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部分阅读
重穿自然不知道。
胡笳哑着嗓子道:“是因为他要等一个人。这个人有次回来,他不在岛上,错过了。从此他再也不敢离开东篱岛半步。而这个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
顿一下,“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但是戚东篱不敢不等,因为错过一次,已经是极限。
重穿酒有点上头,冲动地问:“那师傅呢?师傅又是为什么?”
胡笳看着海,突然站起来,把酒瓶子扔得远远的。
“他不走,是为了等那个人;我不走,也是为了等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重穿自然是明白的。
等一个等人的人,回头看到自己。
多么难耐。
她没有劝胡笳,这是师傅自己的选择。
一段感情,只有当事人,甘苦自知。
你觉得苦的,或许,他尝来甜呢?
师傅这一走,不晓得去几天。
重穿懒懒,闷闷地,决定去西海岸游泳。
这日没有阳光,水有些微凉,重穿脱了衣裳,先泼些水在身上预热,然后慢慢下去。
等水漫到胸口时,双脚一蹬,往纵深潜下。
这一下,海水直灌耳鼻喉,手脚不听使唤,身子直坠。
表层下的海水更凉,冻得四肢僵硬。
重穿暗骂自己大意。
她一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水性飘忽不定。
有时候灵活得像条鱼,有时候又笨拙得跟不会水一样。
所以后来学乖了,总是慢慢下水,等待抽奖。
今日因为师傅的事,心思恍惚,一时没有留意。
好在沙地平缓少暗坑。沉住气,屏息,在水底摸索几步,渐渐脑袋就出了水面。
看来今日是游不成了,向岸边走去。
此时却看到岸上不远处,有人正往这边走近。
重穿这一吓非同小可。
这距离不远,上岸穿衣服是绝对来不及了。
但今日畏水,也不能游远了等人走开,惶急下,只得钻到附近一堆常去摸虾捞蟹的小礁石后面。
只是这石头委实不大,要是对方有心寻找,绝对派不上用场,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人渐渐走近,到草棚处停住脚步。
重穿偷偷自礁石缝里看去,看身影不是十八,不是胡笳,不是寒无衣,也不是寨子里的任何人,想一想,倒似乎有几分像猛浪叔。
因为离得不远,又不敢探头出去。
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大叔,不管你是来做什么,速速离去吧。
还有就是,最好不要发现岸上有一堆衣物。
那人似乎又开始走动。
重穿手扒着礁石,随时准备潜水。
因为紧张,加上在水里泡着有些冷,指甲泛白。
恶灵啊,快快退散~~~
很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深情的呼唤。
那人发现了她留下的那摊衣服,拿在手里,四处张望了一下。
重穿立时扒着礁石,整个潜入水里。
数羊。
一只,两只……
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尽,头晕眼花,知道这是缺氧得厉害了,终于慢慢探出头来。
缓缓睁眼,还好,那人已经不见了。
跟着不见的,还有她的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不知醉
身子越来越冰,心里却急如火焚。
那人已走了半日。
脑内搜索,谁干过这种事?
嗯,董永。
然后人抱了七仙女回家了。
还有谁,李逍遥?
然后人和赵灵儿一夜定终身了。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大叔,我是想你回头,还是不回头呢?
人家的重点都在人,咋个她遇上的变态大叔只要衣服呢?
莫非大叔缺衣服?
重穿站在水里,瑟瑟发抖。
手指扒在礁石缝隙,其实已经伤了。只是血没成形就化作淡淡一丝浅红没入碧蓝海水。
又盼人来,又怕人来。
没有衣服,她再不拘小节,也不敢就这么上去。
眼睛四处转,难道要围个椰子树叶子,跟夏娃一样?
看来,只能等天黑透。
因为紧张,消耗也就特别快。
胃里空虚。
而冰凉的温度,一样需要体力去对抗。
怎么办,老是遇到这么矬的事?
畸人走歧路,路不平,鹿颠行。
菲菲,这是你想要的吗?
苦笑一下。放弃吧,手疼。
但心里却不情愿。
非非,是有了不想离开的人了吧?
