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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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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爱卿,这酒本王喝了。今日你姗姗来迟之事,本王便不再追究责罚。”语罢,他举杯不停,一饮而尽。

“好!王上果然好酒量!”

武将们眼中,他们的王豪气万千,威仪尽现。

“王上心胸宽广,实乃我北国臣子之福。”

文臣们眼中,他们的王宅心仁厚,海纳百川。

“有如此王上,实乃我北国臣民之幸。”

最后,笑意盎然的裴相说给出了定论。而此一言,换得一干大臣纷纷点头,议论声起。

狼狈为奸。

聂远之目光在裴嗣衣与琳琅瑜邪之间来回,脑中突然就蹦出这四个字来。

为了这一出戏,他们两人究竟费了多少心思?是从他令人送来这身衣物开始?还是将他孤立在雪中算起?所以说,裴嗣衣与自己在殿外的相见,也不会是场偶遇。

不过这些都无妨,他这离国别朝之人,何须在意,在意又能如何。

只是啊……可惜了他的美酒,可怜了肚腹之中的那些酒虫。

琳琅瑜邪大手一挥,朗声道:“今日乃我北国冬祀日,今夜过后,来年初春我北国必将诸事大顺!各位,今日为我北国不醉不归!”

歌姬舞女们退到了一旁,文臣武将们纷纷起身走出桌前。冬祀日的夜宴,如今才算是开始。大殿之中气氛瞬间热闹起来,一反刚才的压抑静默。群臣你来我往的举杯敬酒,谈笑风生。不分官阶,不辨高低。进得了这殿中的,都是北国如今的朝臣重臣。而将这些来自三十六部不同部族的才子能人聚集在一起,并让他们彼此辟除偏见的人,便是琳琅。

冬祀日,对北方部族来说,或许只是个祭祀之日。然而,对琳琅来说,却远远不止这些意义。

高大威严的琳琅王默默看着殿堂内的景象,他目不斜视,与身旁红衣的男子比肩而立。忽而一伸手,不偏不倚不重不轻,恰好又从对方手中夺走杯酒。

“聂远之,你看见了什么?”

视线微转,划过手中的酒杯,落向身侧那人骨节分明的一双手。他沉声而问,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近在咫尺的男子听得清楚。

“王上,臣看见您取走了臣的美酒。”

“呵呵呵。”琳琅轻笑,举杯就口,又是一杯见底。“聂远之,你是逃避亦或是不敢看个清楚明白?”把玩着空得见底的玉杯,才转了转杯身,一只手横空而来,夺杯而回。琳琅不恼,松了松刚刚握杯的五指。舒展了两下,从旁递来一杯斟满的酒。

“王上要我看的,我看了。这一杯,是远之敬王上的。”

温润的声音让他怔愣,对上那对浅笑的眸,琳琅却是脸色一变,阴沉下来。

“哼,本王给不了你太多时间,你还是早些收起你那些无用念头。”冰冷的声音已不复刚才的随和,彷如之前的种种,不过是昙花一现。

虽然只是短短瞬间,然而琳琅瑜邪还是看见了聂远之眼底,那转瞬即逝的痛苦与悲愁。

他是为谁而痛?又为何悲愁?想当然尔,能让聂远之怀有这般心思的,唯有一人。

身虽心动,手中一个过

力,盛满美酒的玉杯应声而裂。幸而殿中吵杂,无人发现。而琳琅顺势垂下袖袍,掩去了几分血色。他冷眼扫过身旁的聂远之,愤然的拂袖而离。

聂远之看着琳琅的背影,视线不由瞥往他掩在袖袍下的右手,微微蹙眉。

他知道琳琅瑜邪为什么这么问,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北国一统,三十六部和睦相处,互相扶持。在琳琅瑜邪之前,无人能做到这点。或许征服三十六部的是琳琅瑜邪强大的武力,是他铁血的手腕。但征服民心的,却只是琳琅瑜邪这个人。

殿内和乐融融,文臣武将不分彼此,共庆佳节。

北国的臣有容人之量,北国的君有治国之能。

这,便是他所看到的,也是他心中刺痛之处。

他看明白了,却无法给予回答。“寸铁尽断”犹然在耳,还有那一朝别离刻骨铭心的寒。

“聂将军!”

