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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绿脑袋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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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可是他的相貌比身体还要好。

所以,纵上所述,大家应该知道,朕的礼部尚书——老欧阳大人是一位才貌双全的老头儿。

这位才貌双全的老头儿,还有一把漂亮的胡子,风吹起时,就会轻轻的飘动,衬的老欧阳愈发道骨仙风。

阮鸿飞牙酸的评价,“幸亏欧阳大人已经七十几了,否则我还得以为你看上他了呢。”

明湛笑,“我文采还不错吧,等以后我也给你写一篇。”

“你还是歇着吧。”

明湛接着用功:

老欧阳一向脾气不错,凭白无故的,怎么会跟朕闹别扭呢?

唉,要不说老小孩儿呢?朕也只得让着他了,听老欧阳将烦恼倾吐。

老欧阳文采不俗,一路自三从说到四德,由四德提及妻妾,再由妻妾延伸至嫡庶……

朕听的迷惘,朕想着,朕非女人、并无专宠、更无儿女,朕的生活中从未有涉及到三从四德妻妾嫡庶之事,老欧阳这是想说什么呢?

最后,朕才明白,原来因在吴婉与陆家案子中,朕说了一句“女子不卑”,让老欧阳误会了。

而且误会颇深。

仙风道骨的老欧阳由此变为风度大失的话痨,真是个悲剧。

老欧阳实在是误会了。

接着明湛又将自己对“三从四德、妻妾嫡庶”的看法一一论述过,最后写道:

吴婉当然是世所罕见的坚强女子,在受到伤害时,她可以用智慧与法律保全自己,使得善者得其佑,恶者受其株。

这是朕亦所钦佩的女子类型。

国家律法所保护的不仅仅是男人,女人三从四德,以柔顺贤良为本,不过,稍微具有一些智慧的女人,会更加可爱,更易受人尊敬。

朕非空口白话,纵观千年史书,能与青史留名之女子,哪个不是才华横溢,才气过人之辈?

自然,青史留名者能有几何?

不过,朕亦认为,女人家,多一些机谋智慧,总不是坏处?毕竟,红颜易老,青春飞逝,到最后,最可靠的,总归还是自己的智慧。

朕写下这样的文字,怕会有许多人误会,朕是想把女孩子教坏。唉,要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纵使是朕,也十分吃不消总是闹别扭撒娇的臣子们哪。

所以,朕还要多说一点儿,以免朕的臣子们想歪。

朕提倡女人多智,自然是有朕的道理。

朕从自身的角度论,一个女子,有美丽的外貌,这当然很好。就是朕,也喜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人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朕亦是凡人。

不过,一个女子,再美丽娇俏,若无内涵智慧,与空花瓶儿有何异处?看一日喜欢,看第二日,这喜欢就较第一日淡了,第三日自不必再说……就是一件花瓶看久了都会厌,何况女人?且美丽女子与花瓶是不同的,毕竟美丽易老,而花瓶永存。

所以,真的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空有一张漂亮的脸是远远不够的。

至于要如何做?

哈哈,朕当然不会细说,否则若是有人给朕使个美人计啥的,可要如何是好呢?

连阮鸿飞都认为,给明小胖做臣子是相当悲催的一件事。

要说明小胖的爹娘都是极光鲜极要脸面的人物儿,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视脸皮如无物的家伙来呢?

明湛承诺的《帝王的圣训》一经载出,顿时便火了欧阳老尚书。

欧阳恪尚书活了近七十年,在帝都住了四十余年,其知名度,前四十年加起来都抵不了现在的一半儿。

现在欧阳尚书走到路上,轿子外头都有人指点着问,“这是不是老欧阳大人的轿子啊?”

“是啊,瞧老欧阳大人,轿子都比别人的英俊。”接着就有高高低低唧唧咕咕的笑声传来,常令修身极谨的老欧阳大人气愤不止。

一样的绿呢官轿,欧阳大人就想不通了,怎么他的就格外的英俊呢?那个,轿子可以用英俊形容吗?以欧阳大人渊博的学识看,这话真是狗屁不通!就如同明湛写的那狗屁不通的《帝王的圣训》一样!

欧阳大人就后悔在明湛跟前多嘴!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冲锋上奏做忠良!搞得现在,人人看他眼里都像有什么事儿是的。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如今一板着脸,就会有人说,“唉哟,老欧阳大人,又跟谁闹别扭啦?”

发妻老婆也会劝他,“皇上这样的好性情,你这狷介的脾气可得改改。总闹别扭可不成。”

虽然大家都认为他简在帝心,老欧阳实觉生不如死。

还有,他真的没有再闹别扭啦!

实在是,他天生冷面,不爱说笑!以后谁要再敢说他闹别扭,别怪他老人家不客气!

老欧阳大人忍受着这一日复一日的精神摧残,气的他哟,连退休的心都有了。

且不说欧阳恪大人,大家不过是取笑一阵,说几句酸话罢,过去也就过去了。

而且大家说酸话开玩笑,归根结义,还是羡慕他的原因。

这个年代,不论是官场民间,皇家但有风吹草动,就够人琢磨个三头五晌的。

明湛这样直接写了篇文章印出来,虽然都是大白话,口水文,可大家还是忍不住要精读细读,一个字一个字的掰开了、揉碎了、嚼烂了,生怕哪里没读通,没领悟皇帝陛下的精神指示啥的。

瞧瞧,皇帝陛下对于老欧阳大人的用语多么的亲切熟稔哪,一看就知道这是皇上特喜欢的人。

要不,皇上能这样跟他说话儿呢?

故此,酸老欧阳大人的,真不只一个两个。

且大多是同僚,当日在朝堂上,老欧阳是打算做冲锋官,那天皇上的脸色的确不悦,大家都觉着若是老欧阳给炮灰了,大家得缅怀一下他,并且给他写一篇好的祭文墓志铭啥的。

谁承想,这老东西运气好的不得了,非但侥幸没死,还赚了个刚正美名儿,且得了君王信任。

唉哟,听听帝王写老欧阳的语气哦,酸的不行啦,自来都是臣子这样谄媚君王,哪个反过来呢?

嫉妒老欧阳好运的大有人在,徐叁就算一个。

先前明湛跟李平舟腻歪时,徐叁就瞧着李平舟眼儿气,当然他不会愚蠢到表现出来啥的。毕竟他也惹不起李平舟,不过心里酸溜溜跟翻了醋碟子似的也是事实。

明明他才是最早接触明湛的那个,当初明湛十岁来帝都,徐叁去闻道斋授课。那会儿徐叁也不过一五品翰林小官儿,虽然别的授课师傅难免对于云南镇南王府的公子有所轻视,徐叁却非此类人。

后来,他也得了福报。

凤景乾直接指了他为太子师,本职是教太子读书。那时徐叁多么的幸福啊,他觉着自己时来运转,一门心思的想把明湛伺候好了。

可明湛被立太子后就忙的不可开交,哪里有空念书,至使徐叁满肚子亲近太子的策略落空。

徐叁遗憾不已。

后来太子登基为帝,他更进一步成了帝师。

接理说,只有更尊荣的。

可就是不知道是他家祖宗坟上哪处儿风水不对,明湛对他总是有些距离感,不够亲近。

倒是明湛对李平舟那倔老头儿,对王叡安那没眼色的,以及老欧阳这样上赶着找死的,格外的不同。

还有那林永裳,如今更是一日三迁,前途无量。

把个徐相徐大人给急的哟。

徐叁并不是笨人,相反,他通过对李平舟、王叡安、欧阳恪、林永裳等人周密而严谨的分析,得出了一个结论:皇上不喜欢太过圆滑的人。

于是,徐大人为了能使明湛刮目相待,他准备,要做一个刚正不阿的人。

明湛瞧着吏部的帐一月比一月的清爽明白,笑道,“徐师傅用心了。”

