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部分阅读
说罢转身就走了。
重穿被噎在原地。
这一天,一直都被人追逼的团团转,压抑的情绪没处发,自己还没说什么,他倒恶人先告状。
臭小宝!死小宝!
寒无衣并不知道,如果他刚才不阻拦,重穿姑娘其实想说的是:
“无衣,那个佩你先替我收着,等我处理完该处理的事,再问你讨还。”
还有就是,“寒宝来,既然你实在没人要,本姑娘就发扬下人道主义精神,勉为其难收了你吧。”
然而既然他没有问,这个也就不再想说了。
重穿默默走回小院,正看到寒无衣在门口等她。
一见她就道:“小重,厅里有人找你。”
那脸色青白,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玉龙纹佩,轩辕系列必有装备
☆、解道者洗髓
重穿吃一惊。“找我?”
这里是寒王府,什么人会来这里找我。
“是。”寒无衣嘴巴紧抿,“找你的。”
重穿默然,想不通就去看看吧。
快要进厅里的时候,身后寒无衣突然抓住她手。
“小重……”一脸的难言之隐。
发生了什么事?一向浑不吝的寒无衣,也会露出这般表情。
重穿心里一沉,也不停留,踏入王府大厅。
一进厅,就看到大青砖地面中间,立着的那个亭亭人影。
月白裙裾,明明无风的厅堂,也自飘拂。
一头如墨青丝,全不结束,如暗夜垂落肩头,只衬得鬓角白玉蝴蝶,惨然若飞。
听得她入内的脚步声,这人影转过身,白玉般的面颊上,一对清冷的眸子好似没有焦距一般,只是死气沉沉的浓黑。
“南南?”重穿再也想不到,居然是她找上门来。
“你来了。”南南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太好了。”
突然双手遮面,浑身抽搐,“呜呜”哭将起来。
“太好了。”她说,孱弱的肩膀上下耸动。
重穿傻眼了。
从来不会想象,这个似乎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改色的姑娘,有一天,会跑到自己面前痛哭,并且说:“太好了。”
好什么?
她忍不住回头看看寒无衣。
后者一直看着她,修眉紧蹙,一双眼里全是怜惜和哀痛。
怜惜?他在怜惜谁?南南?
重穿只觉面前的一切都很诡异。
“南南姑娘,你找我究竟何事?”
怎么样,都不至于是上门来要我命的吧。
南南突然停住哭,抬起头,深吸口气,朝她款款走来,拉起她的手。
然后,转身拖着她走到厅口的一付棺材前。
嗯,棺材?哪里来的这口棺材?
南南对着棺材,柔声道:“我帮你找到她了,你可高兴?”
重穿想甩脱她手,这姑娘眼看神经不大正常了。棺材里有人?
南南攒得很紧,回头凄然道:“他为找你,都这样了,你连最后一眼,都不看看他吗?”
重穿想,他是谁?棺材里的人,是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敢看。
如果不看的话,那里面有人,就不是事实。
重穿想着,退了两步。
“别走,”南南泪又下来,“求求你,重姑娘,无论我以前对你做过什么,他对你总是好的,你莫要抛下他,这世界上,但凡有个人可以救他,就是你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重穿声音发颤,拼命想挣脱她的手。
如果可以,她很想一跑了之。
什么棺材,她没看到。
没看到的,就可以当不存在。
“你真的,都不再看看,你的二师兄吗?”
南南抬起那张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地说。
你的二师兄,你的二师兄,你的二师兄。
你们全家的二师兄。
重穿笑一下。“你胡说什么,我二师兄怎么会,会在这个棺材里。”
她自己听不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上下牙齿,叩击地格格作响。
“那你就好好看看。”南南突然用力,把重穿摁到棺材的上方,曲着腰。
“你好好看看,仔细看看。”
重穿瞪大了眼。
棺材里躺着一个人。
虽然闭着眼,但那翩翩青衫,落落月眉,俊秀无双的沉静睡颜,走遍江湖,一万个少年英侠里也只有这一个的风采。
只有她的二师兄,真的是她的二师兄。
可是二师兄,怎么会躺在棺材里?
