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Chapter34
“袁唯！”袁唯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叶起南冲到门口叫住了他。“你中午去哪里吃？我知道学校后门那条街有家烧烤店不错,要不要……要不要一起去？”见袁唯转身看自己,叶起南又有些尴尬,忙补充道：“我请客！”
在叶起南眼里，袁唯虽然厉害，但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不管别人怎么把他当小屁孩看，但心理年龄在那里摆着，叶起南在某些时候还是将袁唯当做自己的后辈。袁唯平时待他好，叶起南自然想要加倍回报，刚刚袁唯说父母忙的时候，叶起南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叶起南是个小城人,父母早出晚归地做点小买卖，勉强够糊口，不分白天黑夜的忙，也没有时间关心照顾他。家里有个弟弟，但是跟他年纪差得太多，叶起南除了照顾弟弟，也很少和弟弟说心里话。后来叶起南发现自己性向与众不同，更是没机会和父母沟通，在惶恐中默默承受，逐渐养成孤僻自卑的性格，乃至后来东窗事发，被不理解他的至亲断绝了关系，再不往来。所以他十分了解那种不被父母关注的心情，哪怕有了快乐也没人分享的滋味，实在难受。
袁唯站在教学楼喧闹的走廊中，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一脸小心翼翼追出来的小孩，有那么一刻，好像所有的噪音都从周围消失了。缓缓浮起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他都不记得上次自己这样笑是什么时候了。
“哦？那你不等许哥了？”袁唯歪歪倚在墙上看叶起南，故意逗他。
“他中午从家里来，应该吃过了，我等他晚上回来再吃吧。”叶起南皱眉想了想，给自己开脱道。
袁唯突然有点羡慕许乃峰，不过一想到叶起南要陪自己吃中午饭，他还是忍不住高兴。“好啊，那你去收拾一下，我在门口等你。”
这个时候学生离校都走得差不多，家长们也陆续进来，叶起南回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很多家长。一看见这么点的小孩跑进来，很多人都抬头饶有兴趣地看他。叶起南有目光恐惧症，低着头一路奔到座位抓起书包和羽绒外套，又闷头往外跑，结果没看路直接一头扎进一个人怀里。
“对不……”叶起南刚要道歉，却在看到来人时呆住。
“咳，儿子，你跑什么啊。”一本正经的严肃脸。
叶起南傻了，盯着许乃峰那张脸差点抽搐得不会说话。
许乃峰下意识摸了摸嘴唇上方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一排小胡子，推推黑边大框眼镜，故作深沉地弯下腰凑到叶起南耳边，难掩得意地小声问：“怎么样，这样看上去有没有成熟一些，是不是更像你爸？”
“乃峰……你……”叶起南微微皱眉。
“嘘！要叫爸。”许乃峰冲叶起南眨眨眼，背着手重新站直身。
叶起南眼前晃过今早在洗手池旁看到的一撮短毛，目光重新落到许乃峰的小胡子上，总算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又无奈又无语，看着许乃峰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乃峰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儿子眼里已经成为了顽心不死的大龄儿童，左看看右看看，在一堆中年家长中，觉得终于没有那么大的违和感了。其实自打叶起南通知他要开家长会，他就一直心怀忐忑，总觉得以自己的年龄挤在一堆大叔大婶的队伍中显得分外尴尬，外加上赋闲在家的空窗期里实在没什么正经事好做，这才想出一个堪比天才的好主意，剪了点头发茬当胡子往脸上贴，临近学校大门口时看到摆摊的，还顺道买了副眼镜。
“儿子，你坐哪儿啊？”
叶起南把许乃峰带到座位，许乃峰大模大样坐下，很像那么回事地开始翻成绩单和卷子。
袁唯在门口等了很久不见叶起南出来，走进教室，很意外地看到许乃峰，便主动过来打招呼。
“许哥？”鉴于许乃峰奇葩的打扮，刚刚他进教室的时候袁唯竟然没认出他，盯着他那蹩脚的胡子看半天，终于忍不住笑道：“您这是怎么了？”