一声叫唤让远之回神,一名步履不稳的壮硕汉子朝他走来。见他一袭劲装,并非文臣官袍,理当是位武将。

摇摇晃晃,手持酒壶,这名武将带着一身酒气。

“无敌将军聂远之,哈哈哈,将军的威名,我博古朗也是慕名许久呢。今天能与将军在北国共聚一堂,倒是让我未曾所料啊。”

男人突然拔高了音量,周遭的大臣纷纷侧目。

共聚一堂?未曾所料?

微一挑眉,对方这话倒也没有说错。连得他自己,也从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将军过去是否见过我北国的勇士与铁骑?”

“见过。”北国的铁骑,确实厉害。过去十年中,他曾与初建的北国有过几次短兵相接。皆是为边境越界的冲突,其中以警告的异味颇多。毕竟两国的上位者都不想轻易为敌。

然而谁人想到,他不过是被南疆战事拖住了脚步,待他凯旋而归,北方边境已是连连失手,还被夺了城池囚了百姓。

他想,他是遗憾的。无法在战场上真正让聂家军与碧落铁骑一较高下,却只能用另一种屈辱的方式,解救他海青的百姓。可是,他并不后悔。

“那将军以为我北国的铁骑与海青的将士相比,谁更厉害?”

“各有所长。”

“将军可否说具体些?”带着酒气的博古朗眼睛倏地一亮。

“北国将士善重兵、喜强攻,每位士兵皆是勇武善战。而我海青的将士没有这些。”

他分析的恰到好处,一下便指出了两军之差。

博古朗眼底

露初骄傲之色,又带了几分得意故意再问:“那将军的意思,我北国的兵士很强?”

“那是自然。”眼神一瞥,他扫向裴嗣衣的方向,看见了正在与之对饮的琳琅瑜邪。

幸好,琳琅王并不怎么在意自己与他的武将讨论这个话题。不过他不敢保证,如果博古朗再穷追不舍的问下去,自己说出得话还能不能继续让琳琅瑜邪冷眼旁观。

“呵呵,将军大可坦言,我北国的将士非你海青能及。放心,我博古朗不会看轻将军的!”

博古朗一激动,大手一张,伸手拍了拍聂远之的肩膀。

而这一下,原本在于裴嗣衣对饮相谈的琳琅,侧目看来。倏然,褐眼一眯。

微微挑眉,聂远之突然勾起一抹浅笑。

“博朗将军可曾见过海青的将士?”

博朗古一愣,接着微微摇头。

“那博朗将军可曾与我在战场交手?”

博朗古浓眉一皱,复又摇头。

“那博朗将军何言我海青的将士不如北国的铁骑?何知我聂远之又不如你?”

看轻海青将士,看轻他聂远之?

他是失了武功,折了锋芒,可他还记得身为武将最不能弃的东西。至少,在同为武将的博朗古面前,他放不下自己曾有的骄傲——他海青的将士,他聂远之的兄弟们。

“北国铁骑骁勇善战,能以一挡百,虽死犹荣。海青的将士不用骁勇善战,也不用以一挡百。并非他们的不能,而是他们每个人的性命都无比深重,容不得他们的将领挥霍。若百能敌一而皆不死不伤,那以百敌一又如何。”

清朗之声,传遍殿内;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琳琅瑜邪听见了,裴嗣衣也听见了。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博朗古直直的站在原地。

“咳咳。”裴嗣衣咳了咳嗓子,冲着琳琅瑜邪笑着眨眼。

博朗古成了名副其实的拨浪鼓。这聂远之,当真没叫他失望错看。

“裴相这是怎么?眼睛贱病犯了?”琳琅瑜邪表情依然平静,只是那双褐色的眸,已忍不住飘向殿内的那一抹红影。

“回王上。微臣并非犯了眼疾,而是为王上纳善取才之心叹服,太过激动了。聂大人如此人才,封了兵部参里,实在是当得。听闻聂大人来此北国不适气候变化,病了好一阵子。不过今日看来,该是无甚忧虑。兵部参里一职悬缺多时,兵部御统向臣提了几次此职不可或缺。王上,您看……”

“嗯,裴相明日传本王旨

意吧。”

言尽于此,两人又转了话题。

一干臣子听见了,聂远之也听见了。至于这些话是随口而出,还是早有打算,每个人的心中都各自有底。

不过几天的时间,从一个七品挂名小官一下变为了从四品,虽然同样是参里一职,但其本质却是截然不同、天壤之别。

只不过,此时琳琅王让聂远之在众人面前坐实了身份,仅此一点便足够让北国在场的文臣武将有理由名正言顺的与之接近。

海青来的人,如今成了北国的臣。何有臣与臣之间,不得而谈之事?

