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门外的风声里隐隐约约的夹杂着几声婴儿的哭叫,似有若无的不甚响亮,却好像拼命在和呼啸的狂风抗衡,叫人生生听出其中的撕心裂肺。
能这黑木崖上如此哭叫的孩子,除了初生的任盈盈,还有何人?只是这初生之时尚未多做哭闹的孩子,此时又为何会哭的如此伤心?
“我去看看。”童夫人刚坐下,立刻又站了起来。她初为人母,最听不得孩子如此揪心的哭声,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今天她自己亲手接到人世的,眼见着这小生命九死一生的挣扎着活下来,此刻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刻飞去把那个孩子搂进怀里,好好哄哄。
东方不败神色微微一变,身形一晃,闪到门前,一把按住她才开一线的门:“嫂子今晚还是别走了。”
虽然印象里这段时间黑木崖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可他既然能重活一遍,又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改变的?
他虽不曾有过生儿育女的经验,此刻却平白从任盈盈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你,你说什么?”童夫人被他如同鬼魅的身形吓了一跳,一惊之下,险些撞到他身上,急急的收住步子往后退了两步,白皙的脸上腾的升起红云,显然还理解差了他的意思。
“哐”的一声巨响,脸上的那两朵红云还来不及爬上耳后,就立刻被吓得褪了回去。
东方不败眼疾手快,门被撞开的瞬间,借着烛火最后一丝光亮一把将她往后一拖,直接扔到床上,避开了两杆寒气森森的长枪,相去不过数寸。
两杆枪分从左右交叉,一刺不中,立刻回旋退后,四下已是一片漆黑,人影不见,只闻耳边呼呼的风声不断的敲击着大开的门户。
“我等奉教主之命,特来……”其中一人突然朗声开口,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发觉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只冰凉的手。刚感觉到寒毛竖起,咯的一声微弱的脆响,变成了他这一生能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另一人听得动静不对,一面刺出一枪,一面立刻喝道:“不许动手……”手还没伸直,喉口的声音仿佛被利刃一划而过,生生的切断在腹中。
东方不败根本不想知道这两人究竟是不是奉任我行之命而来的,自然也不会去听他们说话,趁他们发声露出身形方位,一举出手,毫不费力的就捏断了第一个人的喉骨后,用他手里的长枪定在第二个人的咽喉上。
“蠢货!”一息之间,两人尽数丧命,随着第二人手上的枪杆落地,东方不败冷笑着吐出两个字。
“东……东方……咳咳……”童夫人被东方不败扔到床上,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一开口,突然后怕起来,一口气没走顺畅,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冷风中,东方不败的衣衫猎猎作响,声音却稳如巨涛中的磐石:“呆在这里,明天天一亮,立刻下山!今夜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永远不要说出口,就连想都不要想。”
不等童夫人答应,足尖轻轻一点,宛若黑暗中的一只巨鹰,朝着越来越轻的婴儿哭声的方向,逆着风,掠了出去。
日月神教,人人黑衣。纵使东方不败并不喜欢这一身死气沉沉的颜色,也不得不承认此时,这身黑衣却化成了在黑夜里最好的掩护。
只余腰间一束红绳,若仔细看,在黑夜中划出一抹艳丽。
掠过一排屋顶,成排结队的参天松木犹如群魔乱舞,无人修建的矮灌木更是像黑夜里满是触手的怪物。却是为一大片靠着背后太行山一脉高崖绝壁的习武场挡去了大半风力。
习武场上,昏暗的火把在漏过松木吹进来的风中摇曳,时不时飞闪出来的火星划落到地上,变成星星点点诡异的光芒。
松木下,三条人影乍分即合,掌风横扫,呼呼有声。
其中一人,身着不同众人的青色布袍,黑髯浓密,正是任我行。
任盈盈被他抱在怀里,许是受了惊吓,闭眼张嘴,求救似的拼命哭喊,声音已经嘶哑,若非借着风势,决计传不到东方不败那里。
周围围着零零总总数十人,从腰上系着的带子来看,在教中的职位各有不同,上至堂主,下到普通教众,若非现在时值深夜,又无人出声喝彩,真要叫人以为只是寻常的教中弟子比武切磋。
届时与东方不败掌权时颇为不同,除却四散各地的掌令旗主外,只有位列日月神教十长老,方能与教主一同住在黑木崖上。其下堂主香主,教中虽也不禁他们上崖居住,备有客房,可各教众难免都有自己的家眷,总是多有不便。久而久之,除了每年一次的聚会外,若非教主召见,平日里都极难得上得崖来,更不用提这么多不同职位的人,同时来到这习武场。
居然连他们是何时上的黑木崖也不曾知道,这任我行的教主当的也太差劲。东方不败远远的看见,心里不由暗念一句。
众人散在数丈之外,将那三人的交手之处团团围住。几十双眼睛,却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交手的三人。偌大的一块空地上站满了人,此处风声已弱,除了任盈盈稚嫩的哭声和不间断的衣袂掌风破空之声外,竟听不到其他声音,连耳语都不闻,愈发显得诡异紧张。
东方不败掠到近前时,其中一人身形一晃,被任我行掌风扫中,喷出一口鲜血,栽到地上。人群中立刻又跃出另一人顶替上去,其余人依旧只看不动。
“教主,大小姐体弱又受了惊,不如还是由属下来交还给她娘亲,也好早些歇息。”
说话的人是朱雀堂长老罗钰,东方不败来不及细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熟面孔,这个人,他倒是记得清楚。当年他接掌日月神教大权之时,此人心中不服,啰里啰唆,最后被童百熊一刀杀了,这才了事。