许家和袁家向来交好，许乃峰在袁家小辈面前一向以成功大哥自居，尤其是这个袁唯，几乎就是看着他长大的，饶是他脸皮再厚，这时候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倚老卖老地摆出一副长辈面孔：“小唯啊，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我们家起南了啊。”
袁唯挑挑眉，顺水推舟道：“许哥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我和起南是同桌，平时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
“嗯。”许乃峰满意点头，用慈和的充满父爱的目光看着叶起南，语重心长道：“我们家起南年纪小，不懂事，小唯你平时要多提携他，他要是做错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批评他！”
叶起南实在受不了许乃峰继续犯精神病了，眼下已经有很多人回头看他们，便及时打断许乃峰：“爸，我和袁唯出去吃中午饭了，然后我再回家。”
许乃峰这边正沉浸在自己威严家长的角色里难以自拔，听叶起南这么说不禁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慈父嘴脸，点头道：“嗯，早点回家，别玩得太晚。外面下雪了，记得穿好衣服。”
叶起南应了一声，就和袁唯离开了。
路上袁唯一想到许乃峰刚刚那模样就忍不住想乐，对叶起南说：“许哥怎么变这样了？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嗯？哪样的人？”叶起南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眼睛里却盛着淡淡的笑意。
“在我印象里他以前很愿意玩，不过上了大学回来后就日渐稳重了，尤其是最近几年他在外面做生意，就没听说他吃过谁的亏。爷爷还常跟我们念叨，说许家的小子以后必成大器。你不知道吧，我有个堂姐，当年还和许哥结了娃娃亲呢。”
“娃娃亲？”叶起南脚步微滞，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倒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只是那么一说呗。”袁唯本来就是顺口一提，说得不在意，不过低头间察觉到小孩的神色好像有点不太对，又道：“我堂姐在部队，早就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她男朋友是个特种兵，在她眼里跟朵花儿似的没什么人能比得上，我家里人也都很看好他们，过两年可能就结婚了。而且许哥和我姐自小一块光屁股玩到大，都不把对方当异性，哪能做夫妻啊？”
“这样啊。”叶起南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默默踩着地上的雪。
“怎么，吓到了？怕许哥这么快就给你找养母？”袁唯调侃。
“没有！”叶起南急忙否决。
袁唯将叶起南那一脸心虚的样子误认为是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想想小孩的身世，不禁心生怜惜，摸摸他的头道：“放心，许哥是个长情的人，当初既然决定收养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即使娶了老婆也会继续像现在这样对你好。”
“嗯。”叶起南看着操场上纷纷飘落的白雪，答得有点心不在焉。是啊，许乃峰已经年近三十，正常的男人现在都改考虑成家了，而且他已经接受了家里人的安排从了政，接下来就该是找个合适的姑娘组建家庭了。作为好朋友，他是愿意看到许乃峰安定下来的，不是吗？
袁唯见叶起南有点沉闷，想把话题转的轻松点，便又道：“我看许哥如今玩性还是挺大的，不会那么早找个女人把自己拴起来，别担心，估计你上大学之前他都不会结婚的。”
“是啊，他是挺爱玩。”叶起南想起大学时许乃峰身边那些花蝴蝶一样来来去去的女朋友们，唇边扬起一丝笑，说不清是苦笑还是无奈。
记忆里，不知道有多少次许乃峰失恋后跑到他的宿舍来胡搅蛮缠，十次里有八次要被拖出去喝酒解闷，一起傻过哭过笑过，在漆黑无人的教学楼天台上谈人生谈理想，而年少青葱，却根本不懂什么是人生，什么是理想。只记得那时的畅快言笑，直到拂晓将至，醉醺醺的在宿舍楼前的那个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如果不是许乃峰有过那么多的女朋友，对男人不可能有一丁点的兴趣，他也不会早早将自己对他的那点心思掐灭了吧？就像两个人勾肩搭背时许乃峰说过的那样，他们是永远的兄弟，最好的好朋友。