谁,不向往温暖呢?
昏昏沉沉的,想睡觉。人特别累的时候,就会想睡觉。最好一觉醒来,问题都解决了。
就像作者写不下去的时候,就让主角昏迷,然后人物醒来之后,故事又可以继续。
不行,这是逃避。你为什么总想着逃避呢?
总要有一次,留下来,收拾自己搞出来的残局吧。
不要逃避了。
非非,你的心里有个大洞。
补上吧,别装看不见了。
“小重!”
嗯,谁在叫我?
“小重!”
重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倏”地站起。“寒无衣!”
高兴地大叫一声。
等那人回头看过来,才想起有件事很不对。貌似,她现在是天体运行。
然后一个猛子,扎下水。
寒无衣揉揉眼睛。
是他看错了吗?
以前听人说,海上有一种精灵,长着人的面貌和鱼的身子,会唱很动听的歌。
刚才那一个,白皙窈窕的身子,一跃而没,不是幻觉吧。
虽则天色渐暗,他清晰地看到回头一霎那,那一头长发,像乌墨进了清水一般,在海里漾开,下面,是白柔的身子。
等等,他分明是听到了重穿的声音。
寒无衣是追着胡笳来的,可是胡笳不在陶陶居。
重穿也不在。
他知道她大概就在西海岸这一带。
他在陶陶居等着。
有时候,人们想一个人消化情绪。
只是天色渐晚,人还没回来,实在有些担心,就过来找找看。
重穿暗暗叫苦。
这猛子扎得太慌乱,差点又呛死过去。
这死人寒无衣,怎么还不过来救命?
哦,不对,他还是别过来了。
莫非是?看到了?
立时脑袋沉,胸口闷。
淡定,淡定。没什么没什么,最多不过b罩杯,这么远,天色又暗,估计看不大清楚。
“小重?是你吗?”
寒无衣有些不确定,但基本回神了。
重穿挪到水浅些的地方,站住,伸出脑袋。“是我。”
寒无衣听了,一边走近,一边问。“你怎么了?脚抽筋?”
重穿大喊一声:“别过来!”
寒无衣定住,声音有些焦急:“你快上来啊。”
本能地觉察到,重穿似乎有些不对。
“你脱下外衣扔在沙滩上,然后退远些,把头转过去。”
寒无衣满腹狐疑,但是一一照做。
背过身,走开十几步,“好了吗?”
重穿急急上岸,因为在水里时间过长,两条腿甚是乏力,踩在软沙上,几次瘫倒,几乎是爬上了岸。二话不说,把寒无衣的外套往身上一裹。
努力站起身来。“好了。”
寒无衣回头,看着眼前人,片刻恍惚。
他一直知道重穿是个姑娘。
只是这些年,她打扮得跟十八与他一样,发式也是一味的简单,加上从来没有女儿家的言行作态,所以相处起来,性别似乎只是个符号。
但眼前这个少女,平时晒得微蜜色的一张面,因在水里泡过和低温的缘故,白得几乎透明,那一头墨黑的长发,自头而下,紧紧贴着身子的曲线蜿蜒而下,无声地滴水,仿佛一曲沉默诱人的歌。
身上裹着他的白麻衣,益发衬得她个子玲珑,胸前两点凸起隔着湿布,隐隐透出颜色。
寒无衣只觉呼吸困难,立时转开视线。
这个人,是重穿?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颤。
“冷。”重穿脚软得快站不住了。
在水里一直冻着没感觉,上来了风一吹,只觉得最后一丝温度也被带走了。
“唉呦。”寒无衣抢上几步,抱紧她。手触到她身子,仿佛冰块一样。皱紧眉头,声音里压抑了怒气。“你在水里待了多久?”
几步走到草棚下坐着,将重穿放在怀里,又脱下身上的中衣,给她擦了头发。
然后裹住她□的脚,两个手则拢住她的手,来回搓着。
“亏你是个学医的人,一个女孩子,这样天气,在水里待那么久?玩什么呢?”