徐叁忙道,“都是臣份内之事,不敢居功。”

“现在给朕的是实诚帐,朕瞧的出来。”明湛以一种奇特不雅的姿势瘫在凉榻中,他微有圆润,十分怕热,六月天就受不住了。已从杏花园搬到了郊外行宫,这里树木荫荫,山水潺潺,凉意舒适。

明湛的话很是难接,徐叁哑了口。明湛笑,“你们底下的事儿朕都知道,譬如,兵部要兵器,自然是你们吏部预算银两,这里头呢,稍微漏一点,日后兵部与你们分红。”

徐叁额上的汗都出来了,倒不是说他没拿这份儿银子,只是大家早就这么干的,时日太久,已成惯例。

“朕,什么都知道。”明湛从旁边捞过一盘子梅梅,拈一个放嘴里含着,“不过,朕当不知道。你们谁用了心,朕给你们记着,不会亏待。谁不用心,朕也给你们记着。老徐啊,呐,吃扬梅吧。”

“谢陛下。”徐叁接过一盘子杨梅,低声说了一句,“臣有负陛下。”

“你并非有负于朕,而是有负于你自己。”明湛感叹一句,说道,“以后继续保持,忙去吧。”

徐叁捧着盘子退下。

43、更新 ...

第二日早朝结束时,明湛唤住徐叁道,“赶明儿把朕的盘子还回来,给你吃杨梅就算了,连朕的盘子都一并吃啦?”

徐叁笑,“陛下的玉盘实在精巧可爱。”

“那也不给你。”

徐叁很会顺竿儿上爬,不但把明湛的盘子还回来,还送了明湛两小坛腌菜,据说是徐叁的母亲亲手腌的,算是回礼孝敬。

明湛常在早上用来拌白粥喝,尝起来,的确是味道极好。

明湛有明湛的智慧,他与阮鸿飞念叨着,“一个官员贪,可以砍头;两个贪,也可以砍头;若是再多了,满朝以此为惯例,全都砍了头,谁来干活儿呢。”

阮鸿飞握着明湛的一只手捏着玩儿,“这要是发愁,可得愁死你了。怕是从三皇五帝开始,就都为这个愁呢。”明小胖手也生的好看,肥嘟嘟儿的好捏的不行。

“飞飞,你是怎么干的?像天枢摇光他们,不贪你银子么?”明湛问。

“我啊,我提前先立了规矩,给的银子自然不是这些官员可比。每月拿的多了,谁要是再敢伸手——”阮鸿飞顿了一顿,做了一个倾泄的动作,“海上的规矩,谁偷拿了多少,这些银子全都化成银水,如数灌进谁的肚子里去。”

“你算是开国之君了,一般开国之时没多少贪官。”

阮鸿飞道,“你与我不同,我是海匪头子起家,若无一二酷厉手段,怎压得住下面的人?你是继承了大贱的位子,大贱总是迟迟不肯死,你这皇帝就做得憋屈。”

“别这样说,我一点儿不憋屈。”要不说红颜祸水儿呢,飞飞时时不忘挑拨一下父子关系。唉,明湛忧郁的说,“飞飞,亏得你不喜欢锋火戏诸侯啊?”要不明湛觉着自己得落个周幽王的下场。

阮鸿飞听明湛将他比喻成褒姒,顿时火了,抽袖子骂,“操!我喜欢锋火戏你爹!”当即把明湛揍的哭爹喊娘。

明湛求饶了几句,才不用继续遭受皮肉之苦,哭丧着脸道,“说着玩儿的,你也可以说我嘛。你说我是苏妲己投胎行了吧?哪里有玩笑也恼的!”

阮鸿飞给明湛气的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的胖狐狸精?”抹去明湛脸上的泪,问,“疼啊?没下重手。”

明湛嘿嘿一笑,搂住阮鸿飞咬一口,反正他向来哭跟玩儿似的。

徐叁认为自己已得到了帝王的信任,并且,他很为这份信任感到喜悦。

明湛还召见了徐叁的小儿子徐秉堂。

这次徐秉堂春闱,倒是榜上有名。不过在徐叁看来,还不若名落孙山的好。想他堂堂大凤朝史上连中三元的人,竟然生了个同进士的儿子,一想到此事,徐叁就恨不能把徐秉堂踹死。

简直,丢人现眼。

要徐叁说,这人哪,有没有本事才能的在第二位,关键是得看你有没有运气。

像徐秉堂吧,别看是小儿子,徐叁从来就瞧他不大顺眼。

成日间书也不好生念,天天除了捣鼓些歪门儿邪道,不干一点儿正事儿。徐叁心性不顺时,常把徐秉堂出气。

这次,也不知道明湛打哪儿得知了徐秉堂的名声,点名要见徐秉堂。这界春闱,就是状元榜眼都没这样点明道姓的被帝王独自审召,可见必有原由。

徐叁正在为徐秉堂的前程着急,如今真是嗑睡了有人送枕头,天赐良机。

徐叁回家后把儿子从木匠房里拎出来好生收拾了一番,足足唾沫横飞的教导了徐秉堂近两个时辰,最后总结道,“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召见谁,这次,定是有缘由的。不论皇上问什么,你只管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有,把你身上的木匠味儿洗干净了!”

徐秉堂其实生的不错,相貌堂堂。

而且,最令徐叁痛恨的是,苍天无眼,他三个儿子,其实资质最好的就是徐秉堂。大儿子是近三十岁才中的进士,倒有上进之心,只是有时候许多事实在是需要一点儿天份的,如今外放为官,并不算出众。二儿子不必提,被他撵回老家学规矩;徐秉堂是老生儿子,今年不过十七,因素来有个古怪名声,门当户对人家儿的姑娘,都不愿意嫁。可是若要儿子迁就,徐叁这里就接受不了。

徐叁是个精明人,他是打算让儿子先考个进士出来,把“才子”的名声坐稳了,这样不论仕途还是婚娶,就容易的多。

徐叁的设想很好,可是他也明白,进士的难考程度与举人可是大不相同的。鉴于徐秉堂临阵磨枪蒙了个举人出来,又正赶上皇上登基,开了恩科,机会难得,徐叁立逼着徐秉堂去报名考春闱,而且有言在先:中不了进士,就把徐秉堂那半院子破烂儿烧了!

结果,徐秉堂中了二百二十三名,贡士第三榜。

徐叁知道儿子的名单在三榜贡士名单的时候,倒也并不生气,毕竟儿子年纪还小,能有这个成绩已强过许多人。他打算着不让儿子参加殿试,自愿放弃进士的身份,以期下科再考,若得上三鼎甲之类的,岂不让他老人家脸上有光?谁晓得徐秉堂答应的好好儿的,转脸就偷着去考殿试,果然,稳坐同进士的名头儿。

把徐叁气个半死!

徐秉堂却认为,不管同不同进士的,总之,他这也算中了进士,也算可以给家族给父亲一个交待了。

考中同进士后,他也不去选官,就窝家里搞发明,拖着个大风筝又跑弘明寺的九层塔上跳了一回。徐秉堂跳的多了,倒无性命之忧,只是给帝都城又添了一笑料,给他们相爷爹脸上抹黑而已。使得徐叁每每看一眼徐秉堂就是一肚子的暗火儿,不抽打两下简直要郁出病来!

