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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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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你是何人?”

杨柏泉打量起程玉酌来。

程玉酌倒是识得他,连忙行了礼。

“杨大人安好,奴婢尚功局司珍,奉皇后娘娘之命在太子爷身边照看。”

杨柏泉一听是皇后派来的宫女,大松了一口气。

正好冯效也走了过来,他问冯效,“之前怎么没见过这位司珍?”

冯效含混道,“司珍之前在旁处,眼下刚到。”

杨柏泉没在意,点点头,他同冯效比较熟络,不免说起自己方才吓了一跳的事。

“老夫还以为太子爷看上了什么来历不明的女人,着实吓了一跳。太子爷毕竟还没大婚,同魏家的亲事又着实不易,还是娘娘多施恩惠,老夫也多次上门,魏家才答应把嫡孙女嫁给太子爷……大婚之前,可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这话并没有避讳程玉酌,程玉酌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不用杨柏泉说,她也晓得太子同魏阁老家结亲的情况。

皇后娘娘几次跟魏家赐下东西,都是过了她的手的。

那些都是皇后宫里的珍品。

程玉酌低着头静默地做着事,冯效却面sè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如今太子爷眼中除了这位,哪还有旁人?

那位主子太子爷都不找了,别说未成亲的太子妃……

皇后娘娘和杨大人又非得要促成同魏家的亲事,这大婚到底能不能顺利,冯效真是一百个怀疑。

可他不敢说,应和了杨柏泉两句,就送这位cào心的大人背着手离开了。

冯效不担心杨柏泉,他只担心那位连太子爷都搞不定的人。

冯效小心翼翼地寻到了程玉酌身边,“姑姑昨晚睡得可好?”

程玉酌将刚洗好的帕子晾了起来。

“还好。”

冯效一听她这平静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就觉不妙。

他要替太子爷捏了把汗,琢磨着道,“其实吧,杨大人思虑总是颇多,太子爷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程玉酌将最后一条帕子晾起来,转过头看住了他。

“冯爷,宫里的规矩,不能妄议主子,咱们不能出了宫就忘了规矩。”

冯效被她堵得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干笑了两声。

“姑姑说的是。”

程玉酌跟他点了头,端起水盆离开了。

冯效看着她离开的利落背影,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程姑姑,是个狠人……

冯效立刻把成彭他们叫了过来,还特特把李敢这个不靠谱的人也叫了过来。

“今天办差都给我警醒着点,谁要是出了错,就自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可别怪我没提醒!”

众人都连连道是,李敢也道了是,但又迷糊地挠了挠头。

“我见太子爷心情比前两日qiáng啊,这是怎么了?冯爷给我解释一下下吧!我好怕啊!”

冯效瞪了他一眼。

“不可说!自己悟!”

李敢悟不出来,他快哭了,他真的不想再当暗卫了,好难啊!

房中。

赵凛处理了几份公务,稍事休息的时候,想到今日还未来得及同某个难办的人说上话。

他让小棉子将她叫了过来给自己磨墨。

她今日穿了藕sè褙子月白裙,瞧着清淡让人心静,也并不想前些日那样,浑身散发着冰冷生硬的气韵,一言不合用冰刀戳他心口。

赵凛心下微松,见她低头磨着墨,温柔乖巧,心下暗暗愉悦。

他拿腔捏tiáo地问了她,“字写的如何?”

程玉酌低着头,“奴婢字迹寻常。”

她的声音静如幽潭,赵凛一听就觉得不太对。

他着意看了她一眼,只是她低着头,瞧不清情绪。

赵凛走过去,“我不许你说奴婢,你偏说,故意气我是不是?”

程玉酌面无表情,“太子爷在此地身边人复杂,奴婢自然要守规矩,不能给皇后娘娘丢人。”

赵凛呵呵笑了一声,问她,“怎么?有人惹你不高兴了?都要拿皇后娘娘来压我了。”

程玉酌听他这样说,好像自己是什么恃宠而骄的宠妃一样,故意来他面前作张作乔告暗状。

她立刻闭了嘴,不说话了。

赵凛啧啧,“看来真有人惹你不高兴了,那孤可得拿此人问罪。”

他说完就叫了冯效进来。

程玉酌吓了一跳,冯效已经进到了房中。

赵凛问他,“是谁惹了程司珍不快了?”

冯效讶然看了程玉酌一眼。

程玉酌只怕冯效乱说,急急开了口,“太子爷不要无中生有,奴婢没有不快!”

赵凛却不听她的,点了冯效,“你听听,一口一个奴婢的,到底是谁惹了她?”

