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碰撞
“胤礽，你先回去吧。”康熙见着胤禩已经被护送进了阿哥所，便对着身后一直默默看着的太子说道：“你大病初愈，别又吹了风，沾了水，叫别人以为我大清的皇太子是个药罐子。”
“瞧皇阿玛说的，儿臣何时那么娇弱了，不过我看八弟这次倒真的是伤得不轻，恐有性命之危。”胤礽微微蹙眉，面带忧色，把好哥哥的模样演了个十成十，“儿臣这病生的真不是时候，偏遇上此等将愈未愈之时，最是传染人，不能去看望八弟，只能请皇阿玛替我上心了，多多关心八弟的情况了。”
“谁说不是呢，这老八也是糊涂，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去救别人，他当这皇宫里的奴才都是死人吗？”康熙见着太子那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心里自然是高兴的，看着太子的眼神也愈发满意起来，只是嘴上不饶人，打趣道：“那老八也是朕的孩子，朕当然也心疼，还轮得到你个当哥哥的来提醒。”
“是儿臣错了，该罚该罚。”胤礽笑嘻嘻地拉着康熙胡扯着，又是拖了不短的时间才在康熙的催促下，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回了东宫。
见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如此玉树临风，俊逸潇洒，有礼有节，进退得体，康熙心里是高兴极了，就带着梁九功，慢悠悠往阿哥所里走。
那边上映着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阿哥所里可是忙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几个资历深太医看到胤禩的情况，俱是相看无语，微微摇头，一脸肃穆让尾随而来的小九小十焦躁不已。
经今天一事，他们知道自己再也不可以失去胤禩了。
于他们而言，现在的胤禩不仅仅是同父异母的兄长，不仅仅是舍弃自己性命的救命恩人，他更是他们的追求了很久却从未得到过的——亲情。
胤禟和胤俄，一个母妃受宠，一个家世显赫，康熙忌惮他们背后那些盘根错结的势力影响到太子的前程，有意把他们养成纨绔子弟，就放任他们在这皇宫里横行霸道，很少花费心思去管教，见胤禟胤俄似乎什么也没发觉的样子，这才放下心。
然而两人只是表面上是愚钝了，皇家的子孙会有哪个是简单的呢？一个个心里都和明镜似的，一个个都早已不再奢求那些注定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亲情与父爱。
但胤禩那不顾一切的一跳又燃起了那些沉寂的期盼。
那温润的笑意恍如三月之风，犹如阳春之雨，宛如春日红花，轻轻地抚过心头，挠在心尖，成了生生世世的追求。
胤禟看着来来往往的太医奴才，不可遏制地想到了那没有希望的未来，心里是越发焦躁了，他猛得站了起来，一张稚气的小脸彻底扭曲了，阴狠地让那些大人们都心头一紧。
“一群没有用的老东西，要是我八哥醒不过来，我一定让你们这些老匹夫统统给我八哥陪葬。”
众人皆是一惊，连忙撤了手里的东西，跪下来请罪。
此时此刻，正主儿终于是悠悠然地走了进来，看着那一片吓得跪下来的太医，似笑非笑地说道：“小九好大的口气啊。朕倒是不知道，你一个未成年的小阿哥怎么杀得了这些太医。”
胤禟本就是个不管不顾的人儿，自己八哥危难在即，正是气头上，哪里还去想什么祖宗家法，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既不请安，也不告罪。
最后还是胤俄有眼色，见康熙脸色不对，连忙拉了胤禟跪下请安告罪：“胤禟胤俄请皇阿玛的安，皇阿玛万福。这九哥只是着急八哥的病情了，请皇阿玛念在其担忧兄长，怒火烧心，失去理智，万万不要把他的话当真了。”胤俄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康熙的脸色，匆匆地说完了一段话。
“小九诚心为兄，朕又怎么忍心责怪。”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两个儿子，说道：“但这次的事情毕竟因你们而起，都到温僖贵妃那儿领了佛经去抄，等哪天学会不惹事了再出来。这一是为了小惩大诫，二来也能给你们八哥祈福，可都明白了？”
“现在都跪安吧！”
“儿臣谨遵皇阿玛圣旨。”两人不情不愿地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阿哥所。
前脚刚送走两个小萝卜头，康熙正准备和胤禟一样威胁众太医，胤禛又来了。本着不让儿子那么早就接触到自己暴虐的一面，康熙跑到嘴边的话又溜了回去。
——不过，这老四什么时候和老八说上话了。康熙心里暗道。
胤禛也很吃惊能在这偏僻的小屋里看到康熙，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食盒行礼，“胤禛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