偏这样欠抽的小子就极有时运,给皇上瞧中了。

徐叁生怕儿子错失这样的好机缘,心情紧张的一夜没睡好,第二日一大早,用过早膳全带着儿子去行宫面圣。

今日明湛休息,天热了,他不乐意到处乱跑。而且,阮鸿飞又一次抛弃他,跑到帝都城里处理人自己家的事了。

明湛死活要跟,阮鸿飞直接说,“再不讲理,我就得回岛上处理事务了。”

“难道你还不信我?”明湛顿时委屈,“我理事可从没背过你。”

阮鸿飞根本不理会,“什么时候等你不做皇帝,再带着你。”他虽然喜欢明小胖,不过也得承认,在政治问题上,明小胖没有任何节操可言。阮鸿飞借给明湛的银子,提了几回要明湛付利息,结果明湛别说利息,银子给他完全就是肉包子打狗,害阮鸿飞亏了一笔。

当然,阮鸿飞身家丰厚,明小胖死活不还,他也不能怎么着。更让阮鸿飞来火的是,明小胖仗着跟他关系亲近,知道他家船造的好,还想免费从他这儿得到大船的制造工艺以及远涉重洋的海图。

阮鸿飞真觉得明小胖别的本事不大,这没脸没皮的本事实乃天下无二,这样的话,换第二个人绝对开不了口。哪怕能开口,在阮鸿飞鄙视的目光下,也应该羞愧的去覆面自杀,结果阮鸿飞不可思议的瞧了明湛半晌,明湛还是喋喋不休的跟他嘀咕:现在国家有多困难,多么需要飞飞你的帮助……

总之就是一连串的狗屁话。

反正,按阮鸿飞的眼光看,明小胖说的那些狗屁话,完全跟江湖骗子一个套路儿。

先诉苦,说自个儿多么困难多么可怜,引得人们同情;接着,再夸你一通,咱俩感情似海深,马屁拍得你熨帖;最后,说出你这么好,不如帮帮我吧?我没钱,就先欠着,等以后有了钱在还?

明小胖人模人样的,竟然不肯说句人话?

先前阮鸿飞在他身上亏了上百万,哪里再肯脑残的给明湛“帮忙”,还是这种忙?

就是现在,他的属下也常背地里嘀咕,“瞧着皇帝陛下人生的一般,竟把咱们国主给迷的晕头转向?”

“是啊,亏得国主这样的品貌人才,可见皇帝陛下不知有多少手腕儿呢?”

“这回国主百万银子要不回来,下回可别把咱们都赔上?皇帝陛下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难怪不长个子,光长肉,干占便宜不吃亏,一门心思的捞好处,他不胖谁胖呢。”

阮鸿飞又不是个傻的,他公私分明的很,自此,只要明小胖一提银钱,阮鸿飞便把他当个活贼防着。

故此,阮鸿飞是绝不能同意明小胖参与他国的政治活动的。

明湛再怎么撒娇打滚儿使出手段,阮鸿飞依旧不肯带他,他也只有自己在行宫消暑。

徐秉堂并不善谈,跟他那八面玲珑的老子有天壤之别。而且,或许因为长期在室内,徐秉堂的肤色也要较一般的少年细白,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年纪比实际还要小。

家宦子弟,穿着打扮自然不差,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徐秉堂的眼睛,充满灵性与专注。

“你的风筝做成功了吗?”

徐秉堂摇头,遗憾道,“不算成功,要从很高的山上往外跳,而且飞不了多远。不过如今已能平安着陆,可惜帝都没有高山。”

听到儿子这话,徐叁唇角抽了又抽,只恨御前不能失仪,干忍着满腔暗火儿。早跟这不孝子说了一千遍,不要跟陛下提这些破烂儿事儿。虽然陛下有问,不得不答。不过,你也可以简单略过吧!更可以委婉的拐个弯儿,说些正经啊!

“朕还有个东西,想着给你瞧瞧,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徐叁惶恐道,“陛下有事只管吩咐这个孽障。”您老说话真是太客气了。又琢磨着,皇帝陛下有什么事要这小子帮忙呢?这小子也没啥大本事啊?

明湛将一叠子图纸递给徐秉堂,指了指座椅,徐秉堂接过后就坐着看图。

明湛闲着跟徐叁逗趣,“老徐啊,你说你,好好的儿子,生的这样一表人才,聪明有才干,怎么要叫孽障呢?”

“朕更不明白的是,现在国人还喜欢称呼儿子为‘畜牲,混帐’,唉,‘犬子’就已经是客气的叫法儿了。”明湛不耻下问,“这究竟有没有什么原由啊?”

徐叁三元出身,学识渊博,虽然明湛这话问的刁钻,也并不能将徐叁刁难住,徐叁道,“陛下,人都说‘溺子如杀子’,做父亲的对儿子严厉些,无不是盼了他们有出息。且,如臣等,在家的时候就少,这些小子们成日长于内宅妇人之手,本就无甚出息。若一味娇惯,更不成体统之极。”

明湛微笑,与徐叁分吃果子,“朕看老徐你就教子有方,你家老大外放山西汾阳,听说几年考评都是优等。如今秉堂更有出息,朕看许多人春闱都紧张的不行,恨不能头悬梁锥刺骨的刻苦,秉堂时常玩儿一把跳塔跳山的,轻轻松松就中了三甲,若是他肯用心,朕看颇有老徐你当年的风范才气。”

徐叁瞪了入神研究的儿子一眼,惋叹道,“陛下过奖了,这个孽障就是不走正道儿,成日间捣鼓些机巧匠工的东西,实在是不务正业,不成大器。为这儿,臣没少跟他生气。”

不论明湛与徐叁聊了多久,徐秉堂完全坐在一畔,一声不吭,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唇,对任何动静都没有半分察觉,完全沉浸在自己对图纸的研究里。

至中午,明湛见徐秉堂仍旧是一副入神思量的模样,便唤了徐叁去吃饭,留了内侍守在外面伺候。

44、更新 ...

徐秉堂直接住在行宫,他有许多问题要与明湛请教,一时半会儿俩人说不完。

徐叁只得自己回家。

说句心里话,徐叁相当失望,他以为明湛是瞧上了自己儿子,想着授官来着,或者即便不授官,也能是在别的方面对徐秉堂的器重,没想到,竟然还是些机工之事。

这能有什么出息。

徐叁苦中作乐,想着,儿子能在帝王跟前儿搏个面儿熟也是好的,毕竟谁能一口吃个胖子。只要帝王慢慢发现自己儿子的优点,不怕儿子没有出头之日。

那个,话说回来,知子莫若父,徐叁还真没发觉儿子身上有啥特别的优点,除了痴迷做木匠活儿这一样。

摇摇头,徐叁还是将心放在吏部的事务上,懒得再想徐秉堂。或者,听说二儿子徐秉忠在老家改造的不错,要不要再把二儿子叫回来,总是在老家,他也不放心。

徐夫人见只有丈夫一人回来,难免多问一句。

徐叁道,“陛下留那孽障在行宫了,有什么东西要他做。”哼了一个鼻音,带了三分怒气,“他这手木匠活儿可是出了名儿,连陛下都听到风声,不找别人,只找他。”

徐叁虽高居相位,却只一个结发老妻,半个妾室也没有,更另提什么通房丫头,子女皆是嫡出。徐夫人生的并不算漂亮,难得气韵爽朗,亲手伺候着丈夫换了常衫,笑道,“那鲁班祖师说破了也就是个木匠呢。”

每每看到徐秉堂为木匠活儿沉迷,徐叁就免不得埋怨老丈人,对妻子道,“你说岳父大人也真是的,大小舅子加起来三个,孙子辈更不必提,偏要把手艺传给徐秉堂。”

“这不是秉堂像他外公么?”徐夫人笑着递了盏茶给丈夫,道,“爹就跟秉堂投缘,若不是大哥拦着,非来咱们家跟秉堂弄那大风筝不可?”