冯效抹了把汗,程玉酌连连朝他打眼sè。

“姑姑昨夜好似半夜就醒了,是没休息好么?”

冯效说的不错,程玉酌自从发现了赵凛的身份之后,总在半夜惊醒。

她只好顺势而下,“确实睡得不太好,”又特特说道,“同旁人都没什么关系。”

赵凛听了这话,也就不再纠缠,问了程玉酌为什么歇得不好。

“要不要让任太医给你看看?”

程玉酌连忙摇头,“太子爷许奴婢多歇一会便是。”

赵凛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她歇去了,“明日也不必早起服侍。”

程玉酌立刻就走了。

不过赵凛又问了冯效一遍,“果真没人惹了她?”

冯效哪里敢胡说,半句都不敢提杨柏泉说的话,连连忙摇头。

可赵凛还是训了冯效。

“露馅之事你查不出来,此事你又是不知,要你这个侍卫长有何用!”

冯效心里苦。

李敢他们没有被难为到,他自己被难为到了。

冯效心下叹气,“爷训得是。”

赵凛接下来的一上晌都没瞧见程玉酌,只见她将自己闷在房中,不让他瞧见分毫。

他又觉得她是故意的,可又怕她是真的累了,直到下晌赵凛看折子看得头晕,出门透气走到她房门前,才发现她正在窗下写字。

风从窗缝中吹进去,吹起她鬓边的碎发。

瞧她那样子,甚是怡然自得。

赵凛立刻就气了,躲着他自己乐呵是不是?

赵凛走了过去,推了门走进去,“程司珍说自己字迹寻常,孤倒是想见识见识,怎么个寻常法。”

程玉酌没想到他突然来了,想把纸笔收拾起来都来不及。

赵凛走过去瞧着果见她字迹是用心练过的样子,字迹清秀柔和,但细看间架又工整有力。

赵凛听说程玉酌的父亲当年书法甚是不错,曾得到江南名儒夸赞。

有其父必有其女,赵凛瞧着这字,心下喜欢。

可她说什么字迹寻常根本就是骗他,他又暗暗生她的气。

“孤看你的字迹可不寻常。”他从头到尾扫了一眼,“这长诗……你是给程获传信么?”

这首同程获那首差不多,不过比程获的要顺畅许多。

但同样瞧不出传的是什么信。

赵凛心下一动,问她,“你不会是在诗中告诉你弟弟,早些脱身,将你也解救出去吧?”

他打量着她。

程玉酌可没这样说,连忙摇了头,“奴婢没有。”

“是吗?拿你要传什么信?”

“奴婢只是随便写写,有机会便嘱咐他小心些,没机会便算了。”

赵凛一副不信模样,起身走到了她身侧,站在距离她半步不到的地方,一手撑着桌案,侧过身来看着她。

程玉酌被他近距离看得脸上不自在,他没有追究心中的内容,却问她。

“若是程获程姝能脱身,你是不是也想脱身同弟弟妹妹一起过日子?你同我好生说说你的打算,我不定我就……”

赵凛说着,指尖轻敲桌案,等着她的答案。

程玉酌的答案很简单。

“太子爷说的是,奴婢就是想同弟妹一道过清净日子。”

赵凛就算猜到了,亲耳听见她这么说,还是气了一下。

“哼!若你弟弟妹妹各自成家呢?你独守空闺?”

程玉酌闻言,面不改sè心不跳。

“奴婢曾听说,终生不嫁的女子多有长寿。”

“你……”

赵凛可被她给堵到了,一手圈了她进自己怀中。

“你想终生不嫁,那就随我回宫,做个老嬷嬷,以后接替你师父崔尚功,你以为如何?”

程玉酌皱了眉。

“奴婢已经年满出宫了,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呵!”

赵凛可就笑了,握住了她的腰。

“孤让你回去,谁敢拦着?”

程玉酌浑身不适,暗暗同他对抗。

“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

赵凛直接笑出来声,越发用力掐着她的腰。

“你又拿皇后娘娘压我,我将你带回去藏起来,娘娘根本就不晓得,我看你怎么办呢?”

