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10)
下因杜国主而答应李方,置江南百姓与满朝文武于何地呢?”
天枢微微一笑,问郑原道,“郑大人,您是真心想帮我们营救国主么?”
“这是自然。”
天枢观察了郑原片刻,见此人唇红齿高,身量高挑,点头道,“如今就麻烦郑大人了。”
李方是个很谨慎的人,如今阮鸿飞是奇货可居,这么多人都想阮鸿飞从他这儿出去。他握着阮鸿飞就如同握着平安符。
故此,甭管谁,想见阮鸿飞,一个侍从不能带。而且,探望者不能超过两人。
天枢与郑原将随从留在门外,李方派的侍卫才肯开门。
郑原实在开了眼界,他与天枢到了阮鸿飞所在的房间,阮鸿飞一面问他话,譬如“皇上如何了?身子还好吗?帝都如何了?还太平吧”,一面按着郑原坐在椅子上。
天枢自怀里取出一些郑原完全不认得的东西,约摸一盏茶的时候,郑原就觉得自己的脸翻天覆地变化,惊得他面色惨白,手脚冰凉。
阮鸿飞在他掌中写了一个“安”字,马上与郑原换了衣裳。两人身量相近,彼此衣裳倒也合适。
郑原得极力控制住心中的紧张,波澜不惊而公正的回答阮鸿飞的问题,然后,他被阮鸿飞按坐在榻间。阮鸿飞学起郑原的语气,简直是惟妙惟肖,“既如此,国主请安心,小臣回去定会向陛下转答国主之意。若无他事,小臣告退。”
还未等郑原起身,李方就推门进来了,看三人彼此安坐,笑道,“怎么样,杜国主,郑大人,天枢,你们商议的如何了?”
郑原不熟悉阮鸿飞的声音,自然没说话。倒是天枢淡然不惊道,“李老板,这样的大事,可不是在知言片语间就能定下来的。”
李方肃手道,“今天我请国主、天枢、郑大人吃酒。”
阮鸿飞模仿着郑原的声音道,“酒水倒不必了,国主在这里一日,我朝陛下一日不能放下心来。若是李老板同意,我与王大人今日就回帝都,将李老板的条件报与陛下,成与不成的,李老板等着信儿就是了。”
“哪儿能呢,天朝的使臣来一趟,郑大人当我个人儿似的,哪能不吃杯水酒就走呢。那岂不是我老李招待不周了。”李方笑着,他出生入死的时候多了去了。不知为什么,李方就有一种不大好的直觉,这种直觉让他极力将人挽留下来。
此时,刘影身边儿的一个小子跑来对李方道,“老大,刘公子已经备下酒水,请您与国主、天枢大人、郑大人过去吃酒呢。”
李方顿时心里一喜,心道,小影子安排的事儿,的确是格外的体面,当下盛情相邀,几人也只好一道去了。
别看李方说起来是海盗头子,名头儿不大好听,正经有些产业,吃喝享用也是极有水准的。尤其是刘影跟了李方之后,这海盗头子收拾的更加光鲜亮丽了。
故此,这一桌酒宴也极是丰盛。
华仪美器。
李方搂了刘影一把,指着“郑原”介绍了一回。
刘影笑着打声招呼,让侍从退下了,端着酒温声道,“正好,都是自己人,一帮人围着倒不自在。李方这人虽粗,心地却不差,他干的事儿,实在是身不由己。请大家多担待他一回吧。”
都在李方的地盘儿上,不担待也得担待哪,诸人举杯饮了。
刘影对李方道,“日后咱们多有与朝廷合作之时,你敬郑大人一杯。”
李方见刘影满心满口皆是为他着想,心里舒坦至极,举杯笑道,“是是,小影子说的是,郑大人,还得劳烦您在皇上面前为我老李美言几句呢。”
“郑原”笑,“这是自然。”
李方在刘影的指点下轮番儿敬过,还未敬到“阮鸿飞”面前,李方便觉得眼前模糊,头脑发沉,刚要唤人,便被刘影捂住了嘴巴。李方挣扎都未挣扎一下,眼睛一闭,倒了。刘影顺势将人扶住,天枢等人搭把手儿,“郑原”过去斜劈一掌落在李方后颈,李方完全没有半点儿动静。
外面有李方的心腹之人守卫,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
“郑原”与王叡安坐船回驶。
王叡安在船上对“郑原”颇多抱怨,“郑大人,杜若国主到底是外人,皇上与杜若国主交好,也不代表要用国家的利益来换取杜若国主的安危。若是应了那李海盗的事儿,那咱们成什么了,皇上成什么了?”
“要我说,虽然李海盗有这等狂语,我等定要力劝陛下,切不可中了李海盗的诡计。”王叡安倔着一张老脸道。
“郑原”坐在榻上,放下一粒黑子,一面笑道,“下官看皇上对杜国主颇多看重,若是我等不尽心力,怕万岁不悦呢。”
王叡安黑着脸道,“皇上明君之姿,杜国主再怎么说都是外人。”
“郑原”微微一笑,试探的问,“王大人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王叡安心内一惊,嘴上道,“什么风声不风声的?再好的交情,杜若国主的安危自有他杜若国的人去救,于我等有何相干呢?只要陛下平安,杜若国主不杜若国主的,我还真不在意。”
“若不相干,陛下怎会命我们来营救杜若国主呢?”“郑原”唇角一翘,说着让王叡安不舒服的话,“杜国主对陛下,可是一片真心,若是此次我们营救杜国主失败,回去怕没有好果子吃呢。”
“一片忠心,可见天地,可表日月。”王叡安掷地有声。
“郑原”扑哧就乐了,王叡安见自己的忠心受人笑话,脸一拉道,“郑大人,你笑什么?”
论官阶,王叡安长于郑原。论资历,郑原更比王叡安相差甚远。
但是“郑原”今日的胆子似乎格外大,他不但未去哄一哄恼羞成怒的王大人,反道,“王大人这话,不像是忠心表白,倒似情人之间的海誓山盟。”
王叡安险些给郑原的刁话气晕。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郑原”命停船。
起身至舺板上,远处天水相接处已是火烟四起,猎猎海风中,似有刀兵相接的厮杀声传来。“郑原”轻声一叹。
王叡安顺着“郑原”的视线望去,顿时张嘴结舌,目瞪口呆。
刘影一刀正中李方的心口,他是想把李方的心挖出来瞧瞧。不过,到底是弱脚书生,头一遭干这种事,紧张外加手软,这一刀竟然没有立时捅死李方,反倒是将李方捅醒了。疼痛的作用比任何解药都有效,李方听到外面烧杀声顿起,心口剧痛,低头看时,一把尖刀没入胸口,浓眉一拧,嘴角缓缓流出殷红的血来,明暗的灯火衬着脸上那一道由额至颌的伤疤,更加可怖三分。
一双鹰隼似的眼睛冷冷的攫住刘影,刘影脸色惨白,倒退数步至门口,似乎准备着随时出门逃跑。
“我对你还不够好?”李方抹去嘴角的血,自榻上踉跄起身,向后靠在窗口上,天光落在窗上,留下一抹模糊的剪影,李方嘶声问刘影。
刘影一双眼睛充满恨意,脊背笔直,冷声道,“你觉得我凭什么喜欢你!就凭你把我当畜牲一样做贱,我就要喜欢你!”
