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公子,卖腐不?
清琅进屋的时候,我正用长柄小铜匙碾碎了香炉里的细炭块,无意的敲了敲香炉边,却看着清琅拿了身衣服走到我旁边来。
“晚上就穿这身。今晚是京西林家长女的欢宴,大世家的人倒是来的不全,不过盛京各种小世家凑过来的人必定不少。”他展开那件颜色有些艳俗的蓝紫色衫子,高领宽袖,上面的绣纹倒是精致的很。
我有点惶恐:“你明知道我失忆了,却还让我去参加,就不怕我捅娄子么?”
“你傻了的时候都必须参加,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你这个龙阳之癖的大总管多么抽风了,你就算去强吻那林家长女,众人都不会惊奇的。放心吧,你只要继续疯癫就行。”清琅示意要我自己穿,一副懒得伺候我的表情。
“在勾栏院里办宴会?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柳屋又不只是勾栏,而且在盛京,几乎所有世家大型的诗会宴会,都会在这儿开办,不论是大小世家都以来柳屋为荣。这里可以不是一般人就能来的地方。”清琅翻了个白眼,我躲到屏风后面换衣服,整理了好半天才把这块艳丽的布料穿的像衣服。
我还紧张着到时候该怎么表现,那些来的人我要是叫不上名字怎么办,惴惴不安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下来了,柳屋华灯初上,数不尽数的名贵红烛在柳屋的各个角落里一起燃烧着,照亮这无数楼阁,白日里慵懒惺忪的柳屋在夜晚如同换上华服步摇琳琅的美人,朱唇微启斟起一杯清澈甜酒,无数灯火映在杯中,琉璃溢彩。
清琅也把散在肩膀上的长发束起来,小脸越发显得精致,我们穿过挂着彩灯的走廊,他扶着我走进柳屋的大堂里。吵吵闹闹的男人女人的娇笑声老远就能听得见,我紧张的都觉得有点尿急,刚绕过巨大的红锦绘屏风,就看到了无数矮几随意的摆着,那些平日生活中缺乏的艳丽颜色,仿佛此刻都被人们穿在身上。
“哟,这不是小阿召么?”我有点腿软的看着乌压压的人头,想往后缩。突然响起了一个娇柔女声,我就看到一个乌发云鬓肤白如雪的女人娇笑着从人群中站起来,身后浩浩荡荡的围着一大帮小厮侍从,朝我碾压过来。
清琅低声跟我说:“这就是林家长女林晴。”
天呐。我刚要躲回屏风后面,那女人已经冲到了我面前,染着丹蔻的手指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从后面拖出来。我一个趔趄摔进她怀里,她握着我的手腕娇笑起来:“阿召怎么这么想我啊,莫不是这楼里的公子都让你玩腻了?要我再给你介绍几个新晋的小文官给你玩玩?”
我勉强的笑着,她相貌极好的,媚而不俗,反倒有一股自信与俏皮,看着模样也二十左右。
“科举刚结束了,马上榜就出来来了,要不到时候我把状元郎介绍给你?你要是看着长得不错的,我通点关系给他弄上榜也行。”她拖着我往人堆里走。
林晴穿着红丝蕊绉纱裹胸襦裙,大步往前迈走得飞快,这场中女人不算多,几乎每个女人外面都围着一圈侍从。许多贵女都穿着这个款式的衣服,看来是最近流行啊。
“喏,看我把谁带来了!”她把我往前一推,我差点撞翻了矮几,才看到几个女人围着矮几,看见了我笑起来了:“这不是大总管么?怎么了,今儿又傻成了什么人物?”她们这些年轻贵女们笑容娇俏,衣装精致,就算是女尊社会,丝毫没有泯灭她们女人的天性,比如八卦,比如潮流,比如……腐。
“阿召啊,听说你之前还跟赵汐有一腿?我听我家老三说赵汐其实一直暗恋你?碍于面子所以才一直没有主动?”一个女人凑过来,她睫毛卷翘,那老三估计是她第三个丈夫吧。
“我就说那赵汐不承认自己也是个断袖,不过我们可都知道了你的勇猛哦,说要强上他哎,不过你怎么被从三楼扔下来了。”
“他可是苗疆人,味道果然与中原男人不同吧。”
“你看那赵汐衫子下面那翘臀,就知道是个下边的,我们阿召虽然瘦弱,武功也不高,可是胜在不要脸啊!”
