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见面（下）
……
感谢消极怠工的狱警，肯消停两天不吵闹的怪老头。
病好后的几天卓悉依旧去劳动室报道，攒够了需要的零件，每天晚上蹲在牢房，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组装。
怪老头这两天对他爱答不理的，却会冷不丁从上铺探一个脑袋下来。
卓悉被吓一跳，拿手盖住组装了一半的零件：“你吓死我了。”
怪老头瘪瘪嘴：“谁稀罕看你。”
努力了数日，卓悉终于凭记忆组装出了一个简易影像传输设备。他把房间内的呼叫器稍微拆卸了一部分，使用了里面的电力。
怪老头躺在上铺翘高腿，咋咋呼呼：“小子，还真被你给弄出来了。”
卓悉自动把这句话当成是夸奖，笑了起来。他一早就记录下了季鸿轩在新星球的联络号，只要稍微进行调试，他有把握可以跟季鸿轩那边的任何一种有影像传输功能的机器连线。
进行过轻微的调试，他启动了设备，耐心等待下去。
……
什么也没发生。
卓悉捧着设备大感诧异，电源接通，信号良好，为什么没有画面？
“哪里出问题了？”
待卓悉检查了n遍，在一盘偷看的怪老头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在缓冲！它在缓冲！你这个笨蛋！”
卓悉：“……”
约只有手掌大小的显示屏闪过一阵令人昏眩的雪花，季鸿轩不假辞色的脸慢慢出现在卓悉的掌心。
被强制接受了影像互传的人微愣了几秒，略有惊异地开口：“你在用什么跟我连线？！”
卓悉被关在监狱，没有得到关卡重重的批准，是不可能跟人连线的。
卓悉邀功一般：“我自己组装了一个小玩意儿，”他只有在这方面可以稍稍硬气一点，“我有话想问你。”
原本卓悉打算问关于季鸿轩的身份，还有那台无故成为盗版的机器。
季鸿轩却是脸色一沉：“你现在在监狱？”
卓悉愣怔：“对啊。”
季鸿轩的脸瞬间黑得好像锅底：“你难道不知道，监狱里的任何信号都被监控着，擅自跟外界联系，不止你会受到责罚，连我也要受牵连。”
电击房。
卓悉顿时吓得腿都软了，手一抖，设备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画面花了，季鸿轩的声音开始变得扭曲。
他手忙脚乱把它捡起来，“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已经忘了一开始要问季鸿轩什么，脑内如今只塞了一个念头——不要电击房，不要电击房。
季鸿轩的声音高了几分，“先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发信器？”
卓悉一呆，翻转了几下设备。
这种设备他原本就不熟，零件也是随手看到了一个就拿回来了。
支吾着说：“钛合金的？”
季鸿轩：“……”
上铺忽然爆发出一阵疯狂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卓悉脸红，“你笑什么。”这个材料的确是钛合金。
怪老头气喘吁吁：“我笑你这小子，知道怎么组装影像传输器，却不知道发信器型号！”就好比一个满汉全席都能做的大厨，居然从没见过鸡蛋饼一样。
被嘲笑的卓悉惭愧地低下头，自卑心泛滥。
季鸿轩语气不善：“这个人是谁。”
卓悉介绍道：“我的狱友。”
怪老头跳下床，他每次下床都会让卓悉捏一把汗。就凭他那双随时都像要被压垮的腿。
他毫不客气地夺走了卓悉刚组装好的设备，看也不看，直接就拆掉了外壳。
卓悉被吓一跳，而跟季鸿轩的连接居然还没中断。
季鸿轩沉着嗓门：“发信器找到了吗。”
卓悉没接上茬，怪老头直接回答：“sd67号发信器，功能完好。”
卓悉眼睛一亮。
季鸿轩沉吟片刻，指示道：“把内芯拿出来，然后……”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怪老头根本没有按照季鸿轩说的步骤，应该说比他所说的步骤更快了一步，拆开发信器，取出内芯，然后操着十根好像火柴棒一样的手指，在卓悉的惊异目光中，以眼花缭乱的姿势快速完成了一系列步骤。
重新组装，交给卓悉，上床睡觉。
卓悉张着嘴，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
这时季鸿轩才施施然道：“搞定了吗？”
卓悉哑着，嘴巴张了张：“搞定了。”可不是他搞定的。
季鸿轩的语气平缓下来：“这样就不会被追踪到信号来源，同时监控方还会产生一开始是追踪错误的错觉。”
卓悉吁气。
抬起头，郑重地跟怪老头道谢：“谢谢，前辈你又帮了我一次。”
怪老头一如既往地打着鼾。
哪有人能这么快入睡的，卓悉默默腹诽，肯定是在装睡。
影像传输器噼里啪啦响了几声杂音，季鸿轩的影像恢复了，声音却还是怪怪的。
卓悉抱着这东西蹲在床前，季鸿轩这时才有闲心，从上往下打量了他一下，鄙夷道：“你更难看了。”
这是实话，监狱又不是总统套房。进来蹲一下，在家靠季鸿轩的伙食补贴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又减了下去。
