知道唐突是什么意思,安元志就在心里想,难道自己得直接说我不是在调戏你?
范红桥把头又一低,说:“乔先生说你得吃肉吃鱼,吃些能长肉的东西,我爹让我大哥天亮之后,就去买些肉回来。”
安元志说:“栖乌村靠近哪里?”
范红桥一愣,不明白安元志这是在问什么。
安元志只得又说:“我是说,你们这里靠近哪座城?”
“哦,”范红桥说:“我们这里离华阳有一天路程。”
安元志没听说过这个城,想来这个华阳城也不会是江南的什么重镇,便干脆问范红桥道:“那你们这里离淮州城远吗?”
“淮州哦,”范红桥说:“我没有去过,应该很远。”
“那离江回滩呢?”安元志又问,这是他落江之时,卫**的驻军地。
“要是行船,得两天,”范红桥说:“安小哥,你要去那里吗?”
安元志摇摇头,说:“我就是想弄明白你们这个村子的位置,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们这个村子。”
范红桥听安元志说不是想走,便笑了起来,跟安元志说:“在江南,像我们栖乌村这样的小渔村很多啊,安小哥你怎么能都听说过?”
安元志也笑了一笑,然后就叹气道:“我来江南之前,从没有想过江南的水匪会这么厉害。”
范红桥忙就说起了安元志想听到的话,“现在上官大将军正带着兵在打这些水匪呢!我们村上的人都说,等上官大将军把水匪都杀了之后,我们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了。”
“上官大将军?”安元志说:“是统领卫**的那个?”
范红桥点头,说:“是啊,卫**现在把水匪们围在龙头岛那里的水寨里,安小哥你昏迷的这些日子里,上官大将军已经带着卫**,把水匪们在岸的地盘都打掉了。”范红桥说起卫**剿匪的事情来,显得眉飞色舞,开心不已。
“水匪们平日里也来找你们的麻烦?”安元志问道:“他们做贼的不是有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吗?”
“我们这里的这些水匪不一样,”范红桥又把粥碗送到了安元志的嘴边,说:“我们家每月还得给他们钱呢,不然我爹和哥哥们就不能去江上打渔,每个月我爹和大哥二哥辛辛苦苦赚的钱,有一大半得给他们。”
安元志默不作声地喝着粥,江南的官员,但凡有点自己是父母官的自觉,也不会去跟水匪勾结了。
“安小哥你不要担心,”范红桥看安元志神情转冷,便又好心地劝安元志道:“现在水匪们不敢到处跑了,上官大将军会把他们全都杀光的。”
“你一个姑娘家,说起杀人来都不怕吗?”安元志抬头看向范红桥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范红桥一呆,然后说:“这,这又不用我去杀人,我说还不能说了吗?安小哥,我就杀过鱼,还,还杀过鸡。”
“那些人该死,”安元志看范红桥这样,又笑道:“我只是跟你开玩笑。”
范红桥却看着安元志叹气道:“你的气色太差了,乔先生明天来看你时,我再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药能给你喝。”
“那个乔先生怎么会你们村里的?你们村里不都是范姓人家吗?”安元志想起了乔大夫那会儿看他的眼神,便问范红桥道。
“他来我们村子很久了,我爹说他以前在军里呆过,”范红桥说。
安元志喝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