“我的未婚妻因你而死,我的前程,都断送在你的手里!”刘影咬牙切齿,恨意弥漫道,“李方,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回来?难道我回来是为了看你跟朝廷招安吗?你真是太自信了,我回来,就是要看着你死在我手里。”
李方手握住胸口的匕首,闷哼一声,脸梢一白,便将匕首拔了出来,胸前的衣衫迅速被鲜血染红,李方深深的看了刘影一眼,沉声道,“我记住你了,刘影。”
刘影紧抿着唇,扬起一把椅子就往李方处砸住。李方侧身一避,并未扑过去杀刘影,反倒是一个拧身,穿过窗子,逃了出去。
王叡安在阮鸿飞面前闹了个大红脸,他没料到,郑原是阮鸿飞所扮,他竟然当着杜若国主的面儿,说了半晌杜若国主的坏话儿。
饶是王叡安认为自己一心为忠,也有几分尴尬,一腔怒火全都发到真郑原的脸上,“你怎么不提前与我说一声。”
郑原看向阮鸿飞,阮鸿飞含笑不语。
郑原只得与王叡安道歉道,“王大人,实在是没来得及,您老多包涵吧。”又劝王叡安,“好在如今国主平安,咱们也算不负圣命。”
“国主,陛下牵挂您牵挂的紧,您还是与我等回帝都见驾吧。”郑原时时不忘明湛的吩咐。
阮鸿飞笑道,“如今,李方残部要收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置。小王交待一下国事,即刻便会回帝都去见皇上。小王这里有一封信,请王大人与郑大人转交给皇上吧。”
王叡安应了一声。
郑原迎风笑道,“国主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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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叡安与郑原回帝都复命。
明湛先公后私,问一句,“杜若国主安全无恙吧?”
虽然早听说帝都平安,帝王无恙,不亲眼见到,王叡安仍是不放心。如今见到了他日思夜想、一颗忠心惦记的君王,王叡安正想发表一下忠臣感言,不料君王根本没理会王大人内心深处的悸动,反是张嘴便问杜若国主啥啥啥的。
您就是问天津港,也好过这样关切杜若国主啊!王叡安唇角一抽,虽心有不服,却不想刚回来就找茬,于是禀道,“杜若国主吉人自有天相,在杜若国大臣与臣等全力相助下,平安救出杜若国主,且将海盗李方一举缫灭。”
听到阮鸿飞平安,明湛这颗老心才算放下了,肃整一下形容,问道,“天津港如何?鞑靼人走后,已经开工了吧?工程是否顺遂,质量上没有偷工减料吧?”
君王问及正事,王叡安与郑原忙打叠起精神,细细禀来。毕竟在他们看来,天津港的工程视察才是他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至于杜若国主的事儿,不过是顺带而为。
郑原是工程专家,这些事由郑原向明湛说明。
好半天把天津港的事儿问完了,明湛又问了问直隶受损的数十个村县,鞑靼人经直隶而围帝都,直隶不可能不受损失,唯一庆幸的是,几个大的州府无恙,鞑靼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尽管有所损失,依然在朝廷可承担的范围之内。
问完这些,明湛又拐过弯儿来问了营救阮鸿飞的详细过程。郑原是直接参与人,当明湛听到郑原假扮阮鸿飞,从而使阮鸿飞先一步脱身的事,笑赞道,“卿虽为文臣,胆色可嘉。”
郑原连忙谦道,“陛下有令,命臣等全力协助营救杜若国主,臣自然不惜己身。”
明湛又问,为何他们回来了,阮鸿飞没跟着一道回来?
王叡安顺势将阮鸿飞的信奉上,道,“有关李方残部收编一事,尚需杜国主亲为。不过,陛下不用担心,杜国主已然平安。待杜若国事缓,杜国主必然前来帝都见驾谢恩的。”
谢个鸟儿恩哪,明湛摇头感叹,“你们可真够实在。他让你们回来,你们就回来,你们怎么这样听话啊。”
王郑二人一时间不明白皇上感叹之意何来,明湛已经说到,“你们想一想,李方虽然陨身海上,可是他纵横海上多年,于我江南烧杀抢掠,岂能没有赃款赃物?他的老巢在哪儿?你们虽不知道,可杜国主是知道的。李方抢的那些东西,都是咱们江南百姓的民脂民膏啊。”
话到此处,明湛那个叫心痛啊,曲指轻拍着桌案道,“你们两个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啊。你们怎么不跟着杜国主一道去?营救杜国主时,郑原你可是冒了生命的风险哪!那时候开口,请杜国主帮你们收缫李方抢的赃物,杜国主明理之人,岂会拒绝?”
傻不拉唧的俩人儿,一点心眼儿都没有,就给那大骗子忽悠回来了呢。
王叡安与郑原张口结舌,明湛看他们一眼,泄气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杜国主平安,天津港的事,你们也都尽心了,朕这里,知道了。”
王叡安试探的提议道,“陛下,咱们对杜国主有救命之恩,若是跟杜国主……”
明湛一抬手,止住王叡安的话,“你少来。待日后杜国主来了帝都,朕问他有没有抄李方老家,他傻啊?他能跟朕说实话。罢了,你们没一道去,东西入了人家的口袋,再怎么着也拿不出来了。日后做事,多长俩心眼儿。”
王叡安与郑原以为大功一件呢,不料陛下竟然怪他们没跟着去分赃,这实在,实在……倒不是王郑二人真就不机警,关键是他们俩完全没有把李方的产业当做自己朝廷的东西的意识。
这,这完全是他们的思考回路与皇帝陛下没在一个频道上,才导致的差错啊。
既然李方已经身死,想起刘影,明湛问,“郑原,既然刘影对你们相助颇多,不知他如何了?”
郑原对刘影并不熟悉,但是短时间的相接触,他也明白刘影在李方团伙中的地位,回道,“臣走时见刘影跟在杜若王身边,似是与杜若王相熟。”
明湛眼睛一亮,“这么说,刘影是跟着杜若王在一块儿了?”
“十之八九。”
明湛忽地一声大笑,手舞足蹈起来,赞道,“小影子果然机伶,行啦行啦,你们退下吧。”还好有个明白人,不至于使朕损失太大。只要刘影帮着出了力,明湛就有法子从阮鸿飞那里抠一笔李方的家底儿出来。
王叡安不大知道刘影是啥人,但是,郑原是略略熟悉的,刘影在李方身边儿的身份可……不怎么光彩。但是不能否认,刘影在营救杜若王的行动中,起到了事关成败的关键作用。如今听陛下这口气,似乎认得刘影。郑原心下暗凛:莫非刘影是陛下的人?
那也就是说,陛下对于刘方的行动早有掌控?
远在海上的海盗,陛下都有办法安插人进去?那么朝中他们这些臣子呢?
想到这里,郑原已不敢再想下去,他的脊背不自觉的汗湿了衣襟。明湛心情大好,赏了他们假期,命他们退下。郑原忙随着王叡安恭谨的行过礼,退出宣德殿。
阮鸿飞没有直接与郑原王叡安回帝都,的确如明湛所想,他是急着要去抄李方的老巢,且有人愿意引路——刘影。
阮鸿飞这些日子已经与刘影以朋友相称,二人相谈甚欢。
阮鸿飞手下另一人——天权,心眼儿比较多,私下对阮鸿飞道,“先生,刘影毕竟是皇上的细作,让他搀一脚,若是日后皇上要求分成,向咱们讨要李方的家产,这可如何是好?”