徐叁险些喷了,连连道,“岳父来,咱们只管伺候着。可有一样,他老人家年纪可不轻了,秉堂跳惯了的无妨,岳父可不成。”

“大哥把爹劝住了。”徐夫人抿嘴一笑。

“还是大舅子高明。”如今越发有用了。

徐夫人忍不住咯咯乐两声,忍不住对丈夫说,“爹非要来,大哥就挡在门口,拿刀抵着喉咙,说了,爹要敢来跳塔,大哥说与其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得个不孝的名儿,他还不跟现在就死呢。把爹唬住了。”

徐叁内心十分同情大舅子,笑道,“如今秉堂在家又无事,待他做完陛下的差事,就命他去给岳父请安。我听大舅子说,秉忠在乡下挺安份,赶明儿我派人把他接回帝都。他如今也不小,唉,功名课业上无所建树,等时机适当,给他谋个差便罢了。我写信给薛兄,他虽在外为官,明年是官员考评之年,他三年任满,必要回帝都的。他家闺女也到了花嫁之期,投个好日子,给秉忠将婚事办了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秉忠这个性子,就是活络的太过了。”徐夫人笑,“要说脾性,不是我自夸,咱家孩子都不差。”

徐叁对于妻子这种“老王卖瓜”的行为,简直无话可说。

夫妻二人说了会儿家事,便一道去了徐叁生母的院子里,伺候老太太说话。

李氏原是徐叁父亲的妾室,徐父一夜风流后再没挨过她的身子,可见此妇人实在是魅力不足。哪知肚子争气,生了个好儿子。

徐叁为官后便把生母接出徐家大宅,日后一路高升,官居一品后为生母请封诰命,虽有美中不足,那就是:嫡母为一品诰命,生母因是妾室,只能封三品诰命。

李氏倒是乐天知命,且为人贤惠,与儿媳的关系亦是极为融洽,极少挑剔,只管安享富贵。

见儿子媳妇过来请安,李氏笑,“算着你们就该来了,堂哥儿呢?不是去见万岁爷了么?”

“母亲,万岁爷留他在行宫住下了,有事要交给他做。”徐叁说道。

李氏点了点头,对儿子道,“你别总嫌堂哥儿玩儿心大,他还小呢。他要没本事,万岁爷也不能单就给他事做。唉,人哪,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堂哥儿,是个明白人。”

徐叁自然不与母亲分辩,夫妻二人陪着老太太用了晚膳。徐夫人说起接二儿子回帝都成婚的消息,李氏顿时高兴起来,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徐叁有时想一想,自己这一生,虽说少时艰难,幸在母慈子孝妻和,老天待他也不薄了。与至交好友通信后,两家商议了大概的婚期,徐家就逐渐开始筹备婚礼的事了,首先,给新人装修屋子就是头等大事。

徐秉堂自行宫出来后回了趟家,偏赶得徐叁没在,与母亲说了一声后,徐秉堂就命家仆收拾铺盖住到了内务府的器物作坊。

徐叁如今也没精力理会他,派人去大舅子家接二儿子徐秉忠回帝都。

哪知人才去了三日,就快马折回,还带回了大舅子朱国康的车骑,朱国康自然比徐叁年长,两鬓斑白,面目憔悴,没敢直接到徐家去见妹妹,在吏部衙门等着妹夫——徐叁。事关重大,他怕妇人家知道了受不住。

听说大舅子来帝都在衙门外求见,徐叁就留了心,他本就是个多思多虑的人。大舅子不家去,直接来衙门就透着稀奇,也未命人出去想请,自己迎了出去。果然朱国康一见着徐叁,又是愧又是悔,拉过徐叁低声道,“妹夫,大事不好,忠哥儿遭了官司。”

徐叁大惊失色。

不过,他到底见多识广,面儿上不见丝毫慌乱,反倒是先命仆从去衙门里说了一声,挽着大舅子的手,直接回家再谈。

朱国康是个极可靠的人,不然,徐叁也不能把儿子交给他。

徐秉忠当年在帝都调戏良家妇女,被杜如方逮住,打了二十板子。徐叁颜面全无,气个半死,把人送到乡下给大舅子管教,也是让儿子出去躲羞的意思。

徐秉忠在帝都住的久了,哪里愿意去鸟不拉屎的乡下,虽说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可在年轻人看来,实在是太枯燥太憋屈了。

一回家,郞舅二人直奔书房,徐叁先扶朱国康坐下,道,“大哥,这一路也累了你,弟实在惭愧。”

朱国康苦笑,“妹夫说这样的话,想必是怨我了。”

“我怎会有此心。”徐叁叹道,“那孽障定是闯了不小的祸来,大哥比我还年长几年,这样千里迢迢,快马加鞭的。我都恨不能立时勒死那个孽障。”

朱国康瘫坐在太师椅中,觉得混身二百零六块儿骨头,从骨头缝儿里泛出酸乏来。不过,他此时且顾不得这个,急道,“妹夫,现在说这个有何用,你还是想个法子把孩子救出来再说。”

“这也怨我。”

朱国康颇是自责。

话说自从徐秉忠被强制性的送往乡下“劳改”,这也是徐叁定下的规矩。

徐叁认为吃穿不愁富贵无忧的家伙们若还要时不时的弄点儿事儿出来,绝对是好日子过的烧得慌、吃饱撑的。徐叁定的家规,谁要是不想好儿,立码送到乡下庄子劳改。

去了只管跟着佃户们吃住干活,三年下来,包治百病。

徐秉忠去了一个月,死的心都有了。

徐叁自然安排了看守徐秉忠的人,那就是自己的大舅子朱国康。

朱国康与徐叁识于微末,别看脾性大不相同,却是至交好友,后有郎舅之缘。

朱国康自然是最可靠不过,偏朱国康这人有个缺点,他十分心软。

徐秉忠向来嘴巴好使,几句话儿连哭带求的把朱国康感动的不行,一声连一声的“舅舅”,真真是铁石人儿也得融化成春水不可。

徐秉忠先从繁重的劳教中解脱出来,乖乖巧巧的守着舅舅外公的过了一个月。

是人就有优点,徐秉忠念书不比徐秉堂灵光,刻苦更与自己的大哥徐秉安差的远,不过,他却是继承了父亲徐叁活络圆滑的性子,自幼热衷人际往来、货物贩卖。所以说,虽然徐秉忠是兄弟三人中学历最低的一位,他连秀才都是靠捐银子买的。不过,他也是兄弟三人中私房银子最丰厚的。

徐秉忠要是成心想讨好谁,没有他想不到的法子。他嘴乖脾气好,兜里揣足了私房银子,手面儿大方,不过几月,朱家奴仆见了他比见了自个儿亲爹都要亲近恭敬。再有舅舅家里几个表兄弟姐妹,也与朱秉忠玩儿的好。