于是,远之看着一群大臣相继向他而来,将他围堵在席间。

心中喟叹,却是逃脱不得。

“聂大人昔日领兵在外,是否愿与博古再探讨用兵之道?”王上与裴相的话,他听得一分不差。刚才的酒气稍褪,这称呼可是不能再唤错了。

“今日气氛和乐,不行肃然之事。博古将军若是得闲,不妨他日共饮一杯。”原来裴嗣衣提及明日上任之事根本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早有预谋之事。

“听闻聂大人不仅武艺非凡,文采亦是过人。裴相之前提议,聂大人不妨与我等一起来一场行酒令?”

“在下不擅诗词,粗鄙之人一个。只怕让诸位大人们扫兴。”武的不行,便由文的来。看来这北国的朝臣纵有容人之量,然不试试对方有几斤几两,却定是不甘罢休了。

虽说想要推脱并非毫无办法,可是这行酒令啊……想到那一壶被某人饮尽的醉梦三回,心中不免一痛。

“哎,聂大人若是不答应,这才叫扫兴。难道美酒当前,大人却已乏酒拒饮?”

最经不得激的,便是欲饮却始终不得饮的嗜酒之人。

“如此佳酿难得,怎会起那拒饮之心。”

这酒令行得,酒便能喝得。旦为此桩事,他便没有再推拒的道理。

“如此甚好。那不妨就由光禄司起题?”

光禄司闻言,立刻说出一字。“城。”

以城为题,行令起,杯酒举。令止何人,何人饮之。

“大人请。”

目光落在杯酒之上,这酒,他势在必得。管他对手何人,身份高低。既然琳琅瑜邪乐意兴起这份哄闹之事,那他又何须故作忍让,徒让他人笑看。

“一人,一城。人在城外,不得入城。”

此间意喻为何,若这聂远

之真有点学识,不会不懂。

见身穿红衣的人沉默不语,起头的男子嘴角微扬。不枉他与光禄司相交一场,令光禄司替他起了这么个好题。

“聂大人?该你了。”

“唔……”越看那近在咫尺却尚不可得的美酒,心中就越是激动难忍。

“一杯,一酒,杯在咫尺,欲饮方休。”

他似是已闻到酒香,尝到酒味,眯眼露笑,颇为享受。这酒令行得太慢,该是快些。

“大人,到你了。”

“孤叶扁舟,何以敌惊涛骇浪。”

“只身引浪,甘为得一杯美酒。”

“君君,臣臣;君臣之道,恩义为报。”

“里里,外外,里外不同,笑看百态。”

“你!你!”

恩?这一句不像是在行酒令对对子。如此看来,该是对方词穷,自己胜了?当即冲那光禄司有礼相询:“大人,这酒可喝得了?”

“这……”光禄司为难的看着好友,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大人不回答,便是默许了。”他终于得偿所愿。今夜一番折腾,算是值得。这一回,可顾不得饮酒之道,先喝下这杯再说。

伸手取过光禄司手中的酒,一饮……未得。

顿时,聂远之觉得,耳畔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裂,瞪目厉声道,“放手!”

怪不得他以下犯上,今日若换做墨彻一再阻挠他饮酒之念,他也定会如此。

手腕被人握在手里,他唯有咬牙切齿。

“大胆,竟敢顶撞王上!”

“来人!将人拿下!”

琳琅瑜邪一抬手,阻止了上前拿人的侍卫,接着取走聂远之手中的酒杯,替他一饮而尽。

三次,算不得自己心甘情愿敬他的那一杯。这个男人夺了自己三次的酒!

怒目相视,心中犹如火烧,隐隐生痛。

挣扎无用,甩手不脱。这份扣在他腕上的桎梏,令他痛恨得双眼泛红。

若他还是还是那驰骋疆场的聂远之,若他这一身武艺还未化为灰飞,他何需如此受制于人?自保不得,亦反抗不得。

寸铁尽断,他开始后悔了。他自断剑刃,如今却反被残刃所伤。让他如何能不后悔,能不痛!

“琳琅瑜邪,你不要欺人太甚!”

“还剩一次,聂卿家,你可要小心慎言。”

双颊生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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