天权道,“依我说,咱就是不用他,照样能抄了刘影的老巢。”
“狡兔三窟,没有刘影,怕抄不干净呢。”
事后,天枢拉着天权,直叹气,“我说,你怎么这样实在。先生用刘影,就是预备着皇帝来讹呢。你想一想,这回皇帝被打到了家门口儿,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银子。眼见咱们发了大财,还不得眼红么。”
天权瞪着眼睛道,“哪有这样子做皇帝的。咱们杜若国与天朝可没啥关系,就是先生与皇帝在一处,怎么不见他给咱呢,偏就小皇帝一个劲儿的坑咱们。”
“蠢材蠢材。”天枢摇头晃脑地,“自打两国正式建交,咱们打江南买的东西比以往多了五倍不止,就是李方他们尚且指望着咱们过活呢。赚的银子海了去,先前给皇上讹去的算个啥呢。如今好不容易皇上缺银子了,咱们让先生拿三瓜俩枣儿的去做了人情,以后的好处多着呢,面儿上光鲜,里子不亏,好处多着呢。”
天权这才不说话了。
这次真把刘影带对了,因为李方的老巢明显已经被人洗劫过一遍了。当然,这也减少了他们登陆的难度,但是,名面儿上的好东西都没了。
阮鸿飞望一眼断壁残垣,“看来,是景明先行一步了。”
他抄了凤景明的窝儿,凤景明抄了李方的窝儿,也算回了血。
多亏有刘影这么个知内情的人,自李方建的地宫里,阮鸿飞劫获了不少珠宝黄金,天枢等人指挥着手下尽搬回船上。
刘影不解问道,“莫非公子是算到了国主会对李方动手吗?”不然岂能先来抄李方的家。
阮鸿飞浅笑,“他刻意挑拨李方一番,为了就是让我对李方动手。他倒是捡了回便宜。”
刘影想到在李方嘴里听到的消息,轻声道,“国主,您真的……”
“什么?”
“没什么。”刘影息了话头儿,另道,“国主,是皇上派我到李方身边儿的,国主也看到了,没有我,国主怕没这样快找到这些东西的。怎么说,也该有朝廷一份儿。”刘影虽然对阮鸿飞存有倾慕之心,不过,刘影的经历以及他自身的性情决定,他再如何的倾慕,也不可能对阮鸿飞神魂颠倒。他之所以没有随王郑二人回帝都,自然是憋着再为朝廷立功之心。
“自然自然。”阮鸿飞并非小气的人,何况照他估计,现在明小胖都快穷死了,急需救急啊。
刘影又问,“公子既然挑拨的国主与李方翻脸,若非他笃信李方大败,也不会先一步来抄李方的家。但是,以公子的心性,自然可以想到如今国主消灭了李方,理当会来李方的地盘儿。不过,怎么这里倒没有什么安排呢?倒是叫人疑心?”
“没什么可疑的,景明已经是大败,他没有那么多人手再行安排什么了。”阮鸿飞看刘影一眼,“你有什么打算没?”
刘影一脸的云淡风清,“李方已经死了,他的势力灰飞烟灭,我也算不辱使命。我想着回帝都,好生孝敬父母。”
“这倒也是。”想到刘影这几年的坎坷,阮鸿飞并没有多说。
福州,赵府。
赵青怡一身素白,坐在书房,听着大伯的游说。
“唉,想我赵家自文毅公始,至现在已传了十八代。不料如今朝廷竟不明是非,一味压制我赵家。”赵如柏叹道,“青怡,如今你功名被革,可有什么打算?”
赵青怡形容憔悴,神色倒还清明,淡淡道,“如今城外战争频频,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纵有打算,也是待日后再说了。大伯今日前来,若有事,可以直说。”
赵如柏先好言劝赵青怡一回道,“你父亲的七七也过了,青怡,你是家里的长子,这家里好歹都得指望着你呢,你也莫伤心太过。”
“我还好,大伯不必替我担心。”
赵如柏想张嘴,却又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半晌方咬一咬牙,拿出破釜沉舟的气概,沉声道,“唉,如今这话,纵使我不说,也要有族老来与你说了。与其如此,还是我说吧。青怡,你别多心啊。”先让赵青怡有些心理准备。
“是关于族长之位的事儿吧?”赵青怡问。
赵如柏见赵青怡直接将话挑明,脸上顿时窘色一现,复又恢复了一种且哀且悯且怜的神色,保养的极好的手掌落在赵青怡肩上,拍了拍,“你都知道了?”
赵青怡点了点头,“我听说了。”
赵青怡这支是族中嫡长,族长之位以前是赵青怡的父亲赵如松,现在赵如松死了,按理自然是嫡长子赵青怡接任。以往赵家人也是这种观念,而且自赵青怡中了榜眼后,下任族长之位几乎已是毫无悬念的事儿了。但是,谁也没料到,赵青怡父子接连出了意外,倾刻间,嫡支的势力倾刻间瓦解,怎能不让人心出异心来?
更何况,如今还有赵青怡的母亲事涉沈拙言母亲的人命官司,还未开审呢。
不管这官司是输赢吧,反正有损名誉是一定的。
这年头儿,人要脸,树要皮。
尤其经年世家,名声比性命都重要。
自从赵青怡扶棺回到福州城,赵氏家族内关于族长之位,便有了新的念头儿。这种念头儿真正的形成是在赵青怡状告林永裳身世失败而被夺功名之后。
在这半年之内,赵青怡受到了无以伦比的打击。
他从人人羡慕的榜眼一落千丈为千夫所指欺师灭祖的叛逆,朝廷夺了他的功名,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称道,大快人心。
赵青怡没疯了,没傻了,没像他爹一样上吊自尽,且如今还能保持这样清醒的头脑与思维,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赵青怡心理素质的确好。
赵青怡见赵如柏专为族长之事而来,也未计较,温声道,“如今母亲身子不好,家中弟妹年纪还小,尚需教导,我也抽不出空闲来管理族中之事。大伯可去族里与族老们说,我才干有限,自愿让出族长之位。至于祭田等产业,待家母整理后,自然奉于族中。”
赵青怡这样痛快,大出乎赵如柏意料之外。
当然,这最好不过了。
否则,若为了族长之位撕破脸,对谁都不好。
赵如柏见赵青怡识时务,又大大的安慰了赵青怡几句,这才走了。
送走趁火打劫的大伯,赵青怡转身去了赵太太房里。
赵太太病了。
纪氏之死,丈夫之死,以及范氏的官司,这三种打击接踵而至,家里名望一落千丈,至于赵太太在外头是个什么名声,那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赵太太舍的出去,她真恨不能与丈夫一道死了算了。
但是,人都是贪生恶死的。
尽管有此念,但是赵青怡日日侍奉汤药于床前,几个稚龄儿女轮流请安侍疾,赵太太一见到儿女,便把那想死的心给熄了一大半儿。
赵青怡以往是一门心思的念书,于庶物并不大通,赵太太操惯了心的,打叠起精神问儿子,“你大伯来做什么了?”
“没什么,大伯说族里人不满我做族长。”赵青怡端着药细细的吹凉,温声道,“我也就同意了。”
赵太太却是一阵心灰,又不甘心的咬牙切齿的捶着床榻道,“你怎么能应下呢?青怡,这族长原就该是咱们家的?”