程玉酌被他弄得透不过气来了,挣他挣不开,同他言语对抗,又怕将他惹急了,真的将她藏起来,当下只好闭了嘴不说话了。

赵凛见她这般,脸sè也开始不好起来,最后掐了她一把,低声在她耳畔。

“我可不想把你藏起来,我要让你正大光明在我身边。”

程玉酌心下一紧,他却放开了她,朝着她斜着嘴角笑笑。

“你不信么?那就等着瞧孤有没有这个本事。”

程玉酌讶然。

是夜。

程玉酌又从梦中惊醒了。

她看着窗外的月,距离日出还有近两个时辰。

她晓得自己睡不下了,起了身倒茶润口。

茶水已经泛凉,她喝进嘴里,忽然想起了方才的梦境。

其实那不是梦,是多年前她在宫里的见闻。

当年进宫的时候都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姑娘。

其中一个姓于的女孩子正巧和她同年同与他同日生,两人也因此结识。

那于姑娘的父亲是个私塾先生,因着家中一连生了五个女儿不见儿子,实在是养不起了,只好把女儿们都送了出去。于姑娘行二,正逢宫里征宫女,就进了宫。

她胆子有些小,程玉酌自认自己胆子不大,逾规的事情都不敢做,做小宫女的时候便也没有受过太多打马,只是这于姑娘比她胆子还小,总在晚上默默为一天的惊吓掉泪。

她瞧着于姑娘可怜,劝于姑娘别太在意。

“宫里处处都有规矩,咱们只要小心这些,守着规矩便不会有什么事。”

程玉酌还好心提醒她,“你落泪还是莫要被贵人看见了,贵人们总是觉得晦气的。”

于姑娘抹着眼泪,“我日后就去草丛里,不让别人瞧见。”

程玉酌叹气。

谁想到第二年的某天,她突然联系不上于姑娘了。

程玉酌吓了一跳,以为于姑娘犯了贵人被拉走了,小心着人探听了一日,都道不知。

接着,第二日她听说一个惊人的消息。

于姑娘昨夜竟然承了宠!

且于姑娘因着皇上喜欢,跳过最低级的淑女,直接要被封为选侍。

程玉酌惊得不知所措,甚至不敢去找于姑娘了。

于姑娘却听说她找了自己一日,特特将她请了过去。

于姑娘已经换上了华服,就是脸sè不太好看,程玉酌要跟她行大礼,被她拦了。

“你我相识于微,是杵臼之交,何须行礼?”

她拉了程玉酌上前,程玉酌小心问她“你怎么遇到了皇上?”

于姑娘面露羞涩,“我昨夜难过边去沿河的草丛中哭泣,没想到皇上竟然游船到那处。”

程玉酌那时进宫也有一年多,晓得皇上后宫不乏有宫女出身的妃嫔。

她照着寻常人的思路恭喜了于姑娘。

可于姑娘脸sè不太好,有些心惊胆战的样子,低声同她说,“未必是什么喜事。”

程玉酌不明白她的意思,而于姑娘也将迁去妃嫔宫里,两人便分开了。

可程玉酌没想到,当天夜里,于姑娘竟然没了!

程玉酌听到消息愣在了当场。

宫里人都说于姑娘得了急病没了。

也有说是命薄承不住宠,被龙气压死了。

还有说被某些妃子暗害了,可哪位妃嫔做的,不得而知。

于姑娘死了,众说纷纭,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被封为选侍。

一般妃嫔去世,皇帝都会降旨提上一级或者半级品级。

照理,于姑娘也该从选侍提成才人,好歹也有个稍显体面的后事。

然而什么都没有。

程玉酌没有等来于姑娘提升品阶,相反,听说她被拉出宫去火化了。

人没入土为安,反而火化了。

原因是,皇上觉得晦气。

程玉酌惊到了,身边的宫女劝她尽快忘掉这个人。

“皇上觉得晦气的人,谁和她沾染,谁就是晦气!”

程玉酌那是还未及及笄之年,心里更多是悲戚。

“可皇上不是说喜欢她吗?还要封为选侍……”

“别傻了,后宫的妃子皇上哪个不喜欢?侍寝的时候自然喜欢,侍寝过后,皇上记不记得清都不晓得呢!别说她才承宠一日就出了事!没殃及家人就不错了!”

“你要明白,她侍奉的是皇上,是君主,是帝王!帝王哪有那许多心思照看后宫的女人?你若是不想明白些,你在后宫可就出不去了!”

程玉酌浑浑噩噩,当夜梦见了于姑娘。

于姑娘的身影飘荡在半空,声音飘飘飘渺渺地跟她说了八个字。

“帝王无爱!保命要紧!”

房中只有月光。

茶水喝到一半,程玉酌呛住了。

她捂着嘴压着嗓子咳了两声。

梦中于姑娘的话不停在她耳边回荡,她不由向赵凛房间的方向看去。

东宫太子,不就是日后的帝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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