重穿没有回答。
一来没力气,二来,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我在裸泳,有人,好像是猛浪叔偷走了我的衣服。这样的话,太没逻辑。
牙齿轻轻扣两下。
很奇怪,一个冻着的人,要到了暖和地方,才会发抖和打冷战。
就好像一个人受了委屈,独自的时候未必会哭,但是一看到亲人,一受到安慰,立刻能泪如泉涌。
身子再往背后的环抱里靠紧一些。
察觉到她的动作,寒无衣加大了拥抱的力度。
怀里的人那么瘦弱,心里有些异样的疼痛。
看她的表情,是一种从没见过的脆弱。
寒无衣没见过玻璃,所以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不能轻易触碰。
“寒无衣。”她的眼睛半合着,声音有些陌生的冷淡。
“嗯?”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冷淡的声音,要仔细听,才知道,说话的人压抑着莫名的情绪。
“好。”寒无衣揽紧怀里的小人。
重穿开始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男女,他们见面了,相爱了,也结合了。
日子过得很幸福。再过一阵,女人给男人生了一对可爱的孩子,是龙凤双胞胎。
因为男人姓顾,女人说,第一次看到你,就是被你顾盼神飞的样子给迷惑了,我们的孩子,就叫飞飞吧。一个飞飞,一个小飞。
男人当然说好,紧紧搂住了两个孩子,和他最爱的女人。
甜蜜的日子,甜蜜的男人女人,甜蜜可爱的孩子。
太甜蜜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腻的。
不晓得为了什么缘故,或者是女人和孩子都太需要关注,或者是外面的诱惑太多,男人要的也多,在两个孩子十岁生日那天,男人永远离开了家。
女人崩溃了,永远想不到会伤害她的人,给了她最大的伤害。
她拿起本来要切蛋糕的刀,对准了那两个孩子。
“我是活不下去了,你们还活着干什么?”
两个孩子吓傻了,但是那个早一刻出生的男孩却在刀斩下时醒过神,抱着妹妹往边上一扑。
女人的刀子在他胳膊上拉了好长一条。
妹妹已经吓得不会哭了。男孩忍着痛,跑过去抱住女人的大腿。
“妈妈,妈妈”地叫。
女人愣了愣,轻轻推开了他。“算了,我不杀你们。”她说。
然后,把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但是,我可以杀了我自己。”
男孩大叫:“妈妈,不要,妈妈,不要!”
下一刻,那鲜血就飙溅出来,喷溅在他身上,脸上。
他那个如此美丽的妈妈,在血光中笑着:“看,如果没人疼我,我是不怕疼的。飞飞,你要记住,一个人只有不爱了,才可以去爱。”
男孩子一直哭,而他的妹妹却只是傻傻看着。
看着妈妈砍哥哥,看着妈妈砍自己,看着妈妈倒下去。
男孩和妹妹过了两年没有监护人的生活,只有街道的救济金。
男孩给两个换了名字,他们还叫feifei,只是换了跟妈妈姓,然后男孩改叫非非,妹妹改叫菲菲。
因为那一天,生活砍断了他们的翅膀。他们再也飞不起来了。
日子过得很苦,男孩学会了做蛋炒饭,只要一个蛋,一碗饭,就可以把两个都喂得饱饱香香的。
相依为命的日子,夜里,妹妹必须得男孩抱着才能入睡。
其实男孩也一样,需要抱着妹妹才能踏实,才能从十岁生日那漫天血光里暂时跑出来透口气。
很多年,他一直纠结于一个问题,就是顾正旭,哦,那个男人的名字,为什么非要选在他们十岁生日那一天离开?让他们的出生,显得像个笑话?
后来他明白了,男人根本不知道那天是他们的十岁生日,他的世界里,早已淡漠了对他们的关注。
他不记得了。明白了这一点,他发现自己似乎更难受了。
于是这以后,男孩想,自己应该做个不求甚解的人。
因为大部分的答案,不是来锦上添花的。
快十三岁时,一个远房的姨婆接管了他们,总算日子是好过了。而且,两个还可以继续念书。
最重要的,姨婆的孙子,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他的名字叫韩东,跟他们一样大。
男孩和妹妹很久都没见过这么温暖干净的人。所以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