赵青怡将一勺药送入母亲的唇际,温声道,“不过是多管着几百顷的祭田而已,也没什么了。母亲,现在家里这个样子,我的确不适合再做族长了。”
“怎会简单的百顷祭田的事儿呢?”赵太太从儿子手中接了药碗,拧紧眉毛,细细说道,“做着族长,族里有什么事,都要敬着你。唉,自来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赵太太摇头,再三叹道,“青怡,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可不是百顷祭田的事儿。”
“那是什么事儿?”赵青怡问。
窗外阳光暗淡,落在赵太太苍老的脸上,映现出难以抹去的颓败,头上一只银扁方静伏于灰白发间。赵太太再摇一摇头,并未做答。
阮鸿飞见到明湛时吓了一跳,原本明湛的脸是白白胖胖脸像小汤团一样,这才大半个月,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圆乎乎的双下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壳。脸上肉少了,衬出大大的眼睛来,一眼望去就让人心生怜意。如今不是明湛正在两手捉着一只韭菜鸡蛋饼啃的来劲儿的话,阮鸿飞几乎要心疼死了。
一见到阮鸿飞,明湛手里的鸡蛋饼哆嗦了两下,啪唧掉盘子里了,跳出几丝翠嫩韭菜与嫩黄的鸡蛋块儿。
明湛眨了眨眼,呜哇一声跳起来,小炮弹一样冲过去,双腿猛一蹬地,整个人蹿出去,手臂一勾阮鸿飞的脖子,两腿就蹿到人家的腰上合拢勾着,哇哇大叫,“大骗子,你还知道回来!”
一面怪叫,一面低头在阮鸿飞的颈项间啃两口。
对于明湛的热情,阮鸿飞几乎要微笑了,可是他刚勾起唇角,一股子韭菜味儿直冲天灵,险些把阮鸿飞薰的晕过去。阮鸿飞脑袋里对明湛的思念转变为一句话,“胖,你怎么又吃这些臭哄哄的东西了。不是说不让你吃吗?”
“韭菜是壮阳的,我正打算着你回来收拾你呢。”明湛找准了阮鸿飞的嘴巴亲过去,舌头还要进去搅一搅,阮鸿飞实在受不了明湛嘴里的韭菜味儿,两指捏住明湛脖子后面的软皮儿,把人远远拎开,“你赶紧去给我漱口,否则你别想碰我。”
“臭毛病!臭毛病!”明湛气的又扑过去抱住阮鸿飞。
阮鸿飞已经吩咐道,“何玉,给你家陛下取牙刷牙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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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族之长,怎会只是多管百顷祭田的事儿呢?
尤其他们这种传世了十几代的世族,族长的权利,有时大的令人难以想像。
坐着这个位子时不觉得如何?
可是,乍一失去,你就会觉得如何了。
儿子这样天真,赵太太觉得自己纵然死了,到了地下,也不能阖眼放心呢。
赵太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赵青怡深夜仍没有入睡,在房里看账。家里的账不急,倒是族里的账。因为赵青怡这支世代为族长,未曾断绝,故此,这些年来,族产似私产一般。
但是,还好,赵家大户人家,账目还算清晰。
赵青怡命管事将这一年的账先行理清,倒不是赵青怡急着交差,是族中有人急着上位。这人还不是别人,就是赵青怡的大伯,赵如柏。
赵如柏与赵如松同父异母,但是,两人都是嫡出。
只是赵如松为原配之子,赵如柏的娘是后来扶正的。可以想像,赵如柏的娘先是生出庶长子,这在世族之家就相当的不简单了。生出庶长子之后呢,她还熬死了原配,自个儿母以子贵,扶了正。庶长子,变成了嫡长子。
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据说当初,赵青怡的爷爷,也就是薄有青名的赵文忠公老人家,对于赵如柏的生母邵氏,那是爱在心头,宠在掌中。
邵氏先前呢,根本没进赵家门儿,完全是养在外头的外室。
开始呢,赵如松的母亲单氏根本也不知道有邵氏这么个人儿,所以松柏松柏,赵如松是弟弟,反而先得了这个松字。做哥哥的赵如柏年长,倒后得了个柏字,那是因为赵如柏进族谱的时间要晚于赵如松数年。
后来单氏身子渐渐不成了,赵文忠公为了心爱之人着想,便把邵氏弄进了门儿,还扶了正。
为此,单氏家族颇多不满。其间争斗,不必细究。
唉,但是,话说回来,甭管赵文忠公多么的偏心这个长子。单氏娘家有人,上头七个兄长,虽然官位比不得赵文忠公显赫。不过,若撕破脸真闹起来,赵文忠公也吃不消。
后来,赵如松能顺利的继承族长位,与外家强势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而今,福州城将军单兵单大人,与赵如松是嫡亲的姑舅兄弟,赵青怡正经得叫一声表叔呢。
赵青怡将族长之位易主的事与单兵说了一声,单兵拧眉,半晌方道,“青怡,你也不小了,凡事当有所决断,做不做族长的,你只管放心,有我在,有单家在,没人敢欺负你。”
自从回了福州城,赵青怡面临的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算计,闻单兵此言,顿觉心头生暖意,眼眶微热,煞时一红。单兵军人出身,最见不得男人落泪,斥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做甚!赶紧抹了那马尿,别叫我啐你!”
“七叔,海盗还没退么?”赵青怡见短短半月,单兵已鬓生白发,关切的问。
单兵大咧咧的坐在四方的圈椅中,憨声道,“他娘的,福州城只有两万人马,外头这些海盗,我看得三四万了。都他娘的亡命之徒,也不知道总督大人的援兵何时才到?”
如今的浙闽总督是新来的,姓邵,邵春晓。
一想到这三个字,赵青怡心头微震,这人他并不陌生,正是赵如柏嫡亲的舅舅。
邵春晓完全是借了赵文忠公的势,从一个小小的秀才,科举为举人、进士、选官、入仕,一步步的爬上来,竟入了皇上的眼,如今为浙闽总督。
当年邵氏之所以会由外室之身被扶正,自然与邵春晓在官场的地位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邵家与单家关系本就微妙,如今福州城被围,邵春晓是没收到消息呢,还是故意不发兵呢。赵青怡心如电转,微声道,“七叔,可是邵大人犹记前嫌?”
单兵眉心一皱,将手一挥,“不要胡说八道。”
“七叔,不如我代七叔去走一趟,寻一寻援兵吧?”赵青怡道。
单兵想都未想,直接回绝,“你不成,你一个弱书生。何况如今福州城外围的似铁桶一般,哪个能出得去呢。”
赵青怡见单兵容色憔悴似老了十岁,眉宇间有掩不住的焦灼,将心一沉,“七叔只管将信物给我,我自然有法子送出去的。多一条道,总是多一分把握的。还是七叔信不过我。”
“青怡,你莫要多想。”单兵起身,扶住赵青怡的肩,来回溜达着走了两步道,“单家与邵家的事,那是私事。如今福州城虽危急,守住它,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你想一想,若是邵大人为了把我弄下台,不来救援福州城,对邵大人本身有什么好处呢?若是福州城出了岔子,他这个总督之位坐不坐得安稳都是两说呢。”
赵青怡文人心思,总是想的远些,单兵并不算外人,赵青怡也不瞒他,遂道,“七叔,您想一想,这次大同关生变,才使得鞑靼人破关而入。现今朝廷,乃至国家,虽说不上盛世繁荣,但是,一个清明还是算得上的。依我看,国家未有亡国之兆,焉何有大同关守将谋反呢?难道凭着鞑靼人就能收买大同守将不成?”