……你们够了。这帮贵女聊起来我之前被赵汐从楼上扔下的事儿,就满脸猥琐了。
我转了转脑袋,远远地看着赵汐也被围在女人之中,远远的听到那边有人说:“你就从了温公子呗,他虽然瘦了些,可是长度不够技术来凑,那样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
——我不是长度不够而是就没有啊。
赵汐厚脸皮极了,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倒说道:“这倒不是问题,只是我可不肯甘居人下。”
“哦——!”那边被赵汐这句话激起千层浪,贵女们七嘴八舌的又说起来:“其实你要反压也可以啊,温召毕竟不会武功……”
赵汐你大爷的。
我这边也不肯输给他,从桌上拿了切好片的糕点,笑道:“赵汐就是脾气太倔,不过小爷我就喜欢这种倔的,这才有意思不是么?”这边女人们一片喧哗,大堂里热热闹闹的,林晴还叫了楼里的红牌来,我看着那红牌的风流模样,能在柳屋做红牌,他在盛京也算红人了。
“要不是头牌源雅公子不在,我就应该请他来助兴啊。”林晴说道。
那红牌扇子一摇,笑了起来,有些大胆的掐了林晴一把:“这么说我多伤心啊。”
我没光顾着插科打诨,想着自己还有正事要做,找了个理由就退了下去。从我被林晴抓住,清琅就没了踪影,我总觉得他在躲着谁,顺着大堂外的走廊我远远地听见有人要在台子上表演什么乐器了,乐声刚起,就看到林晴从侧门赶了出来,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侍,看见我笑了笑。
她走过来做了个请的姿势,比在屋里的时候认真恭谨多了,我有些茫然的随着她走到花园里。这里幽静,连喧闹都隔得远了,我看着那满脸严肃的林家长女。
“温公子,西南军的壮大你可知道?皇上新给西南军拨了款,西南沈家虽然之前一直被打压,现在却突然放松政策。”她低声道,我不知道她这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看我不动声色,有点急了。“公子,上次您来找我谈,是我的眼光短浅。我以为西南军必将得到打压,便将这批粮草售给了南方氏族,如今他们反将粮草卖给西南军,我这可是少了不止半点的损失啊。我只想问一句,昨日您派人来跟我谈的兵器生意,是要做给西南沈家的么?”
我心中却一惊,昨日?!按照清琅的话来说,我的权利早被架空,怎么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派人去跟她谈兵器生意?!
是谁假冒我的名义——还是失忆前的温召安排的,不可能……温召的兵器库的主人听说早已易主,究竟是谁假冒我!我不寒而栗,却不敢表露,这事儿恐怕连清琅也丝毫不知。
林晴看了看我僵硬的表情,拱了拱手:“我知道温公子因为那时我不听忠告而恼怒,早已知道自己的确目光短浅,如今既然温公子派人来谈,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我定会听从温公子的意愿。”
心乱如麻的我招了招手:“我派去的那人是怎么与你说的。”
“那位公子只说,沈家与塞北军,皇上最终选择了沈家,这批兵器何去何从最终会决定林家兴亡,望我们林家再多考虑。而且西南沈家的沈二也来了这次欢宴。本人愚钝,今日特来请教温公子的意见。”她一脸恭敬,我反而无所适从。
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胡乱说,要是捅出漏子来就坏了。
“此事有变,我还要再观察两日,圣意不可随意揣摩,你先退下吧,这两日我必定托人给你消息。”我背过手去,装深沉的说道,实际上腿在紫色长袍下都有些哆嗦。
背后沉默,我以为林晴已经走了,回过头来却看她静静站着,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走进了一步,低声说道:“那么鄙人上次的提议,温公子觉得如何?”由于我鞋底垫了东西,显得比这美人高了不少,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当家人的进退有度,行为也很大方,这一刻看着我却特别认真。
呃……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温召,我知道你野心不小,我的提议你可以考虑的。与我成婚我必定奉你为正夫,重要的是,我绝不会控制你,我知道自己目光不够远大,比不上你高瞻远瞩神机妙算,但若是成婚,我必定以你唯马首是瞻,听从你的建议计划,甚至你利用林家势力也无所谓。我只求林家不会败落,无论你要做什么,你又怎样吞天的野心,我都愿意全心助你,只求温召你能顺便保住林家。”她说的极其真诚。
“我更不会烦扰你,我们这是利益合作,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就把那样的男人娶回来。林家再怎样也算是九大世家,虽次于新晋的岑家和沈家,但也是根基深厚。”
“皇上就要对世家出手了,我感觉得到。时代要变了,不是世家吞了皇位就是皇上铲了世家。”
呃……
这女人说了什么玩意儿?
这是变相——求婚?像我这个纯娘们求婚?
我淡定脸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我是决不会嫁人的。”只有我娶别的汉子的份。
“放弃吧,林晴。我绝不可能走上这条路。”
大概是我说话的表情太难看,林晴脸色也有点尴尬。“婚姻有时候会是最快速的集权方式,这无关情爱。”
我觉得我装不下去了,甩袖就走。妈蛋,再不走干嘛,我还要再怎么拒绝一个同性的求婚啊!离开了林晴的视线我就一阵小跑,扯了我说了半天,半句也没听明白,还来个一惊一乍的求婚,我早就想说老娘已经憋了半天尿了!
当我冲进茅厕,舒了口气,站在坑边准备脱裤子蹲下去的时候,瞬间僵硬了。我——来的是男厕啊!昏暗的‘听雨轩’里,身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阴暗里,蜡烛半死不活的燃着,我却感受到他疑惑的看我的表情。
我这放在裤绳边的手放下也不是,脱也不是。我总不能跟他似地站着下雨吧。
瞬间,我混乱的脑子就清醒了。我还真把自己当成纯爷们了,我觉得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要不我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走了?要不就真站着,自己模仿一下放水的声音?要不就装作喝醉的样子大喊“我的鸟儿不见了”?
犹豫不决的我突然听到旁边那男人似乎低笑起来,我翻了个白眼,笑个毛。
“温召,好久不见。”他声音低沉而微哑,嗓音中满是男人味儿。
我僵了。还是熟人……我可没有一起撒尿共同谈论昔年往事的爱好。看我不开口,他叹了口气,夸张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哀愁在叹息里。
我装作听不见。就要退出这听雨轩,那个男人却一把抓住了我,我差点跳了起来。你他妈洗没洗手啊!
“我就知道你在装傻。”他说话语速很缓,音调里带着笑意,仿佛给我听懂的时间。那只抓在我手腕的手,掌心满是老茧,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却看见了他小指上带的指环。