嗯,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重穿“格格”笑起来。“二师兄,别玩了。”
她挣脱南南的怀抱,戳了戳棺材里的人。“真幼稚,快起来吧。”
“起来啊!”
二师兄只是安静地睡着。仿佛随时会醒来的样子,却始终没有醒来。
寒无衣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抱紧她。
“小重,你别难过,千里公子只是中了相思风雨,未必没有救。”
“你胡说!”重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
然后俯身摸摸二师兄的脸。是温的,二师兄只是睡着了。
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冲着周围“嘘”了一圈。
“你们不要吵。”指着南南,“还有你,不要哭。”
“我二师兄睡着了。他一直很累,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们不要吵。”
然后打量下那个棺材,皱了皱眉头。
“二师兄,你怎么搞了那么小一个床,这么小,躺两个人,会很挤的。”
说完,轻轻一纵,跃进了棺材。
南南伸手欲拦。“你干什么?”
却被寒无衣拉住,他冲她摇摇头。
南南停住。她只是,想全了自己心爱的人最后的愿望;她只是,想留着最后的希望。
说不定,说不定她真的可以治好他。
所以她来了,不再计较得失,不再计较面子。
只要他可以继续好好活着,继续做他风华绝代的千里公子,哪怕只是让人远远看着。
重穿在重千里身边躺下。
“真的很挤呢,要不我们换个床吧,二师兄,好不好?”她又跳出来,俯身抱起重千里,“二师兄,我们回莫非岛吧。我一早说了,十八偏心,你的床比我的大好多,我们还一起躺在那里,吃点心,聊天,你要是想睡就继续睡觉,只听我讲就好了。”
她抱着重千里往后院走去。
寒无衣对南南说:“姑娘莫怕,我陪她一起带千里公子去找我师傅,有他在,说不定公子能救回来,姑娘先请回吧。”
南南淡淡颔首。“那小女子就此告辞了。”
我不怕,我怎么会怕?
如果公子救不回来,我就跟他一起去。
这样,尘世里的种种纠葛,也都与我无关了。
寒无衣看着她孱弱却挺秀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头也不回地吩咐。
“龙五。”
“属下在。”
“帮我备车,我要回岛。”
————————开往冬天的马车——————
寒无衣靠着马车,默默看着另一角紧紧抱着重千里的重穿。
从那一刻起,除了解决内需,她再也没有放下过二师兄。
即使是吃饭,也是寒无衣喂,她只负责张嘴。
累了,就抱着人眯一会。醒了,就絮絮叨叨跟重千里说些有的没的。
寒无衣不敢叫醒她。
重穿显然,是进入了一种精神恍惚的幻境。
贸然打断,恐怕会落下心里更深的毛病。
只能就着她。
眼看她憔悴,眼看她流泪,眼看她抱着别的男人,柔情心碎;
却不能多说什么,不能多想什么,就这样帮她擦去眼泪,替她寻找安慰。
只是自己的心里,也开了一个大洞,不知道可以找谁帮忙补上。
自己的怀里,一样冰冷的空虚,不知道可以找谁寻求温暖。
重穿在梦里,跟二师兄在岛上吃点心看月亮,跟二师兄在江南品酒游玩,明明很快活的事,为什么每每,都胸口发闷,难过得随时想掉下眼泪。
抱着二师兄,抱得很紧。
倜傥无双的二师兄,春山朗月的二师兄,温柔无敌的二师兄。
总是让人那么舒服,觉得安心可靠的二师兄,现在,只能依靠她了。
可是她,是不是值得依靠。
重穿很心虚,很心虚,但不能让二师兄瞧出来。
然后她还总感觉到,背后有个人,一直默默地看着她。
“嘘……”她对那个人使个眼色,“不要告诉二师兄,其实我没办法。”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叹到她心底深处,吹起一阵无边凉意。
重穿在迷糊中,仿佛听到那个人说:“我在想,如果中毒的是我,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如果我中了毒,你是不是也会这样抱我。”
重穿听了,只觉心被人攒紧了,扔到泡菜缸里那样酸涩。
光是听这个人说这句话,她就想紧紧抱着他了。
可是,低头看看,自己怀里抱着二师兄呢。
二师兄是被她传染得这么贪睡,怎么能摆低他不管呢?