“免礼。”康熙看了胤禛手中的食盒，只觉得眼熟，稍稍一想才发现那就是佟佳氏生前最喜欢给胤禛准备吃食时用的食盒，下意识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胤禩，他倒是朕有本事，竟然博得他这个最不好相处的儿子的青眼。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胤禛斗胆问皇阿玛，八阿哥这是怎么了。”胤禛顺着康熙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床上生死不定的瘦弱身体，连忙询问道。
“他为了救胤禟，跳到湖里去了。”康熙正思虑着怎么用不血腥不暴力的方法威胁众太医，以得到更好地治疗效果，说话的时候就难免分神，让旁人听了只觉得不咸不淡，漠不关心。
让胤禛听了更是如此，他大惊失色，忽得拔高了音量而不自知，“这可怎么使得，他可是大病未愈啊！”
——生病？康熙抓住了关键词，飞快地搜索了一遍大脑，却没有找到一丁点儿关于胤禩生病的信息。
就在这时，那个曾经为胤禩诊治的老太医走到康熙身边，本欲行礼，却让康熙给挡住了，“暂且不要管这些虚礼了，八阿哥病情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八阿哥的情况很危险，他先前就患有肺痨，再加上这次落水让炎症更严重了，现在八阿哥高烧不退，老臣恐怕……”
“什么肺痨，什么炎症，朕怎么不知道。”康熙稀里糊涂地听着太医说话，在得到明确答案之前，耐不住寂寞地插了话。
那老太医真的是老了，脑子也开始转不过弯儿，该说的不该说的被康熙这么一吓就那么出来了。“八阿哥身子虚弱，前些日子不慎感染了风寒，因为臣等都在东宫诊治，八阿哥无人治疗，就发展成了肺痨，这肺痨凶险万分，八阿哥幸运地熬过来就更应该好好调养，但此次落水，让寒气已经入了五脏六脾，就算是八阿哥能够熬了过来，这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康熙认真地听那老太医絮絮叨叨，难得的安静让周围的人恨不得上去踹死那老太医，以免受到牵连。
说到底，竟然是他的错处了。康熙缓缓地走到了胤禩的身边，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众人的心尖儿上，“你的意思是什么？干脆让八阿哥死在这儿，别再受那终生苦痛吗？”
那微凉的大手抚上了胤禩的额头，滚烫的热度让康熙心里一紧，那只属于帝王才有的无情狠利毫不顾及的显露出来。
“要是八阿哥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朕要你们九族的命。”
鸦雀无声。
那老太医因为靠康熙太近，直接吓得晕了过去，剩下其他几个狠狠地磕头，大声说道：“臣等必将竭尽毕生学识，治愈八阿哥。”
见达到了目的，康熙满意地从床上站起来，又对着太医们多加嘱托，力争把他们吓得直接从阎王手里抢人，这才离去。
走前又对胤禛说道：“你也不要留得太晚，免得累坏了身子，辜负你皇额娘地栽培。”
胤禛听得不是多么明了，只能说道：“儿臣自当谨记，皇阿玛走好。”
在无逸斋的时候，胤禛听到了胤禩和师傅的谈话，对胤禩有点不放心，就提了糕点和羹汤，想给胤禩补补身子，可哪里能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感叹世事难料之余，胤禛只能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薄弱的身子。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再看心里是愈发地恐慌了。
他和皇额娘是多么的相像，一样温润的笑颜，一样苍白的面容，一样单薄的身子，一样不见悲喜的性子，还一样的……
薄命。
胤禛的脑子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这样的一个词，不一会儿功夫就无限延伸成了那漫天的纸钱和朝阳门外悲愁的哭喊。
他所记得的，最痛苦的日子。
胤禛刚刚失去养大他的佟佳氏孝懿仁皇后，又不被自己的亲额娘所接受，正是最忧愁的时刻，看不得这种病重若离样子，竟也学着他皇阿玛的样子开始威胁悲催的太医。
“八阿哥身子虚弱，就算是离了这人世也得让几个识医理跟着，你们要是救不活他，就陪着他去阎罗王府吧！”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众太医在寒冷刺骨的冬风里萧瑟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太平是路人啊。太医院的诸位，你们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让康熙见识一下我们小八是多么的抢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