本来一直以为他是任我行的亲信,现在看来,无论是任我行还是东方不败,他倒是都能找得出不服的理由,纯属一身反骨。
任我行冷哼一声作为回答,抬手又震伤一人,立刻又有一人冲了上来,依旧以二敌一,再次堪堪敌住任我行。
东方不败思绪如电,脚下不停,在他这一句话间,根本没有刻意去掩藏身形,足尖在最外圈的那个腰系黄带的教众肩头一点,行云流水般的微微侧身,手掌翻动间,那人身上的佩剑已经到了他手里。
葵花宝典之前,他的功夫本就是以诡变为长。这些不多依赖于内力深浅的小巧功夫到了他手里,这些普通教众又如何能敌。等那人感到肩骨断裂的剧痛,大叫出声时,他已跃到了最里圈,抬手一剑,如月光初洒,直指罗钰额心。
罗钰听到身后骚动,手腕一翻,压在肘后的铜棍亮出,斜斜一点,棍梢直指剑尖。东方不败沉腕轻抖,看似一剑挥洒的长剑顿时化出数个虚影,将铜棍裹在其中。罗钰横棍一封,“叮”的一声轻响,剑影立散,而铜棍也被悠悠荡开。
“罗钰。”仿佛要确认自己的记忆不假,东方不败指名道姓。
被人叫破姓名,罗钰心中一凛。他并不认识东方不败,只是见对方腰系红带,显然只是个小小香主,可竟能在一招之间看出他棍法中的破绽之处,不可谓眼光不毒辣。教中不知何时,竟有如此后起之秀。若不是他内力不足,那一剑,就不是仅仅只将自己的铜棍荡开那么简单了。
东方不败只身入险境,一人一剑,仿佛有一种即使天下所有人与他为敌,都难堪他一剑的气势。
“这位兄弟是哪个堂的?”
面对罗钰的问话,东方不败的注意力却转到了任我行身上。
任我行在练吸星**之前,武功已经颇有造诣,就算如今手里又多抱了个孩子,也绝不至于轻易就被这么几个人困住。可现在远远地就能看出他身形滞缓,掌风虽然仍见刚猛,却明显后力不足。若不是到了近前,发现那清朗的眉宇之间隐隐笼着一层青灰之气,他简直都要怀疑这一切都是任我行这个老奸巨猾的小人故布疑阵了。
“原来是中了毒,难怪被人欺上头来了还能一言不发。”东方不败突然有些幸灾乐祸。想当年他夺位之时,任我行这张嘴,可是在西湖下的地牢里骂了他整整十二年。只是今日,他还真非出手不可。任我行若是就这么死了,就算他最终还是做了这日月神教的教主,不是从任我行手上夺来的权位,他又怎能叫是报了前世之仇?只有再与任我行站在一处,一较高下,方才不负此生!
“我风雷堂连夜召集三百名兄弟,已在山下待命。”东方不败面沉如水,看向罗钰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不可能!”此言一出,莫说他带来的那些人,就连罗钰也是神色剧变。他这里虽只有百来个人,可还有另一拨人手趁着夜色清理黑木崖上任我行的亲信,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异动,向山下召集人马求援。
“你们的诡计,拖得住黑木崖上其他几个长老,还能拖得住我在山下的人马么?”一直没开口的任我行连施重手,将缠斗的两人双双震退一步,终于缓缓的说出一句话,“还是你已经将上崖的索道给毁了?”
罗钰大惊失色,他只有一夜的时间,安排手下众人上山已是不易,原先只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行事,哪里还敢大动干戈的去会上崖索道?眼下任我行已成困兽,他出奇制胜的突袭险招眼看就要得手。也不知哪个环节提前走漏了风声,还是叫任我行起了防范之心,竟连夜召集手下亲信。
事已至此,他也来不及去想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脑海中只剩下速战速决一途可行。听任我行的口气,他既然是连夜召集人马,那就是说这是在他中毒之后的事了。而且这些人尚在黑木崖下,只要在他们赶到前,将此间之事处理好,那就算是黑木崖上其他的长老,也只能是回天无力了。而任我行身中剧毒,剩下的那个虽然招式精奇,却内力平平。
一念及此,杀机顿现。向身后众人打了个手势,当先铜棍一扫,夹着令人窒息的如刀劲风,向东方不败攻来。
东方不败嘴角噙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不退反进,沉肘一压,剑尖上挑,轻灵的划向他下颚,人已经趁势抢进了罗钰铜棍圈内。
罗钰本来定下的策略甚是高明。
他们那么多人,若是一拥而上,混战之中,死伤惨重不说,难免要让任我行趁乱逃脱。而如此以二敌一的车轮战,大部分人马还是将他团团围住。任我行中毒之后,又要多带个女儿,无力突围。若不束手就擒,那就唯有他体力耗尽的下场,简直就是瓮中捉鳖的好盘算。
只可惜,被东方不败轻飘飘的一句话,击了个粉碎,从而做出最愚蠢的决定。
任我行想来也早就看出了这点,接话接得刚刚好,若没他那句话,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取信罗钰。
要做大事,岂能如此举棋不定,朝令夕改,不但对自己全无信心,连手下人的心跟着都乱了。
原本围在外面的众人见了罗钰的手势,一如东方不败和任我行所愿,纷纷拔出兵刃,涌了上来。
刀兵纷乱之中,或许只有东方不败一人注意到,自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一直被任我行抱在怀里的任盈盈立刻止住了哭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的直转,至始至终,都落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的盯着。那目光,竟似激动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圆月也激动万分哪~强强联手,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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