那就,不管那个人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她对着一片虚空说。
我只有一双手,我现在抱着我的二师兄。
对不起,对不起。
———————我是上岛咖啡厅——————————
一踏上莫非岛,重穿就仿佛回过神一样,抱着重千里,往陶陶居走去。
差不多四年前的那一日,也是二师兄领着她到这岛上,带她去了陶陶居,介绍她认识了师傅和十八,给她如此美好的三年。
现如今,她和二师兄又结伴来到岛上,只是这次,二师兄是被她抱着来的。
在陶陶居门口,重穿拉了下院门口的麻绳。
低头温柔地对怀里的人说:“二师兄,我们回岛上啦。”
记忆里,十八踏着轻快的步伐跑出来,惊喜交集地说:“千里公子,是你呀!”
现在,院子里只余清风阵阵。
重穿狐疑,又拉一下麻绳。
远处丁玲作响,连她都听见了。
十八,你也会偷懒了吗?
重穿抱起重千里,慢慢步向后院。
“二师兄,我们一起去嘲笑这个懒家伙,好不好?”
后院里,她终于看到了十八。
晾衣绳上,是十八洗的衣服。
绳子不知道被谁弄断了,洗得雪白的衣服掉下来,沾了尘土,落在下面躺着的人身上。
躺着的那个,是十八。
重穿呆呆地看着:“十八总是这么勤快,怎么晾着晾着衣服,也会睡着的?”
身后的寒无衣已经几步上前,抓起十八的手腕。
浓眉依旧,对眼不再。
十八的白麻衣服上,不光是尘土,尚有点点血迹。
十八的脉搏,应该在几个时辰前已经停止。
寒无衣一脸黯然,对着重穿摇摇头。
重穿只是不敢相信。
当你以为一个伤口不可能再痛时,总有人再给你往上加块石头。
“那这样呢,会不会更痛一点?”
“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懒的人!”
“我就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人!”
十八是最赞赏她的人。
“这衣服你真的洗过了吗?”
“你长得那么难看,一点不像个姑娘!”
十八是最了解她的人。
“把我画得那么丑!”他气愤地说,然后偷偷地用心地擦拭自己给他画的像。
“衣服鞋袜都带齐整了吗?”
“丸药地图啥的都带上了吗?”
十八的嘱咐言犹在耳。
“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如果有啥不高兴,就回来吧……”
十八,小师妹我回来了,可是你呢?你去了哪里?
我还带了你最喜欢的千里公子一起来,你快起来,正好也叫醒他。
寒无衣抱起十八,哑着嗓子道:“小重,十八需要入土为安,但是现在,我们首先要找到师傅!”
重穿一个激灵。对!师傅!
十八和二师兄都这样了,师傅可不能出事!
两个绕着陶陶居转了一大圈,确定无人,就又上船去了东篱岛。
归园里除了灵枢、素问的尸体,一样没有人,也没有混乱的形迹。
寒无衣急得满头大汗。
自从认识他以来,重穿还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寒无衣。
她走过去,叫了他一声。“无衣。”
寒无衣一路心力交瘁,本已经累到极限,现在又记挂着师傅的安慰,突然听到这久违的一声“无衣”,温柔的声音,几乎掉下泪来。
“你别急,”重穿说,“我想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寒无衣把十八放下,重穿看看怀里的人,还是不想放手。
两人前脚后脚进了归园后院的林子。
“跟着我。”重穿说。
这个时候,脑子突然从未有过的清明。
就是一直向右走么。
向右,向右,再向右。
果然,那神秘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