朱国康对于孩子们的亲近也很是欣慰愉快,若不是徐秉忠早有婚约,朱国康的妻子刘氏恨不能亲自给徐秉忠做个大媒。

徐秉忠是个聪明人,在帝都,老爹眼皮子底下,他反倒是敢仗势横行。如今,出门在外,很是收敛了几分。

出门带着一帮走狗,他不欺负人就是了。

赶上今年风调雨顺,江南稻米大丰收,徐秉忠对于做官没兴趣,他却天生有着极敏锐的经济触觉,他准备:屯粮。

而且,此人是个豪放脾性,他住在舅舅家里,自然算了表兄表弟一份儿。不过,徐秉忠私房虽丰,可是若想屯粮,这点儿银子可不够,在外头另找了人合伙儿。

按徐秉忠的意思,如今盐课改制,开海禁的风声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可是江南的海面儿并不太平,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徐秉忠生于官宦人家儿,虽不喜政治,到底耳濡目染多时,自有消息来源。他是打算着,把这批粮搁粮仓里,日后江南若有战事,粮草身份必定翻倍上涨,这岂不是现成的银子么?

按道理,官宦子弟,想赚个零用钱,倒腾些粮草,不偷不抢的,不算什么大事。

朱国康耳闻了些风声,他实在想不出屯粮能屯出什么事来?

结果就是出事了。

徐秉忠银钱不够,自然要找合伙儿人。

这合伙人,最重要的一条儿就是:得足够可靠。

徐秉忠找的也不算外人,是他大伯家的堂兄弟,徐秉生。

事情也就是自徐秉生身上而来,原本徐秉忠盘算好了,买了粮食只管放着等它升值。

后,徐秉生不知从哪儿找的路子,有人愿意高五成的价钱来买他们手里的粮。

徐秉忠当即大喜,虽然放个三五年,这粮食可能不止赚这些。不过,徐秉忠算的更精明,他先转手赚了这五成银子,更可以拿了大把的银子往湖广去收粮,照样屯了,以待军用,赚的岂不更多。

徐秉忠原只认为自个儿卖粮食而已,又是堂兄牵线儿。他在江南住的少,地头儿不熟。不过徐家是江南地头蛇,断不会有问题,不成想,他与堂兄正在跟买粮的人在别院吃酒,就被官兵围了宅院,当下绑个结实,下了扬州将

45、更新 ...

徐秉忠毕竟有个为相辅、做尚书的老子,徐家也是几代官宦之家,非比寻常。

故此,当朱国康与徐家人去扬州交军府问询案情官司时,永定侯倒很给了徐家一个薄面,给了他们句明白话:勾结海匪,为海匪提供粮草,罪无可赦。

别说徐家不过是出了个徐叁徐相爷,就是徐家人做了皇帝,徐秉忠徐秉安的行为也属于吃里爬外,要被杀鸡儆猴儿的一类!

朱国康当即吓个半死,与徐家人商议半天也商议不出个头绪,徐家人无奈下,也都是想指着徐叁救命呢。

祸不单行,这事儿还给老爹朱飙知道了,朱飙指着大儿子的脑袋打骂了一阵,命他赶紧到帝都找女婿商议对策。

毕竟,通敌可不是小事。好不好儿的,怕要连累女婿的官声地位。

朱国康在家歇了一夜,第二日就带了家仆快马启程,也亏得他身子素来健壮,才能八日内快马至帝都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交待给徐叁,也让徐叁早做准备。

徐叁再也想不到儿子捅出这样的蒌子,眼前一黑,若不是朱国康扶一把,非摔到地上不可。

“祸家的畜牲!”徐叁怒喝一句,又极力的控制住情绪,对朱国康道,“大哥一路也乏了,先去洗个澡休息一日,这事我心中有数。只是暂且别告诉圆娘,她妇道人家,并不知外面的事,不过是凭白添了担忧罢了。”

这个时候妹夫还惦念着自己的妹妹,朱国康点头,“诶。我睡一觉,明天就回返,你别跟圆娘说我来的事儿。”

“大哥不必急,且好生歇几日。大哥年纪也不轻了。”徐叁温声劝道,“有我的面子在,他们不会轻易动那畜牲的。让他在牢里好生反省反省,并非坏事。”

妹夫这样说,朱国康自然深信不疑,便随着仆从下去休息,不过并不打算在帝都久留,毕竟外甥陷于牢内,里头还需各种打点。

徐叁疲惫的靠在椅中,揉捏着酸痛的眉心。

虽然很难堪,徐叁仍是坐了轿子先去行宫面圣。

明湛正在游泳,徐叁是一品大员,真不好不见,与阮鸿飞说了一声,穿上衣裳,头发擦的半干,趿着鞋宣召徐叁。

徐叁先是一通自醒,说自己“教子无方”“无才无能”啥啥的,明湛心里还挂念着他家飞美人儿,虽然徐叁也相貌不赖,可断然无法与他家飞飞相比的,一口打断徐叁的话,直接问,“你到底要说什么事?嗯,教子无方?”

“你就三个儿子,徐秉堂在内务府,不会出事。你家老大听说也是个老实人。倒是你家老二,曾被杜如方赏过一顿板子。”明湛的指尖儿轻叩矮几,清亮的眸子浅浅的瞟过徐叁,漫不经心道,“把话在明处说。你来这儿,无非是怕朕得了什么消息,或者事情泄露,御史上奏参你本子,先来跟朕打声招呼。看来,不是小事。”

徐叁心一凉,他先来见驾,本就是硬头皮的无奈之举,希图在最坏的结果中求得一个稍微不是太坏的结果。如今给明湛道破心思,自然更添一分惶恐。此时此刻,徐叁对明湛冷静缜密的思维从心底实打实的滋生出一种骨子里的恐惧。

不过,他亦是无比聪明之人。他对聪明人的想法最了解不过,他明白聪明人是最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的。

当即,徐叁伏下身子,沉声请罪,“陛下,臣实在也不大清楚,今日还是臣的大舅兄快马自扬州赶来与臣说了臣二子的罪孽。”遂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说完后,也不敢为儿子分辨一二,只管等着明湛裁决。

“投机倒把。”明湛似笑非笑,“你家老二倒是挺有眼光。”

“小子无知。”徐叁到底忍不住说一句,“陛下,臣这个小子虽然有些不着调的毛病。不过,臣相信,他绝不会无知到吃里爬外的与海匪交易卖粮。臣此来,一是想为犬子求一个公道;二则,听闻陛下有开海禁之意,若不是这孽障出事,臣亦不晓得江南匪类猖獗至此。臣多言,朝廷还需早做准备,平叛匪事。”

“好了,这件事朕知道了,以后再说。”

徐叁恭敬告退。

叹口气,一切只待天命吧。

做政治的人,能爬到高位,一定得有一样本事:你得能狠得下心来。

徐叁在帝王跟前备了案,便只当没这个儿子一样,一心只管埋首于公务上。若不是徐夫人偶然听心腹婆子念了一句,“听说舅爷好像来了,又忽然走了。”

事关娘家兄长,徐夫人自然关心,追问了丈夫几句。徐叁也没隐瞒,便把儿子的事与妻子一五一十的说了。

徐夫人脸上大失颜色,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老二,怎么敢去跟海匪做买卖哪?他这是不要命了!老爷,我们是否派人过去……”