“这里面的内情,我虽不得而知。不过,这些天,我没事总是多几分思量。”赵青怡拧眉道,“现在,事已不能照常理来推测了。鞑靼人一分为二,其一逼临帝都城,现在也不知道帝都安危呢。其二则驱马南下,要我说,鞑靼人也不是傻瓜,自大同入关,到帝都不过三五日快马即到。可是南下路途遥远,一路补给且不说,这样远途奔袭,天时地利皆不在鞑靼人那边儿,他们想要得胜,并不容易哪。但是若非有必胜的把握,鞑靼人怎么就这么直接南下了呢?”
“偏偏鞑靼人一南下,海上的盗匪们也闻了味儿一般,联手上岸。”赵青怡看向单兵,正色道,“七叔,事情,可能比我们想像的更为复杂。但是,很可惜,再多的消息,我们也不知道了。眼下,福州城十几万百姓的安危都在七叔的手里呢,七叔想一想,若是出了差错,哪怕邵大人总督之位不保,但是首先要对福州城负起责任的人就是七叔你这个守将呢。”
“七叔,依我看,咱们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
单兵这里艰难,林永裳那头儿也不好过。
自从解决了徐家之后,整个扬州城里有头有脑的人家儿都乖的跟三孙子一样。林永裳说一,他们绝不说二。
当然,纵使说二,也是在私底下说。
这不,在私底下,就有人骂徐家人脑袋抽了,这个时候敢去火烧粮仓。他娘的,你徐家人不要命,俺们也要命的啊。
想一想吧,这个节骨眼儿上,扬州城无粮,甭用鞑靼人打进来,自己就得先哗变饿死。你徐家再神通广大,你与鞑靼人能有啥交情?
把他们引进来,对你徐家有啥好处不成?
不知内情的,这么骂。
知道内情就得感叹了,其实扬州城三大粮仓,北仓是最小的一个。
徐家会私下把粮仓烧了,绝不是与鞑靼人有交情,想引鞑靼人入城。他们只是受不了林永裳的嚣张,把自家子弟捆去修城筑墙。
寻常人家儿的人抓就抓了,做苦力就做苦力了,谁叫他祖宗不争气,上头没人呢?
可是,徐家那是什么门第啊!您怎么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上次因为徐秉生之事,永定侯一怒之下把徐家人都逮进了大狱,这就挺打脸。
如今,愈发不拿徐家当回事儿了。砍了徐秉生不算,如今徐秉臣不过是小孩子,写了篇文章发了一发牢骚,然后就被捉过修城墙。
孩子天天累的跟狗一样,嚎着哭着喊着叫着,不肯再去做工。偏偏总督府的人就这么铁面无私,拖地上拉着去,你也得去。
装病装疯都没用,只要你有一口气儿在,你就得去筑城墙。
你林永裳也太不拿我淮扬徐家当回事儿了吧!
徐家人彻底火了,他们私下烧了北仓,完全是想给林永裳一些颜色瞧瞧。若是真的鞑靼人的奸细,怕是一口气将三大粮仓烧光,那才叫林永裳为难呢。
徐家原本的打算是,我烧一个北仓,然后,你林永裳不得为粮食着急么?然后,我出粮食,把家里孩子赎回来。哪里就料到林永裳这样的厉害,直接把徐家灭了口。
林永裳这一出手,所有淮扬世家豪门俱噤若寒蝉,不管是否真的格外的欣赏抑若痛恨林永裳的,对于现下淮扬城里林总督的命令,世家豪门无所不从。
叫出钱出钱,叫出力出力,叫出人出人,叫出粮出粮。
倒不是这些人就真有这样好的思想觉悟,完全是被林永裳的雷霆手段给吓着了。
如今鞑靼人围攻扬州城数日,永定侯带着麾下将士经过了大大小小百余次的守城大战,其间辛苦,不言而喻。
将士多有损伤,如今林永裳不得不来借人了。
虽然组织了预备役,但是那多是百姓,在鞑靼人面前,实在是白给。林永裳知道,这些世族豪门家里都有府兵侍卫,战斗力也都可以。
总督府的茶可并不好喝,林永裳先礼后兵道,“前儿接到帝都的飞鸽传信,鞑靼人的可汗萨扎已经被陛下打败,亡命逃回西北去了。所以,北上的鞑靼人已经撤兵了。”其实林永裳这完全胡扯,明湛派河南湖广兵援淮扬浙闽的谕旨刚刚发出去,还在路上呢。自从鞑靼人入关,淮扬与帝都的联系就变的艰难起来。说是飞鸽传讯,鞑靼人箭术好,脑袋上见着鸽子就是一箭,不知有多少消息途中丢失。
但是现在,为了借人,即便是谎言,林永裳也得装出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说了。好在林大人于此道颇是擅长,谁也瞧不出半分的假来。
这个时候,这个消息,对于在座的诸位都是再好不过的好消息了。诸人脸上都多了三分喜色,纷纷道“皇帝圣明”。
自从知道帝都被围,不但林永裳他们这些做朝臣的担心帝都的安危。就连在座的诸位,也在暗中几番猜测,小皇帝的椅子是不是还能坐的安稳哪?
现在,他们倒不必再怀疑这个问题了。明湛保卫了帝都城,打退了鞑靼人,他的椅子自然还是稳的。而且,让他们更为高兴的是,朝廷接下来必然要派兵支援江南,江南的危机马上就要迎刃而解了。
金家族长金正庸如此一说,谁知林永裳却面露忧色道“扬州城守军四万,这半个月,我们牺牲了足有两万将士的性命。外面鞑靼人兵精马快,箭术高妙,彪悍凶勇,有备而来。虽然会有帝都军南下,但是自帝都到扬州的距离,再快的马,没有七日是到不了的。何况,前来救援的,不一定都是骑兵。”
“若是扬州城守不住,林某自不消说,失土之责,按律当斩。”林永裳肃容道,“林某也等不到那时候,皇上将淮扬交到我手里,我却守不住扬州城,看他失陷,我是无颜再回帝都的,自当与扬州城共存亡。”
“林大人莫说这种话,以皇上之圣明,以林大人之强干,援军定会赶来的,咱们淮扬必是安稳的。”钱端云温声道。
“是啊是啊。”后面附和者颇多,能在林永裳面前有座儿的,自然不是扬州城的无名之辈,他们一个个精明无比,自然知道肉戏要来了,故此,纷纷出言安慰林总督,只盼着少出点儿血。
林永裳摇一摇头,“如今扬州城的情况,我比你们清楚。鞑靼人南下,至少五万精兵围攻扬州城,能守住这半月已是侥天之幸,永定侯带兵有方了。”
“若是扬州城失陷,鞑靼人不会去抢那些穷苦百姓,倒是诸位,先人的基业都在这里,先人的坟莹也在这里。”林永裳叹道,“若是诸位不能助本官一臂之力,将来,扬州破城,诸位家业财产妻子儿女,能保得住哪个?”
林永裳话到此处,诸人已明白总督之意。但是,就此事,诸人实在为难。
说老实话,这年头儿,朝廷不准百姓私设府军,哪怕你朝廷命官也一样。你敢私养府军,啥意思啊?要造反哪?