再加上他最近又病了一场。
要还能容光焕发那他就是千年老妖精了。
卓悉垂着头，用头发埋住脸，闷声道：“季鸿轩，你老实告诉我，你其实不是lm公司的人吧。”
季鸿轩挑起眉：“你怀疑我？”
卓悉摇头，又点头：“如果你是的话，我为什么会被抓进来。”明明是听了他的话才放手去改装的，季鸿轩还跟他保证过，不会出事。
季鸿轩冷漠地看着他：“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让他被关进大牢会有什么道理啊。
卓悉不服气地想。
季鸿轩察觉到他的心态，顿了顿，道：“其实，我马上会来地球。”
卓悉傻了一下，“不可能吧！”
季鸿轩道：“不只是我，大部分的新星球居民很快就会从新星球返回这里。”
大部分的新星球居民返回地球？
就算是一向不问世事的卓悉，也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地球的环境跟新星球差那么多。”不是蒙人，如果新星球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的话，那地球只能称得上是一个几个月没洗过的公共厕所。
卓悉只是个没见过世面小市民，这种惊天大消息震的他立刻连什么都忘了。
“那地球会怎样？”天朝的人口过剩是几百年来的老问题。
再来一群已经繁衍过几代的新星球居民，天啊，到时候那些最底层的群众，还有住的地方吗。
更可怕的是，人口增加就意味着就业率降低。
新星球的居民都是三代读书的精英分子，他们一来，还有地球居民干活的位置吗。
失业危机令卓悉惶惶不安。
季鸿轩看了下表，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准备公司会议。你在监狱里最好不要忘了继续学习新星球的语言。公司总部也会搬来地球，我在技术部门给你留了个位置。”
讲完这些，季鸿轩就不由分说地关掉了连线。
卓悉傻坐在地上，脑中回响着他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忽然浑身一激灵，扭头扑到怪老头床前：“前辈，前辈醒醒。”
怪老头哪是在睡觉啊。
他一直都竖着耳朵听卓悉跟季鸿轩的对话呢。被卓悉热情的称呼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挥着手臂：“吵什么！吵什么！”
卓悉趴在他床前，认真地道：“前辈，你能教我机械操作和组装吗。”
怪老头阴阳怪气，歪着嘴：“我怎么不知道我干过环境整修，别瞎套近乎。什么机械操作我不知道。”
这话卓悉才不相信：“你明明就会，刚刚你调试的手法，比我组里的老师傅都厉害。”
怪老头气的嘴都歪了：“拿我跟你们组里的老师傅比？闪开，我要睡觉！”
卓悉赶紧摆手：“不对不对，你比他们厉害多了！”他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您能指导我吗，我现在的技术完全不够格。”
怪老头是听到他跟季鸿轩的对话的：“你那个朋友手法就挺到家，要你干什么。”
卓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他的技术还不到家。
就是不到家才要学呀。
卓悉打定主意想让这个奇怪的老头做他的老师。
他才刚丢掉一大半的错误知识，还没等把那些新知识学会，就被关到这里来了。卓悉的寿命本来就不长，半年时间白白浪费实在可惜。
如今想找教材都找不到，却偏偏被他发现这个同寝的怪老头，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卓悉觉得这肯定又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无论怎样，他一定要想办法让怪老头教他本事。
在卓悉传达了这么一份意愿之后，怪老头慢吞吞地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你什么都肯为我做？”
卓悉猛烈地点头。
怪老头发出一种古怪的笑声，令卓悉毛骨悚然：“好吧，看在你小子心诚的份上……”卓悉眼睛亮晶晶地等待下文。“先去给我放洗澡水。”
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卓悉翻身下床，跑得比兔子还欢快。
等浴室的门一关上，怪老头立刻收起了那副拽的可恶的表情。他跳下床，把卓悉扔在床铺上的影像传输设备拿起来，细细摩挲。
黝黑空洞的眼睛里，竟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这老头绝对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一下呗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