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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繁茂枝叶中时隐时现的石阶上,一抹身影犹如盘旋飞鸟,来得极快。啸声的尾音还在山间回荡,那人已经从“梅庄”高墙上飘然而落。
锦袍依然,华贵依旧。若非那斜飞入鬓的眉宇间藏也藏不住的一股厉杀之气,直当是一个游湖归来的王孙公子。
果然是故人相识。东方不败微微一笑。
“是你?”
虽然只见过一面,雨化田还是一眼就将东方不败认了出来。
有些人,无论在何处,和什么人站在一起,总能让人第一眼就看到他。这是一种屹立人上的气势,无关身份。现在站在这里的三个人,无疑就都是这种人。
“一别经年,雨大人别来无恙。”
“果然是日月教的人。”雨化田上扬的眉梢挑了一挑。
其实,以西厂的权势,东方不败当日又直报姓名,雨化田若是想要他和日月神教的关系,可谓是轻而易举。
只是雨化田为人自负,自武有所成以来,一直未遇敌手。朝堂上,从大内御卫,到东厂万喻楼,任谁都要逊他一筹。江湖上,他几次遇到的那些所谓成名的高手,也都不堪一击。令他年纪轻轻,倒生出了些许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寂寞之意。直到三年前和东方不败在泰山脚下的客店中交手一场,竟是胜负不分,棋逢对手。他心中大惊之下,不免生起几分争胜之意,竟弃手下的暗探而不用,将闲暇之余都用在了练功上,只为他朝再见之时,能一分高下。
这次接到的平乱之令,他却是嗤之以鼻。
龙椅上那个人坐拥天下,却对日月教紧张万分。而他却看得清楚,日月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帮派而已,教众再多,武功再高,又能如何?当今朝堂内外虽风起云涌,但那一线的平衡微妙而牢固,又有万千训练有素军士将领,还有他雨化田坐镇,又何必去惧怕一个对庙堂无意,又无丝毫行军经验的江湖帮派?
是以自接到平乱之令起,可以说他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不但没费心思去打听这个“普通帮派”的来龙去脉,连日月教教主的名字,他都懒得去听去记。东方不败的名字,他第一次听见时,还名不见经传,如今这个名字已经威震江湖,可他一心只在朝堂,因为种种原因,偏偏又无缘再次听见。
直到现在。
雨化田本来带着人马往黑木崖而去,却在路上收到消息,五岳剑派获悉自家家中反为人所袭,纷纷撤走,回去救援。江湖不乱,他就没了出兵的借口,这来势汹汹的一趟路程,自然也就算是白走了。
而雨化田何等人物,久历官场的尔虞我诈,一眼就看出这只是一出假意围魏救赵的戏码,再派人一探,果然就发觉五岳遭袭的消息都是由杭州城内传出,两相计较,日月教教主的所在可谓是昭然若揭。
能想出如此计策的,雨化田忽然生出了要会他一会的心思。谁想竟在山下听到了东方不败和任我行的啸声,压了数年的那股争胜之心又起,方才提气发话,想要和他们一较长短。却不想自己一心相较的对象,竟是东方不败。
“我还以为江湖上何时又出了如此高手,原来是东方教主。”
雨化田当年认出了日月神教的教众打扮,却因东方不败的一身白衣而拿不准他和日月教的关系。而东方不败遇上雨化田时,对日月神教教主之位仍然心怀不忿,是以当雨化田询问他和日月神教的关系时,出言便以雨化田和西厂的关系暗指应对。如今雨化田再回想起来,一句“东方教主”叫得顺理成章。
可下一刻,一名黑衣教众从门外奔入,向着任我行躬身行礼,口中言道:“属下阻拦无力,请教主降罪。”
雨化田记性极好,那人曾在他上山时就企图拦住他去路,被他一掌震开后又一直追在后面,只是轻功不济,又受了内伤,到此时才刚刚赶到“梅庄”。虽然只是个打了照面的小人物,但他却仍然记得清楚。
那他称的“教主”又是……
看着任我行抬了抬手,那名黑衣人便乖乖地退到他身后,雨化田有些困惑起来:“这位是?”
“既知我日月神教,又岂不知任教主?”
回答他的是从后院匆匆赶来的曲洋。
他听到雨化田运气送音,竟清清楚楚地穿透任我行和东方不败两人的啸声,心知是来了强敌,他虽有伤在身,却也不能不理。谁想才一走到前院,便正好撞上雨化田闹出的这一出小小乌龙。
“任教主?”雨化田皱了皱眉,一贯敏锐的思绪有片刻的空白,转而向东方不败,“你不是日月教的教主?”