“不要有任何动作。”徐叁扶着妻子坐在榻上,镇定道,“我已经与皇上把事情交待了。如今老二落在永定侯手里,永定侯向来忠于皇上,何况老家那里,若是能与永定侯攀上关系,现在老二他们早出来了。如今看来,永定侯没打算给徐家这个面子,何况海匪之事非同小可。”

徐叁越说越怒,又极力压抑着怒火道,“皇上要开海禁,与海匪之间必有一战。往大里说,这就是通敌!他这是作死呢。”

徐夫人忍不住流泪道,“我不信。老二自幼与咱们住在帝都,在江南没去过几回,就这么几日,大部分时候还是住在舅家,怎么会神通广大的与海匪有了联系?再说,老二又不是傻子,就是在帝都时,知道谁跟老爷不对头,他也是从不来往的。”最后,徐夫人下了一个慈母的结论,“秉忠定是被冤枉的。”

“此案急不来,没夫人你想的那样简单。”徐叁拧眉道,“一个不好,就是灭门之祸。”

“这可如何是好?”徐夫人心凉半截,“难道要看着儿子送了小命儿。”

“夫人,秉忠也是我的亲子。”徐叁声音喑哑,落日微光下,鬓角已见丝丝银色。

徐夫人见丈夫憔悴若斯,怎么好再嗔怪,心中酸痛的不行,握住丈夫的手,反安慰道,“我知道,老爷,你也别太过忧心。大哥他们都在江南,咱们徐家也算薄有声名,怎么着秉忠也不会在牢里吃苦。”

“老爷,纵使是秉忠与大房秉生一道屯粮,他在江南到底时日少,断不会认得海盗的。”徐夫人咬牙望着自己的丈夫,“秉生就不一样,是不是?”

“秉生才是地头蛇!”徐夫人眼泪一串串滚珠儿般落在徐叁的手背,一片温暖潮湿,“是秉生连累了秉忠,是不是?”

虽然徐叁一向与本家关系并不亲热,不然,也不会将儿子送岳父家,而不是送回自己本家。

可是,他心里亦极清楚,若将此事推给大房徐秉生,虽能救得儿子,那必是要与长房为敌,反目到底的。

徐叁仍是微微点头。

这场官司,超乎徐家想像之外。

一个小小的扬州府,实乃藏龙卧虎之地。不但出了沈东舒这位位高权重的湖广总督,更有徐叁这等官居一品尚书之位的相辅大臣。

徐家自然非沈家可比,沈家不过是盐贩子出身。徐家虽不比沈家富贵,却是几代官宦之家,端的名门。

徐家说句话,就是淮扬总督薛春泓尚都会给三分脸面。

这次徐秉安徐秉忠被抓,徐家原以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谁料,真有人敢不给他徐家脸面。

这人也不是别人,永定侯,何千山。

徐家虽是官宦世家,但比起世袭罔替、深得帝心的永定侯府,自然还是差了档次。

何千山的铁面无私,明湛做世子时都没有任何办法,何况一个徐家。哪怕淮扬总督亲自上门说情,何千山直接道,“这不是几百几千斤粮食,数十万斤。薛大人,若是这些粮食被偷运给海匪,待他们吃饱喝足,上案抢掠,我们就是帮凶。”

“侯爷侯爷。”薛春泓恨不能给何千山跪下,“这不是没被运走吗?”

“若有那日,就太迟了。”何千山道,“如今盐课已经开始改制,皇上开海禁之前与海匪定有一战。薛大人,我麾下官兵战力有限,如今虽然日日操练,到底需要时日。只得用个笨法子,来遏制海匪了。”

薛春泓不自觉的追问,“什么法子?”

“坚壁清野。”

薛春泓长声一叹,“侯爷,下官也是久宦之人,恕我直言,这世上,最可怕并不是吃饱了的海匪。”

“久经饥饿的百姓,易子而食都是有的。若是匪类,亲老子娘炖了都不足为奇。”薛春泓疲惫道,“侯爷还是三思。”

“战争不可避免。”何千山冷声道,“恕下官直言,薛大人这种想法,若是被陛下知道,陛下是绝不会感到愉快的。”

薛春泓笑容发苦,何千山一来即掌控淮扬军权,林永裳直接主持淮扬盐课改制,陛下心意,不问自明。

罢罢,能保平安,已是幸事。

薛春泓孱孱回府,已是中夜。

一少年正持刀于薛春泓房前孤立,锦衣玉带,露立中宵。

薛春泓吓一跳,眯眼望去,原来是自己儿子,沉重的心绪浮起几分慈爱笑意,问道,“凉儿,这么晚了,不去睡觉?有事情也去屋里等,缘何站在外头?虽说六月天,晚上风露也凉呢。”说着已到儿子身前,摸了摸儿子的衣衫,果然入手冰凉,又要嗔怪。

薛少凉已径自问,“爹爹又去给那些没脸皮的家伙说情了?”

“这是怎么说话的?”

“实话。”薛少凉眉目冷厉,高声道,“爹爹好生糊涂,如今爹爹明显已被陛下厌弃,却仍为这些人去游说陛下心腹,岂不是更惹陛下心疑!”

“当务之急,爹爹无需考虑太多,只管将淮扬实情说与钦差大人与永定侯。淮扬既然已被这二人接手,爹爹尽应尽之力,再行袖手,则有功无过。”薛少凉道,“似爹爹总想左右逢源,殊不知是左右不讨好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成,我只你一根独苗儿,怎么着也要先把你安顿好。”薛春泓叹息,拉着儿子进屋。

薛少凉一脚踏进门槛儿,一面道,“我知爹爹不肯说,今日已与钦差林大人说了。如今淮扬之祸,不在于盐课改制,而是世族匪类勾结,谋取暴利!祸不在于外,而生于内!”

薛春泓嘎一声,张大嘴望着儿子,一时忘了反应。

46、更新 ...

百人百脾性。

似薛少凉这等背着父亲拿这样事关生死的大主意,亏得他爹是薛春泓,不然换了谁都得先揍他个半死。

薛春泓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完全是靠着运气兼裙带关系,做了淮扬总督。

话说,他有一族兄名唤薛春衣,原是凤明澜身边儿的长史官,就是有事没事给凤明澜出出主意,一门心思帮凤明澜夺皇位的差使。这位薛春衣薛大人,认真挺得凤明澜器重。

也是由于凤明澜的关系,薛春泓得以自淮扬巡抚任上升迁至淮扬总督。

此人本事不大,脾性上佳,难得的老好人。淮扬各方似乎也格外珍惜这样好脾气的总督,所以,在薛春泓任期内,淮扬表面上看来,相当太平。

薛春泓想到儿子干的“好事”,唏嘘喟叹不已,对儿子道,“你赶紧收拾收拾回老家去。”

薛少凉没说话,那模样是摆明不会走的。

薛春泓气的只想赏他俩耳光,不过,他这人做惯了慈父,有只此一子,平常薛少凉习武时掉块儿油皮,薛春泓都能心疼的半夜睡不着觉,非爬起来看上两回才能放心睡觉。要他抽薛少凉耳光,实在是超过他的心理承受力。

薛春泓再叹一声,“你实在太鲁莽了,这事岂是能急办的。”

薛少凉闷不吭气,反正他干都干了,现在说这个也无用。

“真是把你惯坏了,啥事都敢干。”薛春泓叹了又叹。

薛少凉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爹爹不必怕,有我呢。”

就是有你我才怕。薛春泓没说出来,拍拍儿子的肩,“你先去休息吧。”

“我与爹爹同室休息。”薛少凉将刀放到枕边,他是打算枕戈待旦了。

薛春泓想再说什么,薛少凉道,“听说那些人有财有势,买个把杀手当玩儿一样,爹爹你放心我回去睡?”