但是话说回来,这些豪门世家,家业大了,哪个能不请保镖侍卫呢。
林永裳虽然将利害之处都说了,可是,无缘无故的,谁也不愿被人摸清了老底。
“唉,这个时候,家丁护卫的,诸位也不只是为了护城,更是为了护家啊。”林永裳道,“若是扬州城保不住,哪里还有家呢?”
“妻子儿女被人掳掠为奴,万世基业被人分刮一空,将来又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呢?”
“若是诸位肯伸援手,既是救了本官,亦是救了自己。”见无人开口应承,林永裳只得再给了一些甜头儿,道,“将来论及守功,就是皇上也要说咱们淮扬人有良心呢。”
软的不行,这些人依旧是不吐口儿。
林永裳也不能把人一串儿的抄家都宰了,索性请他们到城墙一观。
这些人俱是世家豪门的掌门人,养尊处优,阴谋诡计惯了的,哪个见过这等血肉横飞,你死我活,刀来剑往,乱箭齐发的场面。虽然极力保持着面上威仪,仍是失了颜色,寒气自心底往骨子里透。
林永裳望着两方血战,沉声道,“我们杀鞑靼人,鞑靼人杀我们天朝人,这是永远解不了的仇恨。鞑靼人什么样,不必我说,诸位见多识广!想一想吧!若是鞑靼人破城,可会跟你们讲道理,不抢不砸不杀不奸不淫!”
如此一来,诸人实在是撑不住了。
哪怕真的会有帝都援兵,但是若是援兵到时,扬州城已经破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林永裳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鞑靼人若是破城,难道他们会抢衣不敝体,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么?翻箱抄底的找不着二两银子!
错了!
只要扬州城一破,鞑靼人抢的必定是世家豪门!
亲瞧了回现场,这些人总算答应把府兵借出来。当然,他们也得留下一些护院啥的,但是就这些人一凑,也有八千人。
这八千人不同于那些临时组织起来的百姓,他们都是有战斗力的,有一些武功还不错。
反正是能弄来的人,林永裳都弄来了。
哪怕是啥也不会的百姓,只要是男人,总会砍人打架的。
就是徐盈玉也跟永定侯夫人箫氏出来帮着输送药材,打个下手儿什么的。
段文倩自钱家出来后,就在善仁堂里打杂儿,张太医见她手脚俐落,又识文认字,也不知怎么想的,与段文倩谈过之后,倒把段文倩收在身边做了个女弟子。
扬州城自开战以来,张太医是领着善仁堂里的御医再加上扬州城所有的大夫们,日夜轮流的守在伤兵营。就这样,大夫的人手还是不够使。
段文倩着男装,由于实践对象实在是数不胜数,段文倩直接由学徒,成了主治大夫。
143、更新 ...
段文倩在照顾人上面有着独属于女性的天分,她马上注意到了伤兵被送下来,有些伤的重,有些伤的轻。有些还能站着,有些完全是被人抬下来的。
大夫呢,就那么几十位,连段文倩这样的学徒都成主治大夫了,可见医生紧俏。
段文债就抽空与张太医、徐盈玉商量了,把病人分出来,别轻的重的都搁一个屋里呆着,那些实在站不住的,你就得安排床位给他们。能坐住的,一把椅子就够了,还节约地方。
段文倩这样一提,直接导致了后来大凤朝医院的产生。
在此时,不得不说,段文倩提议在伤兵的治疗上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在诸人的商议下,重症病房的雏形都出来了。
但是,接着大家马上意识到,那些重伤的人,也需要专人的照顾。
而照看病人这方面,大夫看伤都来不及,是绝对没有空的。找几个勤务兵来,粗手笨脚,不顶大用,许多事情都要段文倩手把手的讲解教授。
徐盈玉灵机一动,仗都打起来了,也甭说什么男女避嫌了。闺中少女,自然不能强求人家出来照顾伤兵,但是结了婚的妇女没问题吧?
平民百姓家的妇人,哪怕平常也要做工下地带孩子养家,一把力气,手头儿还快,告诉她们一些医学上的注意事项,乍一上手,便将那些手脚无措的勤务兵换了下来。
原本段文倩一个女人跟在一群男大夫身边给一群伤兵包扎正骨什么的,挺惹眼,可是,如今来了一群妇人,一下子就显得很正常了。
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大家似乎也把那些拘谨抛开了。甭管人家是男是女,反正是救了你的狗命,若是这时候敢得罪大夫,嫌命长吧?所以,伤兵营里的人都乖乖的叫一声“段大夫”。
“倩姐姐以后就在善仁堂里当坐诊大夫吧?”
“还差的远呢。”段文倩与徐盈玉一道用饭。战争时节,即便是伤兵营里的饭菜,也没有太好的,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段文倩与徐盈玉虽然出身书香,但也不会去计较挑剔。
段文倩脸色柔和许多,对徐盈玉道,“以往在家时,我也念过内经、伤寒论什么的。如今真正学起来,才知道以往看的不过是皮毛罢了。”
“姐姐不回帝都了吗?”
段文倩喝了口冬瓜汤,浅笑道,“回去做什么?盈玉,我已经看透了。此生此身唯愿极于医道。倒是你……”
段文倩虽然在总督府的时间不长,但是徐盈玉与林永裳,男未婚女未嫁的常在一处儿,女人独有的直觉让段文倩似乎也瞧出些什么。只是,段文倩自幼受的教导,徐盈玉不主动提,她也不好多说。只是她有今日,徐盈玉对他帮助颇多,想一想,段文倩道,“以往在大爷过逝时,我觉得,我也跟着死了一半儿。后来,父亲母亲祖父他们过来,我也算看明白了,这日子,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只有过的顺心了,才是真的。”
“以前,我为了夫家名声娘家名声,这样苦熬岁月,可是到底也没人肯知我的情。”段文倩温声道,“我让别人顺心了,却没有人肯让我顺一顺心。”
徐盈玉温声道,“姐姐如今也好了,就别再想那些事儿了。”
“是啊。”段文倩笑,“日子虽好了,名声却坏了。”自己什么个名声,段文倩也是知道的。若非她是死过几回都没死成的人,估计现在又得去死一死了。
“姐姐何必看这一时一刻,要我说,姐姐现在就好的很。”
段文倩笑笑,略含深意的看徐盈玉一眼,“是啊,本就不必看这一时一刻的。”
再说林大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为表示对军队的关怀,不但时常亲上城墙观察战事,他还赶着吃饭的点儿来探望伤兵营。
乐山跟在林永裳身边儿多年,鬼精鬼精的,悄声念叨着,“大人,听说徐大人这些天都在伤兵营忙呢。”
林永裳完全像没听到一样,一脸大公无私,只管驱马向伤兵营去。
这些伤兵见到总督大人,那自然是欢欣鼓舞,要搁往时,他们哪有福气能与总督大人面见呢。林永裳一一看过,还说了几句话,尤其对张太医等医生,在这个时候,响应政府号召,前来支援战事啥的。反正是把人夸的跟天使似的。
其实这都是费话,你林总督都下令了,谁敢不来啊!
