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以东方不败此时的武功,本来绝不是罗钰的对手。而他却比之多了整整一世的临敌应对之机,加上招数和身法奇诡多变,罗钰却本就心虚气躁,此消彼长之间,两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任我行之前还担心东方不败很快会败下阵来,可不过片刻便注意到,哪怕明知罗钰武功要高出他许多,还要同时力敌数人,东方不败一柄长剑迅疾如电,应对镇定,章法有度,丝毫不乱。长剑落处,必有人倒下,血光飞溅中,他仿若不见,举手投足之间,竟隐隐有开山立派的宗师气度。
这种自信雍容的气度,和习武天资无关,若非有身经百战的临敌经验和睥睨天下的绝世武功,是万万假装不出来的。可偏偏从他的出招来看,此人武学的根基却又浅薄得紧。
稍一分神,突然左肩一痛,已是被人一刀砍中。
任我行猛然一声断喝,眼中厉色大作,反手倏地探出,五指成爪,竟直接插入偷袭那人的胸膛,再探出时,手掌中血肉一团,竟是将那人一颗心硬生生的挖了出来。
血淋淋四溅的各种液体,骇得众人攻势一缓,不由自主的退开了几步,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抱腹狂呕起来。
但他怀抱婴儿,虽然不碍行动,但总是少了一只手使用,抓心之后,一时不及收回,终有那大胆之人发一声喊,闭着眼挺剑而出。
右胸中剑,仿若透胸而过,一阵闷痛,如同重锤击在心口,任我行闷哼一声,吐出口血来,他先前不顾压制毒性强行开口说话,到底还是落下了祸根。
任盈盈一双小手紧紧的攀住他胸前的衣襟,还没完全张开的脸上溅到几滴鲜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的。也管不得这许多,惟恐是自己带毒的血液,侧身避开一杆铁枪,用衣袖先粗粗的为女儿擦了一下脸。
东方不败皱起眉,目光往习武场背后的山壁上一扫。
若是他没记错,那里的巨岩背后,有一条前人设下的暗道,一路向下,通往太行群山间的一个山谷里,而这个山谷,就在黑木崖后山之下。
只是,他又不能直接告诉任我行那里有条暗道……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挺枪和任我行斗在一起的那人突然被凌厉的掌风扫的倒飞而出,正正好好,撞在山壁的暗道入口的巨岩上。东方不败眼睛一亮,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细细簌簌的碎石纷纷从巨石上滚落而下。但山壁却仍然还是山壁,完好无缺。
东方不败剑势一顿,莫非隔了一世,不光任我行多了一场叛变,连黑木崖上的布置也有所不同了么?
为人处世,他素来当机立断,既然后路不通,那就往前冲。
目光往四周一扫,衣袖轻摆,一蓬“黑血神针”如雨般在暗夜中无声无息的散出,围在他身边的四五个人纷纷惨呼着倒下。
罗钰看出他的意图,厉声高喝:“一个都跑不了……”手上铜棍使得更急。
葵花宝典分剑气两卷,华山那些庸碌之徒都能分出剑宗气宗,东方不败沉浸其中十余载,又如何分不得?在罗钰的一根铜棍之下,反倒渐渐的将其中剑招分离出来,愈渐纯熟,虽到不了融会贯通的大成之境,此时到颇显出几分越战越强之态。
忽闻身后山壁处又是一声巨响,声音空洞,竟似还有山石滚落的回音传来,罗钰招式一顿,连忙回头去看,但他身在明处,山壁却隐在一片黑漆漆的暗处,看不分明。
原来并不是黑木崖上的布置有所改变,而是那山壁后的暗道时日久远,被巨石挡的严严实实,一人之力,实难将它撞开。东方不败也是只知道这里有条暗道藏在巨石之后,又哪里清楚手下人将巨石开凿时究竟花了多少力气。
那人被任我行一掌震飞,撞在巨石之上,也只是稍稍将它撞的松动,之后近处的几人连连出掌击开纷落的碎石,合众人的掌力,这才最终将巨石震开一个缺口,露出了后面的暗道,滚落下去的石头传出阵阵回音。
东方不败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刚准备往外冲的脚步立刻掉转,趁着罗钰回头分神之际,身形向那山壁倒飞而出。
没想到这回任我行的反应要比他更快,箭一般的倒掠回来,经过他身边时,空着的手还不忘将他一拖。
东方不败再次暗恨了一下自己这时明显跟不上的内力,一手被任我行拖着借力,身体去势更疾,另一手朝后挥出,再打出一丛“黑血神针”断后。
几乎浑身浴血的两人在一片呼号叫骂声中双双掠入暗道深处。