薛春泓顿时改口,笑道,“咱们父子许久没有同榻而眠了。”

薛少凉露出满意的微笑。

他人生的容貌……嗯……怎么说呢,用以后明湛的话来说是“难以形容的美貌”,或许正是此原因,薛少凉极少笑,这偶尔展颜,遂令整间屋子都“蓬筚生辉”起来。

薛少凉一天十二个时辰啥都不干,就守着自己的爹。他还特意跑去对林永裳与何千山道,“家父虽偶尔有些糊涂,大事上向来拎得清,对朝廷也是忠心的。如今我们父子得罪了江南世族,性命怕难保全。家父已写好遗折,若有个好歹,全都仰仗两位大人为我们父子申冤了。”

林永裳与何千山对于薛少凉还是挺有好感,起码这种敢予翻脸抽桌的胆量,一般人是没有的。

何况薛少凉生的玉人儿一般,若非他身量俊挺,肩膀宽阔,十之八|九得以为这是哪家姑娘女扮男装吧。

薛家投了诚,再看着人家去死,实在有些不厚道。林永裳与何千山好生安慰了薛少凉一阵,派了侍卫给薛家父子,再三保证他们父子的安全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薛少凉这才放心回家。

薛春泓的死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不过是睡了个中觉,就一睡未起。

薛少凉回家的路上,正好碰到老仆来报丧。

薛少凉眼前一黑,浑身冰凉,身子一歪,便从马上摔了下去,失了知觉。

薛春泓的丧事办的很热闹,虽然他的暴毙,不过死因很好查。薛春泓喜香,他的房间都要有薰香,院中丫环将毒下在了薰香中,薛春泓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至于那下毒的丫环,自然是畏罪自杀。不仅丫环一人畏罪自杀,她全家都畏罪自杀了。

薛少凉并未再追查,直接为父发丧,大办丧事。扬莩怯型酚辛车娜硕祭戳恕

对于薛春泓的事,林永裳与何千山最是脸上无光,暗生怒火。林永裳是坚持要再查下去的,薛少凉道,“查不查,都一样。如果林大人能查到凶手,能通知小子一声,小子感激不尽。”

林永裳眉梢微动,“少凉你要远行么?”

“薛家本家并不在扬州,我需送父亲棺椁回老家与母亲同葬。”薛少凉声音冷冷,面上无甚表情。他本就是在长个子的年纪,原就瘦削,如今更添无数憔悴,一袭粗麻孝衣披在身上,形销骨立,看上去颇有几分冷薄。

林永裳愧道,“这都是本官失察。”

“林大人不必自责。”薛少凉道,“林大人才到淮扬几日,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家父在淮扬日久尚且如此,是我想当然,方为家父引此祸端。”

“那也不必急着回老家。”林永裳温声道,“薛大人于任上过逝,我已上奏朝廷,这几日必有圣谕。少凉,你父亲的事,我十分自责。你年纪尚轻,这么一路孤单的回乡,我也实在不放心。”

薛少凉道,“大人不必忧心于我。他们能在不声不响中毒杀家父,若是想对我下手,早就下手了。留我一命,方是震慑。既然大人有言,我自当先待圣谕,再行回乡。”

林永裳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丧父之痛,也不是平白几句话可以相劝的。

明湛的圣谕来的很快,赏了薛春泓谥号,治丧银子,命林永裳暂代淮扬总督之职,下令林永裳继续追查薛春泓的死因:他绝不接受侍女毒杀主人,然后一家子畏罪自尽的解释!

而且毒药的种类,毒药的来源完全不清楚就敢结案,明湛险些没叫林永裳自己去死一死。

最后,明湛命薛少凉送父归乡后直接到帝都,吩咐林永裳派人护送。

薛少凉唯有遵旨而已。

明湛气个半死,“瞧瞧,薛春泓早不死晚不死,刚刚跟朝廷投诚,立时就死了!这些王八崽子们,半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

阮鸿飞见明湛光着脚丫子在地板上转圈儿,拉他到榻上坐上,劝道,“生气能有什么用?”

“飞飞,你知不知道江南哪几家在私下与海匪交易!”

“这我如何得知。”阮鸿飞道,“这是各家的机密。再者,他们是绝不会轻易出面的,不过是坐在幕后,指挥着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商人去做这要命的买卖而已。”

“那你知不知道是哪几个商人?”顺藤摸瓜也能摸得出来吧!

阮鸿飞摇头,“海上也是分地盘儿的,我活动的地盘儿主要在浙闽。当初宋淮的事,我是一清二楚。淮扬的事,我实在不大清楚。”

明湛握住拳头,垂眸道,“只要是嘴,没有撬不开的!”

徐渊对着那人,怒不可遏的问,“焉何对总督大人出手?你们会把陛下惹火的?”

那人对着廊下一串串的浅紫藤萝花,捧着一盏香茗,静静的出了一会儿神,方道,“就是皇帝陛下,也要屈从于大势的。”

“大势?”徐渊冷笑,“皇帝陛下才是天下大势!”

“一个月之内,平阳侯世子就会从淮扬撤兵的。”那人不急不徐,声音淡雅动听,“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皇帝陛下就是聪明太过了。过一段时间,皇帝陛下就会知道我们的好处了。”

“西北军一走,何千山没这么快就把淮扬军握在手里的。”那人淡定的分析着淮扬局势,“林永裳这位总督,且看他知趣不知趣吧。短时间内,皇帝陛下是绝不会再有开海禁之心了。”

“我们的家业总能保的住。”

徐渊道,“我家俩孩子可都在何千山手里呢?”

“有徐相在,谁敢动你徐家?”

神仙都有失算时。

那接头买粮的海匪,审了几日就熬刑不过,死了。

何千山直接带兵将徐府围了,阖府男丁,除了十五岁往下,和七八十岁往上的,姓徐的,有一个算一个,一水儿的牵进了大狱。

有时候,暴力比一切手段都来的直接有用。

林永裳却对此极力反对,他极力劝说何千山,“何大人,我们这次来最重要的事是盐课改制,而非缉拿海匪!”

何千山道,“林大人,你不要太天真,咱们既然打算在这里久待,必然会有一次交锋。我虽不明就里,却也知道,有人不愿意开这海禁!”

“外头海匪未靖,内贼先蹦跶起来。”何千山一张脸生的冷俊,“薛大人贵为正一品总督,他们说杀就杀,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连本将一道杀了!”

“哪怕本将死了,本将也绝不允许有什么东西敢凌驾于朝廷之上!”何千山冷声道,“我念书少,不过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薛大人哪怕有罪,也该朝廷来定!他该死,也得正经进大狱去法场!而不是什么狗屁的被毒杀!”

林永裳叹口气,劝道,“何大人的气魄,在下佩服。我再说一遍,我们奉圣命而来,是来改制盐课的!只有把盐课的事办好,才能谈别的!何大人,你别忘了,陛下刚刚登基,现在,盐课,海匪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天下太平!”

何千山明显是不打算买林永裳的帐,林永裳直接道,“我才是淮扬总督,且本官奉御命节制淮扬大小事宜。何大人,你爵位再高,官职上不比本督!如若你一意孤行,咱们就只有公事公办了!”