朋友，这样的朋友上辈子他没有好好珍惜，那么就让此生来补偿吧。看他幸福，同时，自己也要努力幸福。
叶起南仰起头，簌簌清雪落在面颊，北京城一向臭名昭著的空气也因下雪而难得有了股清甜的味道。呼吸在空气中缓缓凝结成雾，心中一片释然。
“到了，就是这家店。”叶起南终于找到那天和许乃峰出来吃烧烤的小店，率先走了进去，并没有注意到袁唯落在自己身上若有所思的目光。
烧烤店的生意不错，很多学生都要等家长会完了和父母一道回家，所以学校后门这条街很热闹，就连些犄角旮旯的小店里都挤满了滞留的学生。
叶起南和袁唯进店以后转了半天也没找到空位，拥挤的小空间里吵吵闹闹，充斥着浓浓的羊肉串香。
“嘿！袁唯！起南！这里！”不远处突然有人叫他们，循声望去，竟意外地发现了魏子齐和肖飞。
“倒是巧了，居然在这里也能碰到。”肖飞看上去永远都是一副扎了两管鸡血的样子，而魏子齐则病怏怏的无精打采，穿着黑大衣，更显脸色苍白，整个人的气质就像古堡里封存多年的吸血鬼王子，眼底总是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呵呵，中午没地方吃饭，起南说这里他来过，觉得还不错。”袁唯在看到这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时，头一次觉得他们有点碍眼，不过面上却完全没表现出来，笑得一派温和。
“那正好，一会儿吃完饭去打球吧！”肖飞晃着他那显眼的莫西干头提议，接着振臂一挥，指向身后一桌，“刚好还有几个校队的人也在。”
这次期末考试袁唯得了年级第一，校队里的体育特长生们大多不在乎成绩，不过宰人的机会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一看到袁唯眼睛都放光了，呼啦啦一桌五六个人都挤过来。
魏子齐捂着嘴慢悠悠咳了两声，看看袁唯的神色，再看看身边跟着的叶起南，有些同情地对肖飞摇摇头：“哎，你完了，袁大少生气了。”
一群没眼色的吃货们把叶起南和袁唯包围在中间，有人起哄：“行了，今儿中午有人请客了哇哈哈！不把年级第一宰一顿就是不爽啊哇哈哈哈！状元爷您说是不是呀哇哈哈哈？”
说好的两人约会竟变成了大野狼群体聚餐，袁唯回头看了眼叶起南，叶起南丢过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袁唯眯起眼，转身，笑得风轻云淡：“嗯，是该请兄弟们吃一顿。别客气，呵呵，想吃什么尽管点。”
脑回路长得比较率直的运动狼们总觉得状元爷的笑容有点阴森森的，后脊梁阵阵发凉，不过面对免费烤串他们还是顶住压力，狼爪子纷纷伸出来，勾肩搭背将叶起南和袁唯两人拖拉入席。十几个男生围圆桌而坐，想到一会儿还要打球，就没叫啤酒，都很乖地捧着店里赠送的免费大麦茶滋溜溜喝。
要是搁在以前，叶起南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聚会上的，不过如今他也是校队一员，之前大家还在一起吃过饭，不管怎样都不好离开，而且篮球队里的人他都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怎么样，下午一起去打球？”这时袁唯凑过来小声问，目光中带着隐隐期许，或者，还有鼓励。
叶起南这次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点头，笑道：“嗯，当然一起去！”
窗外还在下雪，没有风，雪花安静飘落，将校园覆盖成洁白的雪糕，拥挤的小烧烤店里都是欢声笑语，热乎乎的烤肉香弥漫四周，使里面的人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天寒地冻。
但叶起南还是望了眼教学楼的方向，摸出手机，给许乃峰发了条短信：
乃峰，下午和同学们去打球，可能晚点回来，自己要记得买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真悲剧！！小区断水断电断网两天，过了四十八小时山顶洞人的生活，今天终于回归二十一世纪，赶紧爬上来更新，抱歉让大家久等！鞠躬~~以后如无意外会保持日更，时间在晚上九点左右。
嗷呜我那逝去的两朵小红花啊……忧伤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