张太医等也不能不识时务啊,与林总督互相吹捧了几句。
林总督温声道,“我听说这次有不少妇人自发前来照顾伤患,我淮扬百姓,高风亮节,着实令人赞叹哪。”
张太医自然要为段文倩徐盈玉扬名,道,“都是文倩与徐大人想的法子。伤兵太多了,我等大夫有限,男人粗手大脚,照顾伤员是不成的。还是她们提议,倒是不少妇人明理,过来帮忙。”
林永裳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是其装傻充愣的功力绝对一流,笑问道,“徐大人与段大夫实在是慧颖可嘉啊,不知道人在否?”徐盈玉与段文倩就在帐中一角说话儿呢。这会儿徐盈玉实在是懒得见林永裳,索性离的远远的,不承想,林永裳偌厚脸皮,亲自点名。
徐盈玉为官身,自然带着段文倩一前一后的过去,林永裳也不摆架子了,先是对着徐盈玉一揖道,“徐大人奉太后之命南下,如今善仁堂相助本官多矣。如今徐大人又亲至这里帮忙,林某实在多谢了。”
徐盈玉瞧着林永裳身上还披着自己送去的衣裳,人模人样的瞎客套,心里的小火苗儿蹭蹭的往上蹿。这个贱人,知道她不愿意理会他,还特意点她的名儿。早知如此,衣裳就该拿去给狗穿,也不该给这贱人。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徐盈玉自然不好轻受一省总督的礼,遂落落大方的还礼道,“林大人客气了,太后娘娘系系万民百姓。这个时候,下官能帮衬一些,能为淮扬的守卫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是下官的荣幸。与总督大人的辛劳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守卫淮扬,这是本官的责任所在。”林永裳多看了徐盈玉两眼,见徐盈玉脸色还好,便放下心来。转而赞了段文倩几句,这才匆匆的走了。
林永裳出了伤兵营的门,乐山悄悄埋怨他,“大人,你也太冷淡了。你没瞧出来,徐大人还在生你的气呢。”
“闭嘴。”林永裳淡淡斥一句。
林永裳的一颗心大半放在战场之上,若是守不住扬州城,全体玩儿完,还说个屁的情分呢。再者,他身负血海深仇,这个时候,即便他有心,也不敢娶徐盈玉。不为别的,怕连累人家。
可是,若说是叫林总督大大方方的放手吧,他又于心不甘。
多好的丫头啊。抚摸着身上光润的狐裘,林总督暗暗的想:长的好,善解人意,就是有些小脾气,不过,林总督以为他大海一样宽阔的胸襟完全可以包涵徐盈玉的脾气。
这么好的丫头,叫他让给别人,林总督怎能情愿?
但是,现在若是想娶徐盈玉,不说林永裳自身这里的妨碍,就是徐家,也十分有难度。
不过,林永裳现在还不愁这些。毕竟他把徐家本家给斩了,按理,徐盈玉就得守孝,起码还有一年的时间呢。他就不信,没有转机。
帝都,徐家。
尽管现在江南仍陷在战火之中,但是徐叁格外消息灵通。早一步得到本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顿时惊的手脚冰凉,冷汗直冒。
满门抄斩!
虽然他一直不喜欢本家,可那毕竟是他的本家。
他的嫡母生父以及同父异母的兄弟们以及那些不大熟悉的子侄们……徐叁完全想不通,他在帝都为着林永裳的官司这样尽心尽力,林永裳究竟是怎么生的心肝儿,竟然抄了徐家!
王八蛋!
徐叁怒上心头,劈手就摔了一只茶盏。
徐叁一直非常厌恶本家,与本家完全是神离貌不合。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想看着本家出事情。
这年头儿,讲究宗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徐叁更悲催的地方在于,宗家荣吧,他完全借不着光;宗家有损,他就得跟着倒霉。徐叁不禁想到,究竟是怎样的罪名,才使得林永裳一怒之下满门抄斩!
思虑至此处,徐叁心下一紧。
他并不怀疑女儿的眼光,几个孩子里,徐叁最喜欢的就是徐盈玉。若非徐盈玉是个女儿家,现在定是徐叁的左膀右臂了。
有许多事,徐叁也愿意听一听女儿意见。
从徐叁本身来讲,他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
女儿信中字里行间,都让他看到了一种对林永裳的关切中的淡淡的情谊。
徐盈玉并非那种不理智的人,若非没有特别大的把握,女儿也不会写信回来叫他力保林永裳啊!而徐叁,完全是把林总督当做自家准女婿来保下的。
在徐叁看来,这绝对是一桩天作之和的婚姻啊。
三个儿子虽各有专才,也在皇上跟前儿挂上了名号儿,但是,徐叁得说,儿子里没有特别适合从政的。三个儿子的秉性啊,在朝中怕有限了。
而,徐盈玉若是能与林永裳联姻。
这几乎解决了徐家下一代青黄不接的尴尬情形。
林永裳虽然年纪略大女儿几岁,身世上也有几分妨碍,但是奈不住皇上信他,器重他啊。而今的话,林永裳的身世在皇上那里完全已经铁板钉钉,后患全无了。
且观此次江南之战,只要林永裳保住淮扬,就是大功一件。再加上淮扬正在进行的盐课改制,只待盐课改制顺利完成,三年总督平安度过,林永裳的锦绣前程也就定了。
哪怕先前女儿还未对林永裳生出情谊时,徐叁对林永裳那就是相当程度的看好啊,只恨林永裳不是自家儿子。如今,这样有本事的林永裳要做他的女婿啦,徐叁简直是求之不得,就等着林永裳来提亲,算日子成亲了。
徐叁欣慰的以为,这一次,女儿的眼光总算正了一回。
可是,他娘的,你林永裳怎么回事啊!
你他娘的把老子的本家都宰了,尽管老子也十分讨厌他们,恨不能没有这么一群倒霉亲戚!但是,你还想不想与老子联姻啊!
你还想不想娶老子的闺女啊!
徐叁几乎要确定,是不是姓林的不老实,使出美男计把自个儿闺女给骗了!
若是如此,徐叁定要替女儿讨个公道回来!
如今,徐叁私下得到本家出事这信儿,很要命的是,待到此信儿传回帝都,不论如何,他就得上本辞官守孝了。
锦秀仕途刚刚开始,就遇到这等悲催倒霉事儿,叫谁不得骂娘啊!妈的林永裳,不但是骗了他的宝贝闺女,连带着还连累了徐相的仕途,徐相已经决定是,死都不能把闺女嫁给这姓林的去!
徐叁在家里骂骂咧咧的生闷气,明湛在宫里却是心情大好。
经过这一场战争,虽然损失不小,但是明湛也不是没有长进。
起码,在最开始,他面对战争时的紧张,已经完全转为从容不迫了。
如今阮鸿飞回来了,明湛也急着问一问阮鸿飞海上的情形。
俩人一道用过饭,阮鸿飞抱着明小胖在怀里,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唏嘘庆幸道,“幸亏屁股没瘦,你屁股翘的很,若是也跟着瘦了,就不好看了。”
明湛吊着眉毛瞪阮鸿飞,“跟凤景明没怎么着吧?”
“你这又说到哪儿去了?”阮鸿飞对于明湛吃的没边际的吃醋,实在是哭笑不得。
明湛恶狠狠的道,“我早听说了,当年那小子听说你死了,还常去你坟上祭奠呢。你说,若是他对你没那个意思,他能干这事儿呢?”
阮鸿飞笑,不在意道,“多少年的事儿了,你还拿出来说嘴。”
“飞飞,凤景明如今怎么样了?”