何千山的眼睛里只恨不能射出两把宝剑来直接戳死林永裳算了。

林永裳也非等闲之辈,他只管冷冷的看着何千山,直到何千山寒着脸命人将徐家人放回家,林永裳方告辞走人!

47、更新 ...

林永裳以往只听说过世族嚣张,今天还是头一遭见识到。

徐家人刚从大牢里出来,不思自醒安分,反是转头来总督衙门状告何千山倚仗侯爵之尊,“滥用职司”“剥削百姓”之罪。

还口口声声说,“总督大人若不给我们徐家做主,我们只得上帝都找皇上主持公道了!”

“我们徐家,世代名门官宦之家,无凭无据,说抓人就抓人,是何道理?”

若林永裳真是个糊涂的,少不得得上了徐家的血当。

看来徐家已经知道是自己一意要求放他们出来的,或许,他们亦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林永裳与何千山已有冲突。何千山爵高位重,不将他这个新任总督放在眼中。

那么,徐家这是来挑唆是非了。

徐家人的确太过一厢情愿,只要他们稍微研究一下林永裳的升迁流程,就当知道这位林大人的智商在聪明人之上。

林永裳并领徐家人情,淡淡道,“皇上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徐秉生徐秉忠与海匪交易粮草,里通外贼之大罪!传你们过去问询一二,是案情需要,何大人何罪之有!你们若想告御状,请便!”

“本官还要先把话撂下,徐秉生徐秉忠之案一日未结,你们就得预备着任何时候再次传讯!”林永裳冷冷骂娘,“林某出身微寒,倒是头一遭见你们这等名门世族,教育出来的子弟,也不过如此罢了!”

“纵是平民百姓之家,亦不会有这等吃里爬外,私通外匪的败类!”

徐家人想在林永裳跟前卖个好儿,威风一番,不料被林永裳三言两语讽刺的脸面全无。

徐渊脸色铁青,冷声道,“还请林大人说话客气些。”

林永裳见过的威胁,徐家这种最是小儿科,顿时冷笑,“本官已是客气至极!”

“若是不预本官客气,你倒可直说!”

不必端茶送客,徐家人气鼓鼓的告辞,还算有自知知明。

林永裳垂眸浅坐,腰背绷的笔直,不知在思量什么。

帝都城。

明湛穿戴好,准备去看武进士比武。

文武皆有春闱,不过,武试较文试迟一个月。

武举人选出贡士,还要再进行弓马武功的比试,方能定进士名次。前已有两场比试,这是最后一场。

明湛移驾回帝都皇城,于昭德殿前观看贡士比武。

先是射箭,立了一排鹄子,先来十人,抽箭引弓,成绩自在人记录在案。

明湛看的险些没睡着,唤了兵部尚书顾岳山过来,打个呵欠,指了指场中道,“就比这个?”

顾岳山答道,“回陛下,国家武举,先答策略,再行武比。武比又分弓马两项。”

明湛自宝座上起身,何玉忙上前一步跟随其后,在座大臣纷纷站直了身子,不知道皇帝陛下又有何高论。

明湛走到比武场,三百名贡士穿戴整齐的排队站好,明湛过去摸了摸木头鹄子,摇头道,“这样不行,你们考了武举,日后要做武官,难免要去战场拼杀。战场上瞬息万变,哪个会跟这根木头一样,立等了你们来射。”

“我对武功不在行,不过也知家中姐姐百步穿杨,倒是不朕吹牛,天上飞鸟,地上走兽,宁国公主十三岁上已是例无虚发。自来学箭,学以致用,哪个有像这般傻乎乎的射呆木鸟儿的?”明湛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待朕想想,好生歇三日,三日后再重新比试。”

人家经过两轮武比已过,明明今天比试后,就能分出三榜来。明湛一来直接喊停,想吐血的不是一个两个。

武举向来是兵部直接负责,顾岳山喉咙里含着一口老血,追上明湛,颇有几分恼意。就算你是皇帝,也没这样干的吧!

“陛下,陛下,太祖规矩就是如此啊。”顾岳山苦口婆心的问,“还是老臣哪里行事不妥,出了纰漏,使得陛下不满。陛下只管训示,臣一定改过。”

明湛晃悠晃悠的漫步,唇角噙着笑,“老顾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朕是瞧着这武比简直是傻透了,看不下去,改一改规矩罢了。咱们都是为了给朝廷择良才,一片苦心,你别多想哈。”

“你跟朕来吧,朕得与你细说如何武比的事。”

当然,明湛没忘将此事与天下人解释一番,他再次执笔写了一篇《论武比的重要性》印在皇家报刊上。

虽然人尽皆知,皇帝陛下的文采实在太差了,连个“之乎者也”都不会用,通篇大白话。不过,还是有许多人喜欢看皇帝陛下的文章,这其中不仅包括了官员仕林、秀才学子,就是成日家长里短的妇人们也格外喜欢阅读皇帝陛下写的东西。

所以,每当有明湛写了东西要发表时,沈拙言与魏子尧就格外的会增印许多,因为,这时,报刊的销量总不是一般的好。

明湛第一次提出了“将才武科”的理论,他直接写道,“文举人春闱过后,翰林者被称储相;武进士未有入翰林之殊荣,朕自太祖时算来,武举已有百界之多,其中以武进士晋身,最终能官居一品将军者,不过二十五人,寥寥而已。”

接着明湛再次阐述了武进士在官场中的生存状况,表明,武比之改革以迫在眉睫,他提出三天后的武比包括三场:

第一场,马上飞射及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法;二场试营阵、地雷、火药、战车等项;三场各就其兵法、天文、地理所熟悉者言之。

这一套武比方式,被后人延用千年之久。

明湛对顾岳山道,“朕要选拔是将才。”

实际上,这一界武比的知名度远远超过这些武贡士的想像,在许多年后,仍有无数的史学家乐此不疲的研究武皇帝生涯里最精彩的一次改革。

虽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武皇帝在比武场上直接叫停,用三天的时间就确定了这次改革的主要内容,实在令人不能置信。

实际上,并没有三天的时间,因为只要有人稍稍留心就能知道,武皇帝在第二日的皇家报刊上就发表了对武比内容的确定。

这也是所有人都怀疑武皇帝其实早有改革之意的原因,没有人可以一夜之间拿出一份改革思路这样完善的武比改革方案来。所以,大多数人怀疑,武比场直接叫停,只是武皇帝为了减少改革阻力所用的雷霆手段而已。

毕竟,明湛当年全天下的人将话放出去了。而且,叫停的武比迫在眉睫的要在三天后举行。

事急从权,明湛拿出新的武比方案,不用也得用。

当然,臣子们免不得唠叨一通祖宗家法之类的话。

明湛全当过耳旁风。

明湛突然的变卦其实非常受人唾弃,就是许多武举人也对此颇是心生不满。

不过,谁叫朝廷姓凤呢。

想做官,就得按皇帝的规矩来。

这一任武比的结果也令明湛喜出望外,当然,在明湛的眼睛喜出望外的扫过状元的那张脸之后,他先是在心底恶狠狠的咒骂了阮鸿飞一通。

握着武状元宋遥的手,明湛笑着上下打量着人家,赞道,”卿不但才华满腹,如今看来,更是才貌双全。卿又刚好姓宋,不知可是与宋玉是本家呢?”

宋遥落落大方,“陛下圣明。遥祖上的确与宋玉有些关联。”

“好啊,实在是好啊。”

明湛强忍着怒火将视线放在第二名赵令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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