“当然是。”
任我行一掌拍到站在他身侧的东方不败肩上,说出口的三个字,曲洋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定力,死死地低着头,方才没让自己当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近年来,东方不败在日月神教内的上升速度可谓是史无前例,而任我行对他又是言听计从,日月神教可以说东方不败早已是半个教主。这一点,有些低层的教众或许没感觉到,曲洋却是一直都清楚。但无论如何,东方不败再惊才艳艳,武功绝世,名义上却还是副教主,日月神教的教主还是姓任的。而任我行现在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无疑是对此最直接的当面认可。可一山不容二虎,日月神教又岂能有两位教主?曲洋心里猛然一凛,莫非任我行这是要让出教主之位?
对于沉浸皇家密事多年的雨化田来说,他既然知道了任我行就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作为上位者,让位一说,自然更觉得不可能。可任我行这句话的意思……
眉头皱得更紧:“莫不成你们还有两个教主不成?”
任我行哈哈大笑,声音朗朗,向东方不败笑了一笑,说道:“雨大人既然和我东方兄弟是旧相识,莫不是觉得以他之能,还当不了这个教主?”
东方不败也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跟着开口:“一教两主,有何不可?”
在任我行开口的一刹那,他就忽然想到了方才从他口中听到的那段话意味着什么。一代代教主口口相传……
此生之初,这教主之位,他势在必得,而到了今日,日月神教之内,他也早就和教主无异,就此公然认下……自也无妨。
“有意思。”雨化田眯起眼,原本就上扬的眼眶更显狭长。饶有兴味地看看东方不败,又看看任我行,右手下意识地在绣花盘线的衣领处捻了捻,“果然有意思。”
“西厂人马众多,雨大人奉命平乱,却孤身前来,岂非也有意思得很?”论嚣张,任我行还真没输给谁过。
“整个杭州城都在本座手里,哪里去不得?乱也好,不乱也好,还不是本座一句话?”声音绵软,话意里却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之意。他既然是奉命平乱,只要他说乱了,一令既出,就是千军万马。而只要他说一切如常,那千军万马也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东方不败神色如常,没有答话,而是向站在任我行身后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
那黑衣人向他略略躬身,随即从怀里拿出一根手指粗细的黑色小管,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呜呜之声如夜鬼嚎哭,尖利地刺破长空,远远送了出去。
“梅庄”外的林子里很快也响起了相似的角号之声,仿佛互相应和,紧接着是山后的院子里,再是山腰处,如哭似泣的呜呜声片刻间一波传一波,越传越远,很快就传到了山脚下。
一道烟花,猛然从山脚下窜上半空,绽放的光亮虽然只有细细的一线,却刺眼异常。烟花掠过空中带起的呼啸之声直刺耳鼓,令人双耳嗡嗡作响。
烟花还未落尽,山上山下,以及整个西湖四周原本插着西厂掌印令旗之处,忽然冒出乌黑黑的一片。从雨化田所站之处看过去,只见无数先前不知藏身何处的日月神教教众统统现出身形,个个一身黑衣,手上所执的兵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密密麻麻的耀眼寒光。众人呼号相和,虽说不上千军万马,可放眼望去俱是黑衣寒芒,犹如怒海狂波,气势之盛,竟叫雨化田一时有些色变。
若他今日都不能生离此地,乱与不乱,又有何意义?
“哈哈哈,”任我行大笑,“雨大人看来,这算不算是乱呢?”
雨化田方才才说过杭州城已被他掌控,而此时出现的这些人,无疑将他那句话生生变作了一句笑话。
显然,东方不败和任我行早知道了他会来此,早有准备。只是,这准备仅仅只是要给他个下马威呢?还是真有和朝廷撕破脸面的打算?
日月神教和当今朱姓一族之间的渊源已成为皇家严令禁传的一段辛密,其中的知情人家族又经过了几代上位者的清晰,朝中几乎已经再也找不到知道这段过往的人了。但雨化田如今权势正盛,对皇宫中的事也一直格外留心,他能从全无靠山成为今日的西厂督主,其中的手段,以及对于皇宫内院的了解,又岂是常人能及的?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层,他对日月神教一直没有多大的重视。当年将领辈出,兵强马壮,都没能在朝堂上有什么大作为,如今一群纯粹的江湖人,又何须如此大张旗鼓?
而如今看来,显然,日月神教的教主……们,和他之前遇到的那些无趣无能江湖人都不尽相同……
作者有话要说:教主……们!
两只教主名义确立,只等着过家家啦~
雨化田:那本座呢?利用完了本座给别人正名,就又打酱油么?【杀气】
圆月【缩头,陪笑】:那个……当然是要先把厂花大人安排……安抚……安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