“海上的人马估计要退了。”阮鸿飞道,“李方已经被我解决了,你知道了吧?”
明湛点点头,反手搂着阮鸿飞,心有余悸,“以后你可别去了,我宁可自己来。知道你被人劫了,我担心的都睡不好觉。”
阮鸿飞笑道,“这有什么?以前比这还危险的事儿不知道有多少,李方劫了我,也不过是想待价而沽罢了。只要我价值所在,就是安全的。何况我与他之前还算有交情,否则,也不能给他劫了。他对我还算客气,并没有吃什么苦头儿。”
“万一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湛强调着事情总有意外性,摸摸阮鸿飞的脸,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情话,“这种事,以后不要你做。你就跟我在宫里呆着,咱们不论好坏,永远在一块儿。我可不想再与你分开,担惊受怕。”
趁阮鸿飞感动的一塌糊涂,明湛狡猾的问,“飞飞,你可真厉害啊,听说你把凤景明的老窝儿给抄了。又把李方的老窝儿给抄了。唉哟,可羡慕死我了。”
阮鸿飞桃花眼一瞟,就看到明湛亮闪亮闪的双眼正闪烁着金子一样的光泽,知道这胖子的财迷眼红病又犯了。阮鸿飞揉捏着明湛的屁股,就有几分动情,“银子当然有,不过李方那里只是捡了个落儿。刘影带路抄的,他说了,他带路,总得有朝廷一份儿,我把你的一份儿分出来了。”
明湛舔阮鸿飞一口,这狐狸的耳朵格外敏感,这样一舔,明湛觉着阮鸿飞的呼吸深沉几许,动作也更有力度了。明湛心里暗笑,刁钻道,“不行,李方的东西都是抢来的。他打哪儿抢来的,还不是自江南么?那本来就都是我的。”
“放屁!”阮鸿飞拍明湛屁股一记,骂他道,“亏你长了脸,好意思这样说。李方后来生意也做的大了,若是靠抢,他能有现在的产业?”
“不是抢,也是官匪勾结,按律当抄没家产。”明湛恬不知耻的开口,“按理说,凤景明那些也是我的。”
“就是你的产业,也是我的。”明湛七手八脚的撕扯着阮鸿飞的裤带,嘀咕道,“你人都是我的,那些身外之物,自然也是我的。”
没脸皮的东西!
真好意思说的出口!
阮鸿飞叹道,“明小胖,你别是穷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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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疯了的明湛被阮鸿飞狠狠的收拾了一回,当然,明湛做的也很爽,虽然是在下面,不过,他家飞飞人长的漂亮,技术又好,他也有享受到。
俩人折腾了大半夜,才沉沉睡去。
以至于第二日明湛不得不撇着腿上朝,明湛腰酸屁股疼的抱怨道,“幸亏是穿袍子,这要是外面只两条裤腿没个遮掩的,人家还得说我外撇八字呢。”
阮鸿飞向来习惯与明湛一道早起。听到明湛这话,阮鸿飞就猜到明湛在打什么主意,不禁笑起来,帮明湛正一正金冠,于他耳边低语道,“讹我那些银子,这一个月,你甭做在上面的梦了。”
明湛摸一把阮鸿飞的腰,边揩油边道,“我做啥梦了,一码归一码,那银子本来就是我的。”
“放屁。”阮鸿飞笑斥。
明湛马上一撅屁股,放了个奇臭无比的屁出来。本来俩人相对,结果明湛憋个屁出来,立时转身屁股对着阮鸿飞,把阮鸿飞恶心的够呛,伸手揍他两巴掌。
哪知这小子素来没脸皮惯了的,嬉皮笑脸道,“以后你再亲我时,我就憋个屁给你。”
阮鸿飞扶住额头,赶紧打发明湛上朝去了。
天哪,他是怎么喜欢上这样没脸皮的家伙的?
阮鸿飞这人吧,心眼儿多。
他本来早把给明湛的银子准备好了,但是,他不现在给,找各种理由推脱。反是先是撺掇着明湛找凤景南借银子。阮鸿飞话说的漂亮,“你早先是在云贵呆过的,云贵的日子比帝都过的可充裕多了。俗话说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如今你遭了难,二贱还不得资助你点儿?”
明湛道,“你还不知道,父王防我跟防贼一般,我每次想弄点儿银子,都难的很。不过万儿八千的,还不够路费呢。还得遭他念叨许久呢。”
“这回跟以前怎么能比呢。”阮鸿飞就格外看的开,“以前你那是无中生有的要敲钱,二贱又不傻,他能给你?你这次遭难,长眼睛的都看到了,写封信试试呗,他不给你也没啥损失。”
明湛琢磨了半晌,还是厚着脸皮写了一封信给凤景南。
信中写的那叫一个凄惨哪,明湛说了,如今他为了省银子给经受战火的百姓过年,每天只吃两顿饭,还都是稀的,低头能从稀汤里照出他那花容憔悴,花颜失色,惹人生怜。自从战争开始到现在已经瘦了足有十斤,衣裳都松的系不住裤腰带了。如果你凤景南真是亲爹的话,能支援一点儿就支援一点儿吧。
反正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啦。
凤景乾一看,大为惊诧。
明湛派的这送信的人吧,一身破烂,还特能哭。
哭起来一韵三叹,抑扬顿挫,闻之悲切,见之伤心。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二驸马展少希。
展少希以往主管着破除封建迷信的工作,做的非常不错。明湛想着,若是想从凤景南这里讹出银子来,恐怕得派个有份量的人去,他就想到了展少希。
明湛先给展少希看了一眼他写的信,让展少希心里有个数儿。
皇帝陛下的信把二驸马麻了个好歹,其实展少希真不乐意去。虽然他对皇帝陛下非常忠心,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去骗太上皇与镇南王殿下啊。
皇帝陛下已经这样一根肠子八个心眼儿的不好惹了,能把皇帝陛下生出来的的亲爹能好惹到哪儿去啊?
展少希心里虽自有一番小九九,明湛才不管呢。
这世上哪有光占便宜不吃亏的道理啊,明湛道,“把事情做好了,朕给你放假。你就只管着破除封建迷信江湖骗局的事儿好了。要是办砸了,嗯,你自己想想看吧。”
展少希回家一番思量准备,找两件最破旧的衣裳,一路只磨不换,蕴藏好情绪,就到了镇南王府。
凤家兄弟一看,这是二驸马啊,天哪,堂堂驸马都混到这步田地了,帝都现在得是什么王八蛋样啊!
别说凤景乾的心一时沉到谷底,面上深沉如水,就是凤景南也焦切起来,他儿子自己当的家啊,凤景南忙问,“当时天津港招商,听说明湛进账不少,银子还没来得及花,鞑靼人就来了。再者,鞑靼人也没能攻进帝都城啊。只要有银子,有什么可怕的?”
展少希早有腹稿儿,温声禀道,“回叔王的话,此次大同城兵马损失过半,每户军属皆有五十两银子的补偿。再者,大同城里被劫掠后的百姓,棉衣粮食都指着帝都救济。这两笔,就是几百万的开销。还有先前鞑靼人来时,陛下命帝都外坚壁清野。能带走的百姓带走,带不走的,就地烧毁。如今鞑靼人退归西北,百姓家无存粮,陛下已命各州府放粮救济,仍差数十万石。陛下想着,能不能先从叔王这里借些粮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