暗道和东方不败记忆中一样,在山腹中迂回着一直往下。只是凿得极粗糙,又低又矮,漆黑的一团,全靠手脚撑在石壁上方能勉强稳住身形。想来那位和东方不败英雄所见略同的某一前任先辈修建这条暗道时甚是匆忙,就那入口处的巨石来看,甚至极有可能尚未完工时便已仙去。
面对如此狭隘的空间,罗钰等人不知东方不败手中还有多少暗器,一时不敢贸然追入。
任我行一手抱着个孩子,另一手又受了伤,无法借力保持平衡,摸黑当先而行,脚下不住的带起踩上细石碎屑打滑而发出的沙沙声。
嫌任我行这般走的实在太慢,东方不败循着声,伸手挡了他一把:“还是我来抱盈盈。”心里既然打定主意要和他一较长短,言辞之中,不知不觉的便褪去了那份故意做出来的恭顺。
罗钰虽然一时不敢进来,但只要着人在暗道的入口处点上一把火,火起的烟雾倒灌进来,虽说这条道其实另有出口通风之处,只要再走过几个迂回口,哪怕罗钰把整个黑木崖都烧了,都熏不到他们。可任我行身上的毒,却不知还能耽搁多久。
黑暗中,模模糊糊看到任我行的身形只稍稍一顿,既没将任盈盈递过来,也不接话,然后就像全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继续一步一滑慢慢的往下走。
“如此逞强?”东方不败眉一挑,暗自琢磨,“还是仍然对我不放心?”
不过他知道此时不宜勉强多言,既然有人不领情,也不再提。默默的跟在后面,每到了稍微平坦之处,便从剩下为数不多的“黑血神针”中拿出一根,按照自己手撑的高度位置,细细的插到石壁上。若有人胆敢贸然闯入,落脚方稳,手一撑石壁,就会撑到针尖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暗道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听不清晰了,却有些浓烟飘进来。罗钰果然以为这是个死洞,享想用烟熏之法将他们逼出去。
任我行倒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直极乖巧安静的任盈盈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
东方不败只见任我行又停下脚步,随后听到裂帛之声响起,想来是要为任盈盈蒙住口鼻。可随风涌进来的浓烟越来越多,任盈盈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咳得愈发剧烈,急促的吸气声中还夹杂着细细的异样杂音。
“盈盈先天肺脉有伤,”东方不败听得皱眉,“还是我来抱,我们快些往前走。”
忽然感觉自己这句话隐隐透露出暗道另有出口,极有可能引起任我行的怀疑,微微一顿,又加了一句:“就算我们前无出路,能往里走一些,烟总没那么容易飘进来。”
任我行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把任盈盈的襁褓递过来。
“把手覆起来。”东方不败正要伸手接过,被任我行猛然低声喝住。
他一开口,呼吸猛然一乱。
东方不败微微一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见他弓着背,心里突然联想到任我行那青灰的脸色,顿时恍然。
届时任我行虽然接任教主并没多久,而以他的识见和武功,若不是事先中了毒,罗钰又焉敢轻易去撩他虎须?
而要在他身上下毒,最容易得手的方法,莫过于利用任盈盈的襁褓了。
掀起衣摆,从中衣上撕下两片一掌宽的布片,仔细的缠在手上后,才从任我行手里接过咳得几乎抽搐的任盈盈。
任我行之前走得慢不仅仅是因为少了双手撑扶难行,黑暗中还要防备着可能会伤到抱着的孩子。此刻不用再步步顾虑,即使是中毒受伤之后的任我行也不可小觑,前行的脚步明显快起来。
脆弱的婴儿身体就靠在他胸口,东方不败心念一动,不经意的落后几步,慢慢凑到手中的婴孩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盈盈,别怕。”
感觉到手里小小软软的身子虽然还在一下一下的咳嗽,到底是慢慢的放松下来,东方不败眯起了眼——她果然能听懂。
一个普通的刚生下来不满十二个时辰的小娃娃,又怎么可能听得懂大人说的话呢?
又行了一阵,山洞一样的暗道渐渐开阔起来,开凿的痕迹也越来越平整,随着山壁上触手越来越茂密厚实的藤蔓,一线天光照亮了粒粒漂浮半空的尘埃,昭显着这一路的摸索终于到了尽头,原来外面天已大亮。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东方叔叔是怪叔叔一只~
圆